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蜂
在那間帶給智子可怕回憶的房間的隔壁,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正等候著智子。
那是一間五坪大、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的房間,房間兩側各有一個壁龕和一個高低棚架,另一側的牆壁上則有兩扇合成樹脂門,而門的那一頭便是九十九龍馬舉行“特別”加持儀式的密室。
那扇合成樹脂門現在正緊閉著,但是對麵的房間裏卻有好幾位警察,從他們激動的談話和腳步聲來看,他們應該是在拍攝命案現場。
當智子尾隨神尾秀子進入房間時ō米ō花ō書ō庫ō?w
m,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已經圍坐在中國式矮桌旁等候多時了。
“不好意思,在你最需要休息的時候還把你找來。請這邊坐!”
在警官客套的寒暄聲中,智子一邊點點頭,一邊快速看了一下房間內部,隻見桌旁坐著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而房間的一角還有一名刑警,她並沒有看到大道寺欣造和多門連太郎的人影。
“嗯……爸爸呢?”
“大道寺先生在對麵的房間等著。我想,有些事當著他的麵恐怕不好談吧!”
“是。”
智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本想問多門連太郎的事,可是卻問不出口。
“嗯,神尾老師!”
等等力警官望著仍留在房裏的神尾秀子,皺起眉頭。
“麻煩你也到對麵的……”
“不。”
神尾秀子臉上露出笑容,可是語氣卻相當堅決。
“請讓我留在這裏。智子小姐非常疲倦,必須有人陪在她身邊照顧她。”
她一副任誰也趕不走的樣子。
“金田一先生……”
等等力警官為難地轉頭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哈哈,沒關係,就讓神尾老師留在這裏吧!好了,現在可以請教智子小姐幾個問題嗎?我想智子小姐也一定很希望能早點結束這段問話。”
“嗯,那麽……”
等等力警官輕咳一聲以消除尷尬的氣氛。
“這種事接二連三地在你身邊發生,想必你也感到非常困擾,而我們更想早日偵破這些案件,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合作,希望你能將所知道的事毫不保留地說出來。”
“是的,隻要我知道,一定據實相告。”
“謝謝。那麽首先請你說說今天來這裏的理由。”
智子咽了口口水,開始慢慢敘述。
“一方麵是因為我很好奇‘法師’究竟有什麽神秘之處,另一方麵是因為我想問九十九龍馬一些事情……”
“你想問他什麽事情?”
“就是有關這一連串事件發生的原因,我認為九十九龍馬或許會知道一些。”
智子感到身後神尾秀子的眼睛一直看著自己。
“原來如此,那麽,請你把進入房間的經過大致說一說吧!你放心,這不是正式做筆錄,所以簡單一點也無妨。”
“是。”
因為智子已經下定決心,所以她毫無顧忌地說出她失去知覺以前的經過。
等等力警官一邊點頭。一邊聽智子敘述當時的狀況。
“原來如此,這麽說,當你昏倒之後,一直到剛才發覺自己在另一個房間裏之前,你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是的。”
“對了,你知道九十九龍馬後來怎麽樣了嗎?”
“我剛才聽神尾老師說過了。”
“關於這個部分,你的看法是?”
“我想或許是有人趁我失去知覺的時候,殺了九十九龍馬再逃離現場。”
“的確如此,可是,有一點卻讓人覺得很奇怪。”
“什麽?”
“嗯,多門連太郎……你知道是多門先生最先發現命案現場的嗎?”
“是的,剛才神尾老師告訴我了。”
“多門先生聽見你的慘叫聲,就到處循聲找尋你的下落,他好不容易找到那個房間,卻發現門外上了領。於是他隻好站在門外叫你的名字。對了!你有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智子顯得有些吃驚。
“沒有,我沒有聽見,我想這一定是我昏過去之後的事。”
“或許吧!可是多門先生說,你雖然沒有回答,但他卻感覺到屋內似乎有人在移動。多門先生從門縫往裏麵瞧,發現確實有人橫在門縫前。因此多門先生立刻使出全身的力量去撞門,但是那扇門非常牢固,怎麽撞也撞不開。
“這時,道場的男孩們聽到多門先生撞門的聲音,紛紛跑了出來,多門先生於是用槍威脅著他們把門打開,他一過去,就發現……九十九龍馬被人從後麵捅了一刀,你則昏倒在一旁,而且那個房間的所有窗子全都從裏麵上了鎖。”
一聽到等等力警官的最後那句話,智子突然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住了。
她拚命睜大眼睛,可是眼前卻逐漸模糊起來,就連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的臉也逐漸朦朧了。
此時,月琴島上那間微暗的、上了鎖的房間又再度浮現在智子的腦海。
(“神尾老師聽到你母親的慘叫聲之後,立刻跑到那間房間,當時她發現門從裏麵上了鎖,又插上門閂;神尾老師請你母親開門,等門打開,她進去一瞧,卻看見房內除了你死去的父親和驚慌失措的母親之外,並無他人c而且你知道,那個房間除了門以外,沒有其他的出口。”)
剛才九十九龍馬說的話一字一句地浮現在智子的腦中。
(這麽說來,十九年前的慘劇,今天又再度重演了嗎?就像媽媽在發病中殺了爸爸一樣,我也在失去知覺時,失手殺死九十九龍馬嗎?)
