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湘收起蛇鞭後,兩人又靜靜的坐了一會,一起看著夕陽下的金鼇島。那是一刻,是玄溟感到最舒心的一刻。美景在前,美人相伴。

於是當那一抹夕陽的餘暉將整個金鼇島染成了金色的時候,他不禁燦然笑道:“記得第一次來金鼇島的時候,你曾說過金鼇島‘山光水色、獨具神姿’,那時我還不信,現在啊,真不得不信了。”

蕭湘像是也心情很好,她微眯起眼睛,感受著那一陣陣的颯爽秋風。這時聽到玄溟這麽說,她不禁展顏一笑,對著玄溟露出一個自然溫甜的微笑,道:“現在這景色,也不過是比之前的要好些,再等幾個月,等春天到了,你就能看見真正的‘鬱鬱蒼梧海上山,蓬萊方丈有無間’了。”

“怎麽,現在的金鼇島還沒有恢複到原來的時候?”玄溟看著滿山的碧色,微微一訝。身旁的蕭湘幽幽一歎,道:“是啊,等到明年吧,明天開春的時候,它就將還是那個峰巒起伏,白雲纏繞而不識真容的蒼梧,那個山林密布,飛瀑奇岩,珍禽異獸四處可見的金鼇島。”

玄溟微微一訝,若有深思的看了蕭湘一眼,繼而微微一笑,道:“是啊,現在的金鼇島,終究少了一絲生氣。”

便是在青翠,在美麗,沒有生命遍布期間,它依然隻是一座空山。如今的金鼇島,什麽珍禽異獸,什麽飛禽走獸早已滅絕。便是恢複青翠,短時間那珍禽走獸,也還不會再來。

何況,便是來了又如何,那也已經不複兩千年前那擁有十萬教眾時的生氣了。玄溟神色微暗,他可以想像,就在兩千年前,在這個空曠的金鼇島上,住滿了十萬教眾時的熱鬧。還有那各種飛禽走獸愉悅的歡叫聲。

夕陽一落,皎月高升。玄溟別了蕭湘,一個人往他所住的院子走去。

方踏入院子,他便看到了那一道黃色的身影。正倚在回廊的紅木方柱上,帶著滿眼的怒火,瞪著他。

“我什麽時候又惹著他了?”玄溟微愣,無奈的在心中歎息一聲,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恭敬的對他拱了拱手,喚道:“大師兄。”

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多寶額上瞬間青筋直爆,本來便蘊含怒火的眸子,更變得赤紅。他衝著玄溟喝道:“我不是你師兄!”

知道多寶在別扭什麽,玄溟一歎,道:“我既拜了通天為師,你就是我師兄。”

“你不是!我的師弟隻有趙公明他們幾個,你不是!”多寶狀若瘋狂,衝著玄溟吼道:“你趕快給我滾,不想我攆人,就給我馬上帶著她們給我滾!”

“師兄,便是你不認,我也是你師弟。這兒是我師門,我有資格在此,你趕不走我,也沒權趕我。”知道多寶的個性,玄溟也不多說,直接回道。

“這裏不是你的師門!”多寶暴怒,拳頭一動,竟要向著玄溟揮去。玄溟自然不怕他,但他也不想在這裏和他動手。見他也隻是握緊拳頭,並沒有向他轟來,便冷笑道:“這裏為何不是我的師門?我當初也和你一樣,三拜九叩的入了師門……”

哪曾想,玄溟的話隻說了一半,便被一聲瘋狂的笑聲打斷,多寶大笑道:“你以為我師父為何讓你入了這師門?還不是為了你身上的水靈寶!”

狀若瘋狂的一句話,讓玄溟不禁一愣,第一個反應竟然便是:“水靈寶在我身上?”

“哈哈,洪荒聖水,便是這世間上最好的水靈寶!”多寶得意大笑,對著玄溟道:“我師父人看著凶殘,但卻是個善良的人,這次收你為徒,不過是給你做補償罷了,哈哈!”

做補償?看這話說的!

