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個兔子燈,林相宜一時沉默。

其實她現在很難再被宋照寒父子倆激起旁的情緒,心中多的是厭煩跟厭倦。

片刻後,林相宜開口:“喜歡這個兔子燈才買的嗎?”

宋星朗搖頭。

“我想……我想你會喜歡。”宋星朗聲音很低。

林相宜接道:“我不喜歡。”

宋星朗提著兔子燈搖晃的手猛然一頓。

林相宜不是看不到宋星朗逐漸釋放的善意。

那是那又如何?

宋星朗驕縱任性,做錯了那麽些事,可曾有一句的“對不起”?

換做從前,宋星朗怕是要將兔子燈狠狠摔在地上,再不解氣地跳上去踩兩腳,完事跟林相宜冷戰兩個月,時不時去老夫人跟宋照寒那裏添油加醋一番。

但是沒有。

宋星朗將兔子燈收回了些,嗓子有些啞:“你不喜歡兔子樣式的?下次我可以給你買別的。”

那句“我就是不喜歡你送的”到底沒說出口。

林相宜蹲下,平視著宋星朗。

“能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嗎?”林相宜不打算遷就,“以前你覺得我庸俗,連你母親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後來又覺得我跟劉錦舒相差甚遠,你說有我這樣的母親是你的恥辱,讓我沒事就離你遠點,我全都做到了。”

隨著林相宜的話,宋星朗眼眶開始泛紅。

“所以宋星朗,為什麽要送我兔子燈?”

宋星朗強忍著沒有哭,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跟林相宜說:“你真的很記仇。”

林相宜神色淺淡,罷了。

“來人,送小世子回去。”

宋星朗卻不走,提著兔子燈追上林相宜,雙臂一張擋在麵前。

他眼睛瞪得滾圓,似有很多話要說,但情緒表達不明確,就渾濁地攪在一起,唯一泄露出來的,是委屈。

林相宜平靜:“你委屈什麽?”

好半晌,宋星朗才拖著哭腔說道:“岑譽,吏部侍郎的兒子,是書院裏最調皮的,夫子一看到他就頭疼。”

林相宜沒懂。

宋星朗:“他在家經常惹他娘親生氣,他娘親會打他屁.股,也會告訴他爹,他爹就沒那麽好說話了,直接折斷柳條抽,即便這樣,岑譽隻需要稍微一撒嬌,他娘親就什麽都不計較了。”

這孩子眼睛在說話,清晰質問著林相宜:為什麽你要跟我計較?

林相宜頓悟,解釋道:“宋星朗,因為我不是你的親娘。”

“可你曾經,做得就像我的親娘一樣好!”

“是啊。”林相宜扯了扯唇角:“原來你都知道。”

宋星朗怔愣當場。

這下再由下人送走,宋星朗沒有反抗。

啪嗒——

兔子燈掉落。

林相宜吩咐珠月:“收拾好。”

珠月抿著唇點頭。

回到房間,林相宜喝了口熱茶,單手按住額角,然後沒忍住輕嗤一聲,沒必要,同宋星朗說這些,等她離開侯府,便是橋歸橋路歸路。

下一秒,手指被撥開,熟悉的冷香,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隻燥熱且帶著薄繭的手指。

“來了?”林相宜心情好轉。

沈化夙:“本來想揍那兔崽子一頓,但跟出去看了看,他哭得好傷心。”

林相宜驚訝,哭了?

“你都聽見了?”林相宜問。

“嗯。”沈化夙應道,他對此沒那麽小心謹慎,隻說:“這種換我直接扔軍營,操練幾天比誰都老實。”

林相宜轉過頭,輕輕按了下自己的唇瓣。

沈化夙會意,低頭親吻。

……

宋照寒對此一無所知,他沉浸於權勢跟美人盡得的喜悅裏。

抽空去盧豔豔院中,盧豔豔也不會放過機會給他用.藥。

宋照寒春風得意,在詩詞酒宴上,跟人說話口氣都大了不少。

長公主派人遞信來,說宋照寒又得罪了誰誰誰,林相宜對他的動向了如指掌,隻希望這股風扇得更大些。

再過幾日,便是“荷花宴”。

左相夫人一手包辦,請帖自然給了永安侯府一份。

林相宜去接請帖時,卻看到這東西在月容手中。

上麵燙金的字跡讓月容愛不釋手,許是最近很得宋照寒喜愛,月容張口就是一句:“夫人,您也帶我們去吧?”

林相宜沒接話,伸手去拿請帖。

但月容捏得很緊,不鬆開,臉上是得意挑釁的笑。

玉娘見到想要阻攔,但來不及了,林相宜抬手就是一巴掌。

“放肆!”林相宜扇完抽走請帖,麵如寒霜:“這東西也是你能接的?來人,將這人給我轟出侯府!”

“且慢!”玉娘小跑上來,擋在月容前麵,“夫人不能這麽做,侯爺答應了妾,會收下月容,這兩日想必就會跟您說。”

“是嗎?”林相宜淡淡:“是侍妾?還是通房?”

月容被打得眼含熱淚,聞言更是不甘氣惱。

“不管是什麽,總歸都是侯府的人了。”玉娘說:“夫人即便要發落,也要等侯爺回來!”

“那就更簡單了。”林相宜接道:“既然是侯府的人,我便按照規矩處置。”

“月容不懂禮數,目無尊卑,越僭無知,拖下去,二十大板!”

家丁立刻上來抓人。

月容愣愣的,直到被人按住肩膀,才劇烈掙紮起來:“侯爺疼我,你怎麽敢?!”

“拖下去!”林相宜懶得聽她聒噪。

如今侯府雖說還會見風使舵,但無一人敢違逆林相宜的意思。

玉娘跟著哭天搶地,說著“侯爺肯定不許”“你們不能這樣”的話,也不妨礙月容被人按住受刑的凳子上。

“侯爺回來妾定要告狀!妾……”

玉娘沒說完,忽然被林相宜捏住了下巴。

林相宜手指細膩溫潤,觸感極好,但對上那雙冰冷的眸子,玉娘倏然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還是不懂這侯府的規矩。”林相宜冷聲道:“我沒時間應付你們,但也不介意給你們長個記性。”

月容的哀嚎聲很快響起。

玉娘身邊的婢女去請老夫人,但老夫人一聽說月容被打的原因是搶左相夫人遞來的請帖,立刻將人攆走。

月容結結實實挨了二十大板,被抬回繁花閣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林相宜收拾完她,才開始準備“荷花宴”應該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