不知何時,神尾秀子已來到智子的身旁,緊緊握住她的手。
“智子小姐,振作點。”
看到神尾秀子慘白的臉孔,智子隻得努力不讓眼中的淚水湧出來。
“老師,你放心,我不會再失去知覺了。對了,警官。”
智子轉頭看著等等力警官。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我殺了九十九龍馬嗎?”
麵對智子的追問,等等力警官也隻能借著幹咳來緩和氣氛。
“不,話也不能這麽說。其實,當我們聽到多門先生的說詞時,的確曾以為你是為了抵抗九十九龍馬的侵犯而失控殺人。但是,後來我卻發現一些不合常理的情況對你非常有利……”
這回是神尾秀子回答的。
“事情是這樣的。智子小姐,你曾經見過這個東西嗎?”
等等力警官從矮桌下取出一把用手帕包起來的短劍。
“啊!這就是殺死九十九龍馬的凶器?”
“是的,請你仔細看一下,你曾經見過這樣的短劍嗎?”
智子眼前是一把劍尖呈三角形、護手和劍柄全用金屬打道。那種供奉在神社裏的舊式短劍。短劍上雖然沒有血跡,卻有為了采集指紋而留下的鉛粉,閃閃發光的鉛粉更加顯現出劍尖透出的寒氣。
智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我從未見過這把短劍。不過我好像曾經在祭典還是什麽時候,見過別人拿著類似這樣的短劍跳舞。”
“不,我要說的是,你今天來到這個道場之後,有沒有見過這樣的短劍?”
“沒有,絕對沒有。”
智子神情肯定地搖搖頭。
等等力警官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事實上,據說這把短劍一直和鏡子一起被供奉在神殿上。你去過神殿嗎?”
“沒有。我一到這裏就立刻來到那個房間,才談了一會兒的話,有個男孩就準備好飯菜,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神殿在哪裏。”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
“這件事音丸……呃,就是那個為你們送酒菜的少年也這麽說,這件事的確不可思議。”
“哦?”
“音丸把你和九十九龍馬鎖在隔壁的房間之後,就立刻去神殿點燈,他說當時這把短劍還供奉在祭壇上麵。”
“這麽說,這麽說……”
神尾秀子顫抖地說著,而智子也不由地握緊神尾秀子的手。
“也就是說,有人趁智子小姐和九十九龍馬待在那個房間的時候,從祭壇取走那把短劍,再悄悄潛入那間房子內。”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說。
“可是,他又是從哪裏……”
智子的呼吸急促起來,眼中也充滿了希望。
她高興的並不是自己得救了,而是想到或許十九年前也是因為這樣,才害得母親被人誤解……若真是如此,就可以掃去她心底的所有陰霾了。
“關於這一點有兩個假設:一個是有人拿著複製的鑰匙,從房門直接進去的,但是音丸推翻了這種說法。至於另外一種假設嘛……這是金田一先生的看法,他認為那間屋子裏或許有秘密通道。”
(秘密通道?)
智子猛然抬頭看著神尾秀子。
(難道月琴島那間上了鎖的房間裏,也有一個秘密通道?)
神尾秀子很快就明白了智子的意思,但她一句話也沒說。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心裏都覺得很納悶。
“請問,有什麽事嗎?”
等等力警官問道。
“沒什麽,你是說這裏可能有秘密通道嗎?”
神尾秀子不慌不忙地反問。
“這個目前還不能斷言,不過當地的警方說這種可能性很大,因此我們準備徹底搜查整棟房子。”
這也就是那些刑警之所以忙進忙出的緣故了。
“這麽說來,警方對我的懷疑已經全部澄清了?”
智子忐忑不安地問。
“是的。”
金田一耕助微笑著說:
“不論這個房間有沒有秘密通道,反正你是頭一回來這裏,當然不可能知道這裏有供奉這把短劍的事。而且當你在那個房間的時候,短劍還在神殿裏。”
“謝謝。”
智子輕輕點頭,突然問:
“對了,多門先生現在怎麽樣了?我是說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這個嘛……智子小姐。”
金田一耕助又為此做了一番說明。
“自從鬆籟莊飯店發生命案之後,多門先生便一直懷疑九十九龍馬涉有重嫌,他原本打算持槍來這裏,威脅他說出實話。
“正當他在道場裏徘徊時,卻聽到你的慘叫聲。當時他根本沒想到你會在這裏。對了,智子小姐,神尾老師已經告訴你有關他交代的事了吧!”
