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為何寡人打小做了那麽多，母後從來不看寡人一眼。
他很想問問太後，他究竟是不是親生。倘若不是親生，為何他查了幾十年，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但若是親生，為什麽會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兒子？就連兒子的後裔，她也要誅殺殆盡？
太後厲氏溫柔的嗓音，帶著與生俱來的涼薄。
“陛下，劉禦不可立。”
忽然，李國國君憤怒大吼，垂垂老矣的聲音如同回光返照，中氣朗朗像是怒氣衝衝的野牛在發出最後的質問低吼。
“寡人不立劉禦，那寡人立誰為太子？立厲家的子孫嗎？立這位厲國先帝厲茂貞嗎？”
所有朝臣低頭不敢言語。
厲茂貞垂首站在姑姑，和姑婆身邊，眼神冰冷，但沒有一絲退縮之意。
太後厲氏麵容依舊溫柔，但極致的似水柔情裏，確實截然不可被溫暖的涼薄。
“陛下，你該歇息了，身體要緊。”
緩慢的話，溫溫柔柔說出來，讓聽者沒有一人會懷疑，這位李國的太後曆氏懷有二心。
但偏偏，極致的溫柔，明明是母親的話，母親的柔情，但在李國國君眼中冰冷的如同不帶血的利刃，直進直出，在為帝的幾十年裏，狠狠戳穿搗爛他的胸膛。
李國國君在彌留之時，癲狂地哈哈大笑，指著太後，和王後，還有厲茂貞，笑得流出眼淚。
“好，好，好。”
“你們都很好。”
“李國從來都不是外戚的李國。如果你們想叫寡人回心轉意，那是不可能的！寡人偏不如你們的意！傳朕旨意！立先朝後裔劉禦為天子！寡人偏要退位讓賢，看你們外戚一生的努力，化為泡影。”
悠悠的話，帶著年老國君最後的絕望，和報複般的快意。
怎麽會有親生母親不愛兒子？
但偏偏，太後曆氏就是這樣的人。
而且，王後曆氏更猖狂，她不僅不愛生下的兒子，還親手殺了，更是讓後宮一眾嬪妃一無所出，斷了李國血脈。
太後不再言語。
王後也垂首靜默。
隻有厲茂貞望向在李國奮鬥掙紮一世的姑婆，和姑姑，忽然懂了曾經家族裏傳下的一句話：
帝王術，在於權衡。
厲家子孫後裔，必須為了厲家權衡利弊。所有有利於厲家之事，必須做！
所有不利於厲家之事，必須鏟除！
厲家的女子倘若外嫁，就是分家。分家必須以厲家宗族為榮，以厲家宗族利益為準！不得叛族。
厲茂貞忽然覺得脊背寒涼發冷。
她曾經也對父王質疑過，何為家訓？
現在她忽然明白了。
作為厲家宗族的主家宗親，所有分家的姑姑，姑婆，必須以她為基準。而這，也是厲家祖上留給她的最大一筆財富！
……
厲茂貞冷眼望著大口深呼吸，直到身體支撐不動，無法站起來，也不願後退一步的李國國君。
她嗓音涼薄，帶著快意。
“謹遵旨意。”
老東西，你活得夠久了。
你若是死了，厲氏在李國外戚幹政，隻手遮天。誰還會將你的遺詔放在心上？
至於那先朝遺族劉禦，不足為患！
九州天下傳出一個震驚的消息。
李國國君年事已高，薨了。
伴隨李國國君薨的消息，還有一個更驚人的消息，讓九州百姓都炸了鍋。
厲國先帝厲茂貞，竟然成為了李國的攝政王！
而李國的新國君，是一個年僅三歲的孩童！
一條條消息雪片般飛進各國朝堂，讓各國朝臣們驚駭的瞪大眼，一時半會都沒緩過神來。
神情最凝重的當屬厲國國君厲祁。
厲祁嚴肅地打開信報，閱畢後，冷笑兩聲。
“厲茂貞這是，要對我們厲國進行報複？”
“回稟陛下，厲茂貞確實打算東山再起。但她作為攝政王後，幹政指出的第一場戰役，並不針對我們厲國，而是針對中立區城池這片。”
宰相張慶盛點了點地圖，露出謙卑討好的笑容。
地圖上，正是楚徹坐擁的中立區綠洲。
“陛下，厲茂貞打算先拿下綠洲城池，然後東進打下楚徹的封地朗州高地。”
厲祁露出饒有興味的笑容。
“如此甚好。朕坐山觀虎鬥，等厲茂貞將楚徹的封地拿下，再一舉進發，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厲國朝堂內群臣高呼。
“陛下英明！”
……
中立區城池周圍集結了大量軍隊。
厲茂貞作為李國攝政王，聯合雲國，仲國，南慶國，圍攻中立區綠洲城池。
並且，她事先走訪了蜀國長公主劉陰的公主府，通過劉陰和蜀國國君切磋。
兩方就中立區綠洲一事，進行了別開生麵的探討。
“蜀帝，中立區綠洲常年作為休戰區，不歸任何個人所有。貴國的一字並肩王楚王，莫不是越界了。”
厲茂貞狠狠咬牙，在說出一字並肩王的時候，咬牙切齒，眼底全是不甘和嘲弄。
她明明在過去和楚徹並肩站在厲國的最高處。但現在她被逐出厲國，在李國依靠外戚進入朝堂，坐上李國攝政王。而楚徹竟然在蜀國當上一字並肩王？
蜀國國土麵積之大，是三大國之一。而李國不過區區彈丸小國。
這讓厲茂貞內心不服，不甘，憤怒，她被楚徹力壓一頭。
就好像她過去都高高在上，俯視楚徹，現在她不得不平視楚徹，還被迫帶著仰視？
這讓她的自尊心猙獰掙紮，無比憤懣。
蜀國國君將厲茂貞不甘的眼神盡收眼底，他聲調不怒自威，帶著帝王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李國的攝政王。你今日帶著誠意，和大量貢品與寡人商談。寡人自然會應允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中立區之事，寡人並不知悉，一切你自行處理。”
蜀國國君老神在在地往後一靠，露出滿意笑容。
他背刺楚徹。
任何國，現在都可以以楚徹霸占中立區綠洲為由，率兵攻打！
厲茂貞微微眯了眯眼，紅唇勾起弧度，用堪稱尊敬的姿態行禮。
“如此一來，請蜀帝也派兵加入討伐戰。”
蜀國宰相心中一凜。
狡猾！
大大的狡猾！
蜀國還想撇清關係，沒想到幾個小國聯盟竟然還想將蜀國拉下水？
這不是道德綁架，逼迫他們蜀國出力？
厲茂貞上前一步，步步緊逼。
“南慶和仲國也會出兵。這次中立區綠洲，南慶國損失慘重，南慶天子震怒。陛下也不想應對南慶天子的聲討吧？”
蜀國國君臉色一變。
他不怕區區南慶，但忌憚的是，萬一這幾個小國沒能把楚徹拿下。楚徹會不會對他反將一軍？
他要解決掉楚徹，那就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蜀國國君舒展五官，朗聲笑道。
“李國攝政王殿下放心。寡人自有派兵安排。”
“寡人定然不會應允中立區綠洲，被人霸占，如此不正之事，寡人不會袖手旁觀。”
厲茂貞也露出滿意笑容，拜道。
“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