玄溟不禁心下冷笑,雖然自己很有可能真是水靈寶,但要是通天是為了這個理由收自己為徒,他卻是不信,特別是在多寶說出最後一句亂七八糟的話,更讓他肯定這多寶也並不知道通天為何收他為徒。

通天會收他為徒,自然是有目的的。

可是是什麽原因,什麽目的,他也不知道。也很想知道。

看來等下,還得再看望看望自家的師父去。

胡亂送走了多寶,他握了握拳,開門入了臥室。如果他真是水靈寶,為何通天不曾和他提過?記得在西山找不到水靈寶時,通天明顯的神色暗了暗。想是很難尋得這五靈寶中的一寶。

多寶既然都知道自己是水靈寶,他通天不可能不知。想了想,玄溟一個縱身閃出院子,往通天的閣樓飛去。

然而還未到門口,便聽到了多寶那洪亮驚人的聲音:“他和你還真像啊,若不是清楚你沒有兒子,弟子還真要以為他是師父的兒子了!”

這是什麽話?玄溟皺眉,這是通天的聲音也悠悠傳來,帶著一絲和玄溟一樣的糊塗,還有一絲無奈:“你又在胡說什麽?”

“我是在胡說麽?師父,那你說說,你為何要收他為徒,為何寧願四處尋找水靈寶,也舍不得讓他逼出一點點,隻要一點就夠你用了,可是你卻還是舍不得傷他!”多寶的聲音越來越激動,然而這時的通天卻沒有說話,頓了頓多寶又道:“何況,你居然還把‘混元破闕決’傳授給他。當時我們師兄弟數人要了多久,都沒有要得的劍訣,你卻毫不猶豫的給了他。”

玄溟一愣,這時通天幽幽歎了聲,道:“為師十萬弟子,一朝之間沒了,再收個徒弟有錯麽?”

“沒錯,可是師父,不要找這個當借口行麽?弟子跟了你整整十萬年了,你在想什麽難道我會看不懂麽?你看著他時眼裏露出的期望,有多強烈,你知道麽?那根本就和看著我們時,一點都不同。你在盼著他成長,在盼著他能超越你,對吧?”多寶苦笑一聲,又道:“其實這些,我無所謂。真的!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毀了截教。我一直在等著你,希望能給我一個解釋,可是沒有,我盼你能為師弟們報仇,你也沒有。你現在隻一門心思落在了他的身上。你說,徒兒能不怨麽?徒兒能不恨他麽?!”

“多寶?”通天皺眉,多寶說的這些,都很對,對得他不知該怎樣去回他。他能說他隻是一個懦弱的傀儡麽?他能說他太自私,毀了一個截教隻是在尋求一個夢想,尋求自由麽?他能說,對玄溟的期許隻是為了希望玄溟能解救他麽?

不能,他對自己的自私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是他對脫離那個位子的渴望,太強烈了,他非如此不可。

對於通天的無言,房頂的玄溟也愣了愣。多寶那一句句可以稱得上悚然聽聞的話,卻一點點打在了玄溟的心上,打得他都懵了,腦子裏直突突的叫著。

通天期望他超越他?為什麽?

想起前幾天通天突然為他講的,還有此刻通天的沉默,他不禁想到,莫不是,他還能救他不曾?

看著沉默不語的通天,多寶不禁失望一笑,推門而出。

見到多寶出去,通天黯然一笑,將身子往桌子上一倒,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多寶跟了他十萬年,就像他了解自己一般,自己又怎麽會不了解他?他唯一的一個弟子,隻怕真的對他失望透頂了……

可是真要他放棄麽?這不可能。

雖然毀了截教,他自認也沒有對不起他那些弟子們。此刻他們入了天庭,有了正當的行業,受人敬仰,這不好麽?比起在截教日夜修煉,卻不見得能道行大成,長生不老要好得多不是麽?

他隻是追求自由而已,不是麽?

苦笑了聲,他睜開緊閉的眼,對著頂上的人笑喚道:“還不下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