“是的,老師已經告訴我了。”
智子羞紅了臉,不過她還是鼓起勇氣回答道。
“很好。也因為他的關係,所以才能證明你的清白。當然,真正救你的人應該是殺死九十九龍馬的凶手。”
“金田一先生,殺死九十九龍馬的人會不會是他?”
“這種可能性非常低。”
“那麽,多門……他現在在哪裏?”
“在刑警們嚴密的監視下。因為他持有槍械、擅闖民宅,而且有重大嫌疑,所以必須被看管,不過你放心,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聽金田一耕助若無其事地這麽一說,智子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接著,一名刑警興奮地拉開那扇合成樹脂門。
“警官,我們找到秘密通道的入口了。”
“什麽?秘密通道的入口?這麽說果然有這種裝置?”
等等力警官立刻站了起來,並將放在矮桌上的短劍交給一名刑警,然後迫不及待地走進那個房間。
金田一耕助也跟著站起來,他看著智子和神尾秀子,笑著說:
“真是太好了,果然有秘密通道。這樣就可以完全洗清智子的嫌疑。”
他輕輕抖動褲腳,正打算邁出房門時,智子也跟著站起來。
“金田一先生!”
“嗯?”
金田一耕助聞聲,回頭問道:
“有什麽事嗎?”
“有件事想告訴您,不過不是今天。請您明天來家裏一趟好嗎?”
金田一耕助目不轉睛地看著智子。
“好的,什麽時間?”
“明天下午兩點。”
“看來九十九龍馬似乎告訴你不少事哦!”
金田一耕助看著智子和神尾秀子,微微點點頭後便走進隔壁房裏。
九十九龍馬位於青梅這間道場所爆發出來的事,真正令世人震撼了。
原來秘密通道的人口就在那間狹窄密室的壁櫥裏,隻要將四五張壁板和地板交錯移動,壁櫥的整個地板就會往壁龕下麵滑動,而且還有階梯通到下麵。
階梯下麵才是一間真正的密室,這間密室大約四坪大小,當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踏進去的一刹那,不禁嚇了一大跳,就追隨後進去的刑警們也紛紛發出驚訝的聲音。
無論是密室的牆壁、天花板,還是拉門上,全都畫滿了**的**圖,僅僅是看這些圖畫,就不難想象九十九龍馬建造這間密室的目的何在了。
要是九十九龍馬再晚一點被殺死,隻怕智子也會被帶到這間可怕的密室裏。
此外,這間密室還有許多重要的資料,這些資料裏麵隱藏著一些財政界貪汙事件的證據。
另外,九十九龍馬也把和自己發生過性關係的女子的體態,露骨地記載在記事本裏,而記事本上記載的婦女都是社會上的知名人士,從這裏所爆發出來的醜聞,就像是個無底洞似地牽扯不斷。
總而言之,九十九龍馬位於青梅的這間道場,可以說是戰後上流社會腐敗和墮落的秘窟。
不過金田一耕助注意的卻是密室的另一個出口。密室的出口設在放置短劍的祭壇下方,所以殺害九十九龍馬的凶手應該是光潛入神殿裏,取走放在那裏的短劍,然後才進入秘密通道的。
想必當凶手進入秘密通道的時候,正好目擊到九十九龍馬的行為,用此他才將九十九龍馬殺死,並經由秘密通道,從神殿那邊的出口逃到外麵。
如果凶手從拉門直接進來的話,九十九龍馬一定會有所警戒和防備,惟有在他不知道會有人經過秘密通道進米的時候才會放鬆戒心,被凶手一刀殺死。
最重要的是,知道這條秘密通道的人應該不會太多,而且就連在道場侍奉九十九龍馬的男孩們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警方後來根據九十九龍馬記事簿中的婦女所做的調查報告顯示,她們隱約知道有那間可怕的密室,可是密室在哪兒,可以通到哪兒,就完全不知道了。
因為在她們去那間密室之前,都先在上麵的小房間裏享受醇酒佳肴,沒有多久便進人恍饒的狀態,接著就全然沒有知覺了。,而等她們在那間密室和九十九龍馬行完魚水之歡後,又再度回到上麵的小房間。
所以,對那些女人而言,密室究竟是確實存在,還是酒醉後所產生的幻覺,都不能肯定。
曾經和九十九龍馬發生過關係的女人尚且如此,那麽,智子和多門連太郎就更不可能知道那個密室和秘密通道的事。
因此,警方很快就排除了他們殺害九十九龍馬的可能性。
九十九龍馬被殺的第二天,金田一耕助依約前去拜訪智子。
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智子已經曆過不少事件。
從鬆籟在飯店鏡麵上看到那些令人膽寒的紅色字跡開始,在不到二十天的時間內,又發生了四個男人流血身亡的事件;接著,她又聽到自己的母親殺死親生父親的事。
對智子來說,這真是~連串殘酷的打擊。幸好她是個堅強的女孩,不但沒有被接二連三地命案嚇壞,反而更堅定了要揪出凶手的決心。
