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整個世界
聯邦公民的個人終端裏都存儲著終端所有者的基因圖譜，當然，基因圖譜除終端所有人可見外，屬不可調閱傳閱的信息，甚至絕大多數政府機構都無權調閱傳閱。
紀昀盯著自己的終端，她再三確定，終端並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手腕，而且，也沒有被破解過的跡象。再說，霍錚是軍人，破解他人終端，不管事出有因還是無因，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很可能會以試圖獲取聯邦機密罪名論處。
“你是在違反聯邦憲法。”
霍錚看她：“怎麽，你有證據的嗎？”
許渚忽然笑出聲：“霍錚父母都好好的，如果有什麽親戚關係，你就不會享受聯邦稅收代繳學費的福利了。”
紀昀想也是，不過剛才霍錚那明顯的長輩口吻一點都不假，明明隻比他們大幾歲而已，先前也並沒有顯露任何超越年齡的成熟，忽然這樣諄諄教誨，真讓人懷疑他也被人給穿了。
蓋布麗貼心地摟摟紀昀的肩，替她把話題給轉移開：“霍錚，你的念力植物是什麽，可不可以告訴我們，要怎麽跟念力植物互動，還有，平時要怎麽照顧它。”
然而，霍錚搖頭：“我沒有念力植物。”
四人紛紛睜大眼睛，軍部什麽時候居然會要沒有念力植物的新人當兵的？軍部不是要求全員擁有念力植物，駕駛機甲都要求念力三百至五百嗎，戰艦要一千五百呢。
連許渚都不知道霍錚居然沒有念力植物，霍錚一說，就使得許渚有了某種猜測：“你先天念力就遠超普通人嗎？”
紀昀他們才想起，在沒有發現念力植物之前，隻有先天念力遠超普通人的人才擁有駕駛機甲和戰艦的資格，在那時，他們是真正的天之驕子，精英中的精英。不過隨著裕王六世發現念力植物的始祖藍海，普通人才開始擁有提高念力的可能，才有機甲由軍用轉向民用商用的途徑。
霍錚的先天念力必需遠遠高於普通人的五十至一百，而霍錚的答案是：“不過兩百而已。”
戰甲機師五百以上念力值才能進入真正聯邦精英部隊，霍錚沒有念力植物，可提高的餘地並不多。他的話，讓四人都為他而有些惋惜。少年少女們欲轉移話題，避免揭開救過他們的熱血軍人內心的隱痛，然而，霍錚卻說：“這有什麽呢。”
許渚：“對，昭武皇帝念力值也不到三百，不照樣橫掃已知宇內無敵。”
哪怕小野行洋妒忌霍錚得很，這時候也很知事地不往人傷口上抹鹽，而是順過許渚的話說：“許精忠元帥念力值也不高，是從文官轉實職的，最後統帥聯邦的呢。”
“還有陳納德將軍……”蓋布麗例舉了好幾名念力值不高，但武功昭著的將帥。
紀昀沒出聲，她在仔仔細細看霍錚，並拿霍錚的容貌和自己的容貌進行比對。也許是作賊心虛的緣故，她發現自己越看霍錚，越覺得霍錚和她可能有什麽血親關係，因為越多看，越覺得有幾分像。
霍錚在少年少女們的安慰聲中看紀昀：“要不要把基因圖譜給你確認一下。”
紀昀點頭：“好呀好呀。”
霍錚把個人終端給她，讓她慢慢對比，還幫她進行逐一對比，最後紀昀發現，他們的基因裏隨便翻出十幾個對比點來，都有幾個對不上的。這說明他們之間不可能存在任何血緣關係，於是紀昀安心，霍錚則笑看少女輕拍胸口：“放心了？”
這句“放心了”，似乎別有所指，紀昀已經確定，就沒再去細想，點頭說：“你管我的！回你的療養艙，聯邦還需要你繼續流血賣命呢，不養好可不行。”
許渚他們也想起，霍錚晚飯後一小時，要進療養艙泡著，遂向他告辭，並約定每天都來看他。共過患難，少年少女們都把霍錚當作像兄長一樣的好友，也是覺得霍錚人生地不熟，怕他一個人孤獨——看，這才不過到療養區幾天而已，霍中士就比在黃女星上要更成熟得多呢，孤獨催人蒼老呀。
七點十五，四人返回培育室，但至到八點半，小野行洋的胡猴樹移都可以移入配比好的營養土裏是，紀昀的“昭陽”的都還能從培養槽裏出來。研究員在培養槽邊觀察半天後，回到藥劑配給室，另配了一份據說是超級營養液的東西倒進昭陽的培養槽裏：“有部分念力植物所需的養份遠高其他植物，銀葉樹綱目下，有七種念力植物，昭陽是第八種，不算昭陽，已知的七種裏，有兩種需要高劑量養分配比才能脫離培養槽進行土培。不出意外，昭陽就是銀葉樹綱目下第三種需要高劑量養分配比的念力植物。”
