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初秋時期柔和的陽光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走在下山的羊腸小道上。玄溟的心,比來時要沉重上許多。

一雙步靴抬起,又輕輕的踩在鋪了一地的落葉斷枝上,響起一陣陣“咯吱”聲。玄溟負手凝眉,全然沉浸在了思緒中。

“若呼延錦兒所說屬實,那麽血海就是當年天魔入侵星界的突破口了。可是既然這樣,為何天魔的入侵還會是一個謎了?何況天魔既然敢在血海留下那一個石碑,立下那一誓言,很明顯,他們是堅信自己能再次入侵。”

“是誰給了他們這一信心?”

玄溟腳步一頓,突然又掉頭往回走。通天說的不錯,他就是好奇心重,無法理解的事,他非弄明白不可。

玄溟眉頭越皺越深,腳下也越走越快。然而就在靠近血海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手指微動,身子驟然霧化開來。形成一片薄薄的白霧。附在了血海上。

不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一聲嬌喝聲隨之遠遠飄來:“呼延錦兒,你為什麽要告訴他血海的傳說?你就不怕受罰麽?”

“不怕!”一聲冷笑緊接著響起,呼延錦兒說完又哼了聲:“我要繼續修煉了。你走吧。”

“呼延錦兒,你又是這種神情!”狄靜冷哼,口氣卻帶著莫大的委屈,她道:“你不要以為長老允了你在聖地修煉就了不起了!哼,這魔教現在還是我爹爹的!”

“說完了,說完了就走吧,少在這煩我!”

“你……”狄靜無言,隻能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你是水魔就了不起了?可惡……”

呼延不語,外麵瞬間安靜了下來。

血海中,玄溟蹙眉暗忖道:“原來她竟是萬年難得一見的水魔體?可是若如狄靜所說,泄漏了血海傳言會受懲罰的話,她又為何要冒險告訴我?”

難道她另有所圖?

“哼,若真如此,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玄溟冷笑一聲,神識一動間,隻見水麵白霧微微漂浮,以難以察覺的速度沒入了水中,慢慢在血海半空凝聚成形,現出了玄溟的身影。

玄溟懸浮在血海中,有些驚訝的看著海水中漸漸漂浮這的那一絲絲的血絲。

這是血海中央。距離海底還有數十丈深。離海麵,也依舊又數十丈遠。而海水,也就是在這裏開始漸漸出現了異樣。

那就是海水中均勻夾雜著的血絲,還有那股淡淡的魔氣。

魔氣很淡,若不是玄溟身懷天賦淨化咒,是絕對覺察不出的。玄溟微眯起那雙完美無瑕的鳳眼,微抬起腳步,猶如下樓梯一般,玄溟一步步戒備的往海底走了下去。

越是深入,玄溟的眉頭也越凝越緊。海水中夾雜的血絲,並不如他所想那般減少,而是越來越多了。本來間夾的血絲開始變得密密麻麻起來。

難道這就是血海麽?

玄溟想起了那個傳說。那個即便是他聽來,也不禁感到悚然難以置信的傳說。

傳說,血海原是一個山民們的聚居地。然而一朝天魔突現,山民被殺。血流成河而後匯聚成海……

傳說數次聽聞,他也不曾置信。

然而在這個血腥味奇重,魔氣彌漫,怨氣衝天的血海海底,那一絲不可置信卻正在漸漸鬆動,變成疑惑,而後漸漸堅信起來。

血海在眾海域中,雖然稱不上大,可是既然能被稱為“海”,又怎會小了?可是在一數百丈方圓的深海海底中,看到了一片深紅色濃膩非常的鮮血,那將會是怎樣一片壯觀的景象?

然而玄溟此刻,便遇上了這樣一個壯觀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場景。

血海海底,越是深入,血絲越是密集,終於到了海底,整個海水已經濃膩猶如鮮血。

是的,鮮血。

擁有靈敏嗅覺的玄溟已經可以肯定,這就是十萬年前傳言中所言的血海,真正的血海。

而這滿滿一海的鮮血,此刻卻已經不是真正悚然刺激視覺的東西了。真正可怖而讓他感到森然的,是那漂浮在血海上的一塊塊橢圓東西。

那些東西經過鮮血長年的浸泡,已經變得深紅。泡在血液中,變得模糊難以分辨。然而玄溟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顆顆橢圓形的頭顱。

或大或小的頭顱。

而頭顱邊上,凝聚著的是一絲淡綠色的怨氣。

衝天的怨氣刺激著玄溟的神識意誌。讓他不得不運氣靈力,加以抵擋。布滿鮮血和怨氣的血海海底,森然而寒氣滲人。玄溟蹙眉看著那些一絲絲往上飄去的怨氣,那些怨氣,最後卻始終無法衝破那海水。隻能被困鎖在了這血海中。

玄溟初時並無驚訝。這血海怨氣深重,有存有禁製封印是正常的。而後,越是觀察這血海,他不禁睜大了那一直穩重溫文的鳳眼。

那些怨氣,初時是往上漂遊,如同欲要衝出海水一般。然而就在到達海水上層之後,它們卻又突兀的賺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海底,而後往南麵聚集。

“那是?”玄溟瞳孔猛地一縮。淩厲的目光射向南麵。想了想,他還是抬步往南麵走去。

越是深入,被泡成了深紅色的頭顱越多,密密麻麻,並且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當他看到了那漸漸堆積的高如小山的頭顱之後,玄溟眼中已然沒有了往日的從容,改之的是一片茫然。

這就是當年的戰況麽?

