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臉色微變,愣了愣卻還是咧嘴笑了出來,走到玄溟身旁慢慢坐下,這才微微仰著頭,眼神卻帶著嘲弄,頗有些自嘲道:“還是被你發現了。”
玄溟沒有回答,隻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充滿了失望。通天在那形同質問的目光下,最後還是慢慢低下頭,問道:“你是怎麽發現的?”
“我一直以為,就算是和他們鬧翻,最後會拚命保全金烏的,一定會是你,我真的沒有想到,結果想要毀去金烏的,會是你。”玄溟皺著眉澀聲道。那臉上,是一臉的不可置。他苦笑幾聲,才又道:“金烏被毀後,我便覺得一定是有什麽地方被我忽略了,畢竟一切才過於奇怪和巧合。直覺告訴我,這一切一定有人在操控。可是畢竟毀去金烏的人是我。決定使用洪荒天雷的人,也是我……”
“有一事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肯定,我會在西海使用洪荒天雷?還是運用食日珠使出洪荒天雷?”
“我不知道,那隻是個賭,贏了,毀去金烏,一切從頭開始。輸了,也不過是讓這僵局,繼續耗下去……何況,我的徒兒,我還不了解麽?混沌鍾不能用,你一定會使用食日珠。要滅天火,最直接的,也是你的潛能洪荒天雷。”
玄溟默然。明白這一切都被他算在了算計當中。而他,便是這一局中的引子,也稱導火線。他苦笑,問道:“為何要毀去金烏?你不是恨透了天魔麽?”
“不錯,我恨透了天魔。可是要不是法翦,盤古也不會被逼開天,盤古星界也不會因此存在。而我,更是根本不會存在。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因果輪回。”通天痛苦的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中,已全然變成了紅色,沒有恨怒,意外的帶著一片寂然。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我隻想看看,他到底還在不在。”
“他?”玄溟默然,明白這所謂的他,究竟是誰。他緘默不語,許久才道:“你就這麽肯定他還活著?”
“我能肯定他還在,不管他是不是還活著。”
玄溟愣了愣,像是沒想到通天會說的這麽肯定。他道:“你就不怕因為你這一點私心,毀了這星界?”
通天緘默不語。玄溟搖頭一笑。認命似的道:“算了,以後有什麽事,隻管找我便是。”他也明白,這個時候再追究這些又能如何?
通天點頭一笑,也沒在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看著玄溟道:“金烏也不是不能補救,隻可惜這一項不是我的特長,當年女媧既能捏土造人,想必會有辦法打開金烏的禁錮,救出炎居的魂魄。你若想救回炎居,不妨尋個時機去媧皇山看看。”
玄溟點頭。兩人又各自沉默,一時小亭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待到新月初升,小亭中寒氣氤氳時,玄溟才又微微歎息道:“入冬了。”
饒是歲月的流逝對兩人並無任何影響,這時候正是通天悲傷感歎的時刻,聽到玄溟這話,他也不禁順著玄溟的話,喟歎一聲:“是啊,冬季過後,便又是聽的一年了……”
玄溟看著通天搖頭晃腦,清楚這話由通天出口,感慨的便是歲月漫長,人生苦悶寂寞,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他不由得一笑,伸手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對著通天道:“師父若是無事,徒兒倒是有一事想要拜托師父。”
“哦?”玄溟自從拜他為師後,便一直在外走動,他除了送給玄溟一本劍訣外,根本不曾盡到一絲為人師該做的事。雖說他收玄溟為師,除了想要利用玄溟意外,也沒想過要如何教導他。而這事,他相信玄溟也是清楚於心。但這時聽到玄溟說有事相求,還是足以讓他愣怔了一會。
玄溟戲謔一笑,打開了手中瓷瓶,通天愕然,瓶中的東西還未被倒出,他便已經嗅到了一股濃濃的怨氣,他驚愕,問道:“我的好徒兒,你到哪弄來的這麽一堆怨魂。”
那確實堪稱一堆,慢慢數百道怨魂,自瓷瓶中飄出,裝滿了整個不大的涼亭。放出瓶中的怨魂,玄溟將手中那不足兩指寬的小瓶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道:“這些都是被阮析潼抓去供他修煉的凡民。我發現時時候已晚,隻能求出他們的魂魄。”
說著,玄溟又將析潼修煉的方式和一些奇怪的招式想通天講了一遍。通天沉默一會,道:“那不是我們星界所有的功法,隻怕是那四位老頭傳授給他的。”