在研究員說的時候，紀昀就在個人終端上察高劑量養分配比這個概念，她有預感，這又是個得增加一比額外支出的“概念”。結果不出她所料，個人終端上顯示的內容印證了她的預感：“高配營養液一瓶要三百點！”
念力植物每周就需要用一瓶，就按一個月四瓶算也要一千二百點，何況有時候一個月有五周，那就是一千五百點。紀昀這時莫明有點後悔，早知道她應該選擇風車花藤，雖然要多培育一株蠟木作寄生樹，但算下來都還是要比昭陽更便宜。
研究員點頭：“對，不過在學院，你不用多繳納額外的費用，每月像其他同學一樣交五百點就夠了。”
紀昀鬆口氣，她在學院還能賴好多年呢，等到畢業時，差不多昭陽就不需要再喂營養液，感謝翡翠學院足夠闊：“導師，那它需要吸到什麽時候去，我看它好像還吸不夠營養液似的。”
“應該差不多，有效成份都已經高達百分之四十，銀葉樹綱目下其他兩種，也都是百分之四十有效成份的營養液。”研究員說話時，低頭看了看透明的培養槽底部，大概覺得還是有點不保險，又去配了一瓶營養液。
再一瓶營養液倒下去，昭陽才開始長出雪白的根係來，研究員鬆口氣，紀昀也鬆口氣。她覺得如果昭陽再吸下去，就是翡翠學院再闊，也得跟她額外收費。
從萌根到長出健全可移植的根係需要大概一小時，紀昀等待的過程中，蓋布麗的緬因樹也已進入土培。隻有許渚還在那跟她一樣，默默看著能吃能喝能拖的幼苗，九點二十，研究員宣布紀昀的昭陽樹可以移植進入土陪階段。取出幼苗，根部在略黏稠的定根液裏打個滾，昭陽樹便被紀昀埋進營養土中。
小幼苗很快便被放置好標簽，再被工作人員搬走，和其他念力植物放在一起列隊。昭陽樹的幼苗在光下格外不同，它散發的銀光，能讓人在一片或綠或黃或紫或藍裏第一時間就看到它。甚至，在它周圍的念力植物，都漸漸被罩上淡淡銀輝。
以念力相接觸，紀昀發現小幼苗似依然是很欣悅的，它很喜歡周圍多多的念力植物，仿佛像是找到同伴一樣。於是紀昀跟工作人員商量，是不是能把她家小昭陽放到蓋布麗和小野的幼苗邊，等會把許渚的也放過去。
工作人員聽過千奇百怪的各種小要求，紀昀的並不難辦到，一是工作人員答應她的同時，就把三株幼苗放到一起。
“這樣它們也是朋友了！”紀昀左手攬蓋布麗，右手拖著小野行洋，三個人一起隔著玻璃對他們的念力植物傻笑。仿佛從此，他們的友誼，也將在屬於他們的念力植物上得到延伸，並且更加交深信篤一樣。
許渚的引雷樹培育移植到盆裏後，也被放過去，四株小幼苗在一起，似乎很快就會枝葉抵，彼此親昵。四人不知，在工作人員與研究員的眼裏，他們此時也如同這四株小幼苗，互相依偎在一起，憧憬著明天，憧憬著如同史詩般的友誼就此開始，憧憬著他們波瀾壯闊的人生從此啟航，然後揚帆，乘風破浪，駛向星海，並與星空同樣璀璨。
工作人員給這四個最後離開培育室的人“卡嚓”了一下，錄下這美好又溫馨，且讓人忍不住回想自己曾經年少時光的瞬間。四個緊靠一起的少年，四株被銀光籠罩的小苗同時都被留在了照片上，時光，在這張照片裏，永遠都不會老去，因它已經凝固。
次日，念力學課上開始講述如何進行念力植物日常養護，導師叮囑他們，即使念力植物在培育室裏，也要經常去看一看，用念力安撫一下：“一直以來，念力被感性地認為是我們靈魂的波動，而所有擁有靈魂，擁有思想的物種，都會感到孤獨。就如同我們家養的寵物，如果不時常與我們接觸，隻把它關在家中的院子裏，也會患上憂鬱症一樣。念力植物如果長期不與我們接觸，尤其是在它的幼生期，長時間不與主人接觸，很有可能會導致念力植物死亡。”
“更形象一點，它是你們帶到這世上的，就像是你們的孩子。要負責吃喝玩樂，還要負責教育，負責照顧它心理健康，關心它是否孤獨，是否能交到朋友。”
“還要交朋友？”
“你們，就是它唯一的朋友、親人，你們就是它整個世界。你們中很多人在年齡增長一些以後，就會忘記你們因為得到它，曾怎麽樣激動開心過。但它會永遠記得，它們對你們也永遠都不會改變遇到你們時的喜悅，所以，好好愛它們，因為你們是它們的唯一。如同昭武皇帝所說的那樣——想戰甲如何待你，你便如何待戰甲，念力植物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