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慧娟看到嶽月的人頭滾到自己麵前,她無處躲避,就怔怔地看到嶽月的人頭停在了自己麵前。
嶽月圓睜著雙眉,那張潰爛的臉正對著嶽慧娟,混合著被斬首濺上的血跡,看上去猙獰可怖。
嶽慧娟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劊子手把謝明正的頭砍了下來。
謝明正臨死前還高呼了一聲:“七七,這輩子是爹對不起你,如果有來世,你再做爹的女兒,爹一定會把這輩子欠你的都彌補給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刀砍了腦袋。
人頭一個接一個滾落下來,鮮血蔓延開來。
謝文軒還小,哪見過這種血腥的場麵,被嚇得哇哇大哭,屎尿都失禁了。
嶽慧娟看著謝文軒也被砍了腦袋,她都感覺不到害怕,心疼了。
她意識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八年前,當時她就在斬首台下,看著劊子手把嶽家的人一個個砍了腦袋。
謝七七也和謝文軒一樣,跪在一角,鮮血把她的囚褲都染紅了。
她哭叫著:“阿娘……救我!”
可她當時是怎麽做的?
她怕謝七七情緒外露,暴露自己換了嶽月的事,沒等看完就擠進人群裏走了。
那時七七該多麽絕望,多麽害怕啊!
“七七……”
嶽慧娟看到謝文軒的腦袋滾了下來,就拖著手梏腳梏撲了過去,一把將謝文軒的腦袋搶進了懷中緊緊抱著。
“阿娘來救你了,阿娘不該拋下你……阿娘錯了,以後阿娘會好好待你的……”
嶽慧娟親吻著謝文軒的頭顱,她眼裏這頭顱就是謝七七沉睡的樣子。
她放柔了聲音輕聲哄著。
這一幕看得圍觀的百姓毛骨悚然。
謝文遠也在其中,他看著這一幕,蕭然淚下。
嶽慧娟也被嚇瘋了!
謝文遠突然覺得,這樣的結局對嶽慧娟是件好事。
也許,忘記了過往,她在流放路上才能無痛苦地撐下去,否則,她怎麽撐得下去呢!
謝七七沒來觀看行刑。
八年前她已經親身經曆過了,她不想再親眼看到謝家人的結局。
倒是薑杏好事,拉著封靖來看熱鬧。
看到嶽慧娟抱著謝文軒的人頭叫七七,她呸了一聲,罵道:“瘋了嗎?這太便宜她了,她就該清醒著,日複一日反思她對七七的惡毒。”
封靖現在已經和封將軍的關係緩和了,他聽到薑杏說的話,開玩笑地道。
“七七不是醫術高明嗎?想治好她輕而易舉,隻怕七七不願意。”
薑杏歎了一口氣,讚同地頷首。
殺人不過頭點地,嶽慧娟已經判了流放,謝七七已經放下了對她的怨。
那她瘋了,善良的謝七七又豈會再落井下石,把她治好讓她繼續痛苦呢!
行刑完,嶽慧娟就被帶進了流放的隊伍裏。
她還死死抱著謝文軒的頭顱,任士兵怎麽搶她都不放手。
最後是刑部官員不耐煩,讓士兵住手,任由她抱著頭顱上路。
那些流放的犯人看到,都嫌棄地離嶽慧娟遠遠的。
薑杏看著,忽地道:“看她這樣子,這流放的路也不順,說不定就死在半路了!”
“算了,七七不和她計較,我也不和一個將死的人計較了!走,我們回去吧!”
謝文遠在離他們不遠處站著,他是來給謝明正他們收屍的。
他看著嶽慧娟被帶走,再聽到薑杏的話心裏五味雜全。
他本來已經決定,等埋葬了謝明正他們,就去追流放的隊伍,一路照顧嶽慧娟。
這是他欠嶽慧娟的生養恩!
可七七怎麽辦呢?
她患了肺癆,命不久矣了,他這樣離開,是要再拋棄謝七七一次嗎?
一邊是瘋瘋癲癲的母親嶽慧娟,一邊是謝七七……
謝文遠糾結了一會,跪下對著嶽慧娟離開的背影磕了三個頭。
他欠嶽慧娟的,隻能下輩子還了!
謝家一次次拋棄了謝七七,他已經錯了那麽多次,這次不能再錯了!
他得留在京城,彌補謝七七。
謝七七說過要給謝家人收屍,她雖然沒來,卻讓薑杏請了幾個人來幫謝文遠。
謝家家產都被抄了,謝文遠又沒經濟來源,謝七七出錢買了一塊墓地,這幾人就幫謝文遠把屍體運過去埋葬。
謝文遠把謝家父子四人埋在了一個坑裏,樹立了一塊墓碑,上麵沒有刻任何人的名字。
身前赫赫有名的忠義候,謝大將軍就此埋葬在此地。
謝家的榮華富貴都埋葬於此,他們這一支徹底隕落。
謝文遠在墓碑前坐了一夜,也燒了一夜的紙錢。
等天亮後,他跪下磕了三個頭,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墨淵下朝,小祥子稟告道:“皇上,謝文遠送了一封信進宮,皇上看不看?”
墨淵伸手,小祥子就遞過了信。
信上謝文遠說他想以公公的身份侍候謝七七,求墨淵允許。
墨淵一看就皺起了眉。
謝文遠好歹也是探花出身,當初還是太子少師,滿腹經綸,就甘心以公公的身份侍候謝七七?
墨淵想了想道:“小祥子,你讓他自己去找周姑娘,周姑娘同意他留下來,他就能留下來,否則朕就算賞識他的才華,也不會拿權勢強迫周姑娘同意的。”
小祥子就出去轉述了墨淵的話。
謝文遠隻好去找謝七七。
謝七七在她的宅子裏,聽到薑杏進來稟告了謝文遠的來意,直接道。
“你讓他回去吧,我不需要他彌補。謝家人都死了,我和他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不相見對彼此都好。”
謝文遠聽了薑杏轉述了謝七七的話,也沒糾纏,走了。
可第二天他又來了,拿了一疊厚厚的紙,讓薑杏轉交給謝七七。
謝七七翻看了謝文遠送來的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很多開醫館的事項,還有如何辦起醫學院。
後麵還有很多對百姓治病難的見解,甚至還有如何種植藥材,對土地挑選的方法。
最後一句話寫著:“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做,我想留在你身邊,不止是為了彌補你,我更想的是幫你把沒做完的事繼續做完!”
謝七七看著這行字,想了很久,才對薑杏道:“讓他留下來吧!”
謝文遠能寫出這麽詳細的資料,就證明他這段時間在農莊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她時日不多了,如果謝文遠能代替自己把她想做沒做完的事做完,那何必再拒他千裏呢!
謝文遠被薑杏帶了進來,謝七七也不和他廢話,拿了一疊自己寫的資料給他,道:“你把我寫的和你想到的融合在一起,有異議的可以和我討論,但除此之外,別再和我說以前的事。”
謝文遠點點頭,拿了資料出去時道:“周大人,以後你叫我新程吧,昨日種種,皆為鑒,今日新程,從心出發……”
謝七七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謝文遠這是徹底放下了之前的身份,要從新做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