玄溟不禁腳步一滯,看著兩旁高高推起的頭顱,不禁幽幽輕歎。深綠色的怨氣一絲絲輕靈漂遊,接二連三的撞擊在玄溟身外那一層淡藍色流光的護體罩衫上,而後又飄然轉回,悠然往南麵遊去。

玄溟看著那些頭顱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

這些數以萬計的頭顱中,有那淳樸而平凡的山民的,有那渴望跳脫凡塵的練氣士的,有那以天下為己任的天神的,還有那信任著他們那巫神娘娘的巫族們……

如今,一切的一切早已經隨著十萬年的過去,隨風消散,殘酷悲壯的神魔之戰,也早已變成一個難以置信的傳說。

而他們,卻被困在了這小小的血海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直至那不甘漸漸演繹成了一股滔天的怨念。

究竟是誰?!

玄溟雙目泛紅,看著那一顆顆頭顱,目含怒火,身側的雙手,也早在不知不覺中,握緊,青筋直冒。

“究竟是誰?”玄溟不禁怒吼,額上,一道道青筋冒起,他指著前方不遠出那綠色的漩渦,咬牙道:“難道這麽多年了,還不肯放過他們嗎?混蛋!”

玄溟怒了,徹底的怒了。

這一切,這血海中的一切一切,都是有人刻意為之。

為的,就是這血海中的那一顆顆頭顱上漂蕩著的綠色怨氣。

“好歹毒的魔人!”玄溟咬牙,滅去魔教之心變得更堅定。

歹毒如他們,已經沒有必要在這魔界中留下來。

玄溟變得嗜血的眸子掠過兩旁的頭顱,而後抬步往裏走。進了裏麵,那一顆顆碩大的頭顱已經不再像是人類的頭顱。

而是詭異的像是魔人所該擁有。

那些頭顱,一個個該有四五個尋常人物頭顱的大小,便是那空洞洞的雙目,一個眼洞便有成年人兩個拳頭那麽大。

這些,難道就是當年天魔留下的頭顱?

看著那頭顱上漂蕩的綠色怨氣已然變成了紅色的,玄溟就知道他猜對了。

那森然的怨氣,已經變成了嗜血的魔氣。

那魔氣讓玄溟的雙眼,也漸漸變得赤紅。察覺自己收到了魔氣的影響,他連忙運氣天賦淨化咒,抵禦那魔氣的入侵。

越是往裏走,天魔的頭顱越多,魔氣也越來越純淨。

終於,越過層層紅色頭顱,玄溟看到了一個類似於八卦陣的東西。

待到看清那擺陣的頭顱,玄溟隻覺怒火中燒!

那是一個個隻有拳頭大的頭顱。

看著那一個個小小的頭顱,玄溟仿佛看到了那一個個可愛的嬰兒。

而如今,上千個小小的嬰兒,如今卻成了一個歹毒的陣法!

怒氣衝天的玄溟,瞪著噴火的雙目,一道劍氣至並起的中指上迸射而出,帶著滿腔的怒火,衝向陣法。

“砰!”

一聲急劇的震動隨著玄溟劍氣撞擊上旋風而轟然響起,血海震蕩,而陣法巋然不動。

玄溟穩住身形,瞳孔急劇收縮,看著完好如初的陣法,一把黑色長劍突兀現出。

然後就在這時,玄溟身後一寒。一道犀利如冰刀的氣息猛然出現,衝著玄溟急速刺來。

玄溟不禁汗毛陡立,右手握緊長劍反身全力揮出。

“轟!”

兩道同樣犀利的劍芒瞬間相撞,而後在如山的頭顱中轟然炸開。

鮮血翻滾。然而一堆堆的頭顱完好如初。

玄溟咬牙,已然明白加製在頭顱上麵的禁製根本不是此刻的自己能動彈分毫的。

他暫且放下破去這陣法的心思,抬眼望向剛剛劍芒射來的方向。

那裏立著一個寒如嚴冬的女子,低著的頭讓人難以看清她的麵目。然額一身的黑袍在一海的鮮血中猶顯刺目。

“我們又見麵了,玄溟。”

一道聲音冷冷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玄溟不禁瞳孔一縮,瞬間明白了過來。他嘿嘿笑了聲,而後溫文爾雅的對著少女點頭道:“呼延錦兒,好久不見。”

“不久,一個時辰而已。”呼延錦兒微微抬起頭,擋住臉頰的劉海溫順的落在了一邊,現出了那寒冷非常的眼眸。白嫩的雙頰,還有那微微蒼白卻依舊引人遐思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