說著通天又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聽你所言,那功法雖然狠辣奇特,卻也不難對付。不過那四大長老應該不會這麽休閑去做這等無用之事。你還是小心些為妙。隻怕那功法真正狠辣之處在於後麵。”
“至於他那對屍牙,我想,那並不是我們所了解的屍牙。他並不屬於僵屍一類。這個星界,能像他這般行動自如的,也就隻有僵屍一類中道行最高的屍王,紫僵。可那沒有數萬年吸收陰月精華在內,是絕不可能達到屍王這等道行的。而且所謂僵屍,也都是先死後立,活人練不成這僵屍之術。”
“那如你這麽說,隻怕那又是那功法的問題了。”玄溟想了想又道:“不過那功法似乎怕陽光。這倒是和僵屍一般了。何況,阮析潼同樣嗜血。”
通天點頭,接著又搖頭道:“這一法決,十萬年前一戰,倒是沒有見過。”
玄溟微微失望,又搖頭道:“算了,反正最近我都會在魔教,倒是多注意一下便是。我倒是想看看,這法決有什麽驚人之處,值得那大長老親自相授。”
“不要輕敵,萬事小心。”通天想了想,也沒說什麽,隻是輕聲叮囑了聲,看向那密密麻麻擠滿小亭的數百怨魂。
聽到通天的叮囑,玄溟有一片刻的不適,有些意外那一直嬉戲人間的人,也有關心他人的時候。見通天看向那些怨魂,玄溟摸了摸鼻子,幹笑了聲,道:“他們想拜師。”
“拜師?拜師找我做什麽?”通天驚疑的瞪了瞪眼,奇怪道。玄溟不好意思般的解釋道:“他們是想拜我為師。”意思是,你自作多情了。
通天幹咳,玄溟又道:“他們道行不夠,還沒法化成人形,我帶著也不方便,師父這碧遊宮看著也夠空蕩的。不若將他們留在這裏。”
“好說好說。人多熱鬧。”通天正如玄溟所料,倒是沒有反對。玄溟很是滿意的笑笑,很是瀟灑的將這數百怨魂扔在了通天這裏,做了甩手師父。隻說了聲:“那便拜托師父代為管教了。”風風火火趕去了東海玄清宮。
明白通天看著嗜血好殺,其實也是個心軟的。那些孩子扔在那裏,隻怕不出三天,通天便會幫他們化形,並教他們修煉。數百人,也不是小數目了。不過他們帶著怨念由怨魂為形,半路出家修煉起來,又有通天看管著,速度也不會太慢。隻怕不出數十年,便是一隊陣容可觀的小軍隊。
這麽想著,玄溟站在了玄清宮上方,摸了摸懷中的食日珠,他想了想還是沒有進去,轉身去了神農山。
神農山上,醫藥之祖神農坐在石桌旁,伸手把玩著三顆食日珠,數縷花白長須抖啊抖啊的,眯著眼睛一臉的糾結,疑惑。
“怎麽樣?”坐在對麵的玄溟看著神農這般模樣,開口問道。
神農捋了捋花白長須,道:“‘蓬萊之東,岱輿之山,上有扶桑之樹,樹高萬丈。樹顛有天雞,為巢於上。每夜至子時則天雞鳴,而日中陽鳥應之;陽鳥鳴則天下之雞皆鳴。’玄溟小侄想必好、見過這一段對於金烏的描述?”
“見過。”玄溟點頭,道:“這一段說的,便對三足鳥的一段描述。而三足鳥又一說便是金烏。”
“非也,三足鳥是三足鳥,金烏是金烏。”神農搖頭晃腦,道:“誰都以為這金烏便是三足鳥,其實,金烏不過是以三足鳥一身的神火鍛煉而出。所以老夫在想,或許找到三足鳥,便能救回金烏。”
“原來金烏並非三足鳥。也是,我就說,三足鳥哪有那麽多,能讓帝俊一次抓足了十隻。”玄溟心中冷笑一聲,又問道:“關於三足鳥的記載,在十萬年前金烏出世時便也斷了,神農仙人可知此刻這三足鳥在何方?”
神農搖頭,道:“這個老夫也不清楚。”
玄溟失望的歎了聲,又問道:“那神農仙人可有把握見炎居大神的魂魄自金烏中取出?”
“什麽?”神農刻著歲月足跡的臉上,臉色一變,驚訝的看著玄溟,玄溟淡雅一笑,徐徐笑道:“仙人也清楚,家師玄清聖母與炎居大神的淵源吧?此次東海出事,金烏被毀傷,家師心情也很糟糕,我便想尋個方法,看看能不能喚出炎居的魂魄。”
“難。”神農歎息一聲,又感歎道:“當年玄清聖母和炎居神將兩人也算是伉儷情深啊,可惜天意弄人啊。”
天意?玄溟嘲諷的笑笑,並沒有回答,反而又問道:“那依仙人看?”
“小侄或許可以去我那蕭湘徒兒那試試。”神農眨眨老眼,想了想道:“她是人皇的人,或許會有什麽辦法也不一定。”
“蕭湘?仙人這話怎講?她怎會是人皇的人?”玄溟心頭一跳,疑惑道。
“是啊,我也不想。湘兒是老夫一生中最得意的弟子,可惜,她偏偏是女媧的人。”神農摸了摸長須,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又道:“這我也認了,不管她是誰的人,她始終還是我的徒兒。那丫頭也是個心地善良的,這些年她對我的愧疚我也看在了眼裏。人老了,我也不想追究太多了。”
玄溟有些震驚的看著麵前那帶著些許失望無奈,又帶著滿意的人,不禁心中感到欽佩。老人看著玄溟又道:“聽說那丫頭現在就在貴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