不多時,長公主趕來。
門口侍從報稟身份,那月容一聽,立刻拉著玉娘往前湊。
侯爺不止一次說過,林相宜得長公主青睞,想來長公主眼神也不怎麽好嘛,月容一邊腹誹,一邊大膽想象著,她也會來事,若是得長公主高看……
月容跑得急,沒注意腳下,隻覺得人群中有誰伸出了一隻腳,她躲閃不及,加上拉玉娘拉得不緊,頓時朝前一撲。
人群一瞬間安靜下來。
月容腦子也跟著“嗡”一聲。
她抬起頭,正好對上長公主的打量。
月容自詡見過世麵,為她傾倒的達官顯貴也不少,可驟見天家容顏,長公主又是曾經上過戰場的殺神,氣場極盛,鬢邊的鳳凰金釵更添華貴,月容甚至覺得刺目,突然生出的自卑讓她匆忙低下頭,不敢直視。
“誰家的女娘,這般無狀?”長公主冷聲。
玉娘跟著跪下。
這下好,長公主也注意到她了。
月容急切地想著破局之法,可她失禮在先,又發現長公主跟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她在這股威壓下,一切的小心思都被照得縮進了地縫中,一時間額上冷汗陣陣,也不再伶牙俐齒。
玉娘強行鎮定:“妾乃……”
有人打斷,意味深長道:“回長公主的話,是永安侯新納入府的兩個侍妾,聽聞一個擅琵琶,一個擅琴。”
玉娘後背發冷,她們知道的這麽多?
“哦?”長公主似是冷笑了一聲:“永安侯的眼神,真是越來越差了。”
言罷,輕輕揚了揚袖子離開。
長公主一走,她身邊的嬤嬤緩步上前,居高臨下盯著月容。
玉娘:“不……”
嬤嬤已經一巴掌甩了上來:“衝撞長公主,這是懲罰,還望這位……侍妾,多學學禮儀規矩。”
嬤嬤隨後看向玉娘:“你還有話說?”
玉娘訥訥搖頭。
人群圍著長公主,並且有意避開了月容跟玉娘。
連帶她們進來的威遠侯夫人,也訕訕移開視線,不敢再接觸。
月容跪在地上,感覺肩上壓了個重物,怎麽都起不來。
她想起早上離開前,老夫人爭不過宋照寒,破罐子破摔:“你以為她們去是給你長臉的?”
當時月容還不服氣,她跟玉娘怎麽說也算紅袖閣的頭牌,如何不算長臉?
可實際上臉麵不是這樣子的。
從她們出現的那一刻起,各種不懷好意的目光就沒停下來過,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瞧不起她們,還要拿她們當樂子。
“月容……”玉娘扶著人站起來。
對比那邊的熱鬧,她們這裏冷冷清清。
玉娘自從上次林相宜警告過後,多少心有餘悸,但架不住月容非要爭,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說一句:“我們不該來的。”
荷花宴上,迎麵而來的是破天富貴,玉娘也知道她跟月容有些“小題大做”了,可事實上,她們曾經所見的繁華,不過是權貴人士將她們當作貓狗一般逗弄,從指縫間漏出來的罷了。
這世間的三六九等,清晰而諷刺。
月容尤不死心,趁機找到落單的林相宜:“夫人眼睜睜看著我們受辱,也不出手相幫?”
林相宜好奇:“我叫你們來的?”
“你當時碰請帖的時候,我便提醒過你們,是你們仗著宋照寒的寵愛,便無法無天,可知這盛京不止一個侯府,而永安侯府若是沒有我,便是連個請帖都拿不到!”
玉娘麵色灰敗,月容還想爭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與其跟我討論這個,倒不如好好想想,回去如何麵對老夫人的雷霆風雨,你們丟了這麽大的人,她老人家為了侯爺的麵子,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月容神色一僵,徹底消停了。
“不靠宋照寒的寵愛,我照樣在盛京有一席之地。”林相宜擦身之際說道:“我跟你們不一樣,男人的寵啊愛的,聽起來可笑。”
荷花宴照舊進行,期間貴女們表演才藝,別的不說,由名師教導出來的琴技或是琵琶,都帶著世家大族的正然風骨,沒什麽旖旎調調。
月容來時的幻想,全部化作泡影。
乃至於現下已經沒什麽人看她們了,二人仍舊覺得有針紮在身上。
而長公主沒趕走這二人,便是要讓滿堂的女眷看看,永安侯做的都是些什麽事。
和離不是突然和離,而是一樁樁一件件,有跡可循。
荷花宴結束,眾人散去。
林相宜先回到侯府。
果不其然,已經得到消息的老夫人威坐於前廳,滿臉寒霜。
看到林相宜她也沒客氣:“你怎麽回事?那兩個小賤.人犯傻得罪貴人,你也不知道攔著點?”
林相宜聞言歎氣:“母親覺得,妾身攔得住嗎?她們有侯爺撐腰,妾身也沒辦法。”
“哼!”老夫人拐杖砸得“咚”響。
她最恨蠱惑她兒子的女子,之前是宋照寒拚命護著,不好下手,今天可不一樣,理由多好找。
林相宜回到儀棠院,沐浴完出來,青露一邊給她擦拭頭發一邊說:“繁花閣那二位一進門就被老夫人堵住了,玉姨娘還買了禮物給老夫人,但是被老夫人當場砸了,張嬤嬤說去跪祠堂,可老夫人說她們身份卑賤,難入族譜,祠堂便跪不得,就讓她們跪在人來人往的青石板上,整個侯府的下人都看著呢。”
“宋照寒沒回來?”
“回來了,但是聽說了來龍去脈,也一時無言。”
林相宜輕笑:“蠢貨。”
非要計較這一時勝負,塞那二人去,想來連威遠侯府都得罪了。
說話間珠月匆匆進來:“不好了夫人,侯爺來了,臉色很難看。”
林相宜:“讓蒹葭準備著。”
宋照寒踹門而入,指著林相宜喝道:“你就固執至此,連這點顏麵都不給我?”
“侯爺,您的麵子不是妾身給的,是您自己不要的。”
“林相宜!”
“侯爺若是心疼二位姨娘,妾身可以做主,讓她們回繁花閣,如此,今晚便可好好伺候侯爺。”
宋照寒對這張嘴真是恨得咬牙切齒。
可林相宜烏發垂落,一身白衣的模樣,又似謫仙。
他厭惡著,又被深深吸引,這種矛盾下,竟是徑直朝林相宜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