所以等金田一耕助來訪時,她便說出了鬆籟在飯店鏡子上的留言,以及從九十九龍馬那兒聽到的有關十九年前那樁慘案的經過,她拜托金田一耕助一定要調查清楚。
“我知道這是許多年前的往事,現在才委托作深入調查,實在不近人情。或許經過再度調查,我母親殺人的罪嫌會因此而排除,即使不能排除也不要緊,因為母親並非存心殺我的生父。
“況且,我也不希望這件事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塵封在大家的記憶之中。所幸當時的殺人現場還保留著,我想請你再去一趟月琴島,仔細地調查一次。”
對金田一耕助而言,智子這番坦白的話語帶給他相當大的震撼。突然間,他覺得整個事件的原貌開始逐漸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金田一耕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這麽說來,凶手的目的也因此明朗了。他或許是想借著殺雄你的追求者來恫嚇你,甚至把你逼回島上去。”
“嗯。是的。可是凶手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我不可以離開月琴島?”
“這裏麵自然包含著多種因素,不過,我倒是懷疑凶手是否希望你一直保持處女之身?因為你來東京的目的是為了洗擇結婚時象,而凶手似乎是在阻止這種事的發牛。”
“可是……可是……我為什麽不能結婚?”
“或許凶手對你懷有強烈的、狂熱的、占有欲的情感吧!”
智子臉頰泛紅地說:
“可是,我想不出有這麽一個人啊!對我懷有如此瘋狂愛情的人……”
突然間,智子吃驚地睜大眼睛,聲音微弱地說道:
“金田一先生,你該不是指神尾老師吧?”
“不,我並沒有指明任何人。”
“金田一先生,如果你以這種角度來看待老師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沒錯,老師她很愛我,但那絕對不是什麽同性戀之類的感情……她之所以對我這麽好,是她自覺對我母親有責任感,為了這份責任感,她才如此疼愛我。”
“對你母親有責任感,這是什麽意思?”
“老師認為當年都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讓我媽媽和到月琴島旅行的學生做出那麽不名譽的事。”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又歎了一口氣。
“聽完你剛才說的話,我開始有些理解為什麽當初在鬆籟莊飯店的大廳,遊佐先生和駒井先生用乒乓球拍互毆,球拍把手部分折斷,上麵沾滿鮮血時,你會顯得那麽震驚了。你是從斷柄。染血的乒乓球拍,聯想到你母親房間裏的月琴是吧?”
“是的。對不起,如果我早一點把這件事說出來就好了。唉!都是因為那天早上我看到鏡麵上的留言,自己也動搖了,因此那把折斷的乒乓球拍才會帶給我不吉利的聯想。”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凶手當時一定是看到你這種反常的表情,而且他知道折斷琴杆的月琴這件事,所以才會在殺害遊位先生之後,故意放一個斷柄、沾血的乒乓球拍在遊佐先生身旁。”
“啊!這麽說,放置在那兒的乒乓球拍……”
“是的。除此以外,我不知道那支球拍還能做何種解釋。先前我也猜不透凶手為什麽會在遊佐先生身邊放置這個多餘的東西,聽了你的說明,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凶手這麽做是希望利用那支乒乓球拍引發你的聯想,把你趕回月琴島上。換句話說,凶手的目的就是要把你關在月琴島上。”
“可是,這又是為什麽呢?”
一股莫名的戰栗感令智子全身發抖。
“其實,凶手可以直接告訴我理由,讓我了解他的用意啊!隻要有正當的理由,我隨時都可以回到島上去。”
“我也不明白凶手為什麽不直截了當地說出原因。這個我們以後再討論吧!對了,智子小姐。”
“什麽事?”
“我也讚成再回月琴島重新調查一次擁房間裏的東西。不過,你是否也懷疑那個房間裏有秘密通道呢?”
“是啊!如果那裏有秘密通道的話,那麽我母親就未必是殺死我親生父親的凶手,而我也會覺得安心。”
“那麽,你是不是曾經聽說過在府上某處,或者月琴島的某處有秘密通道的事?”
“這個我倒是從來沒聽說過。昨天晚上我從青梅回來之後和老師談過,老師也說她沒發現過什麽秘密通道。”
智子皺著眉頭說。
金田一耕助靜靜地想了一會兒,說:
“哦,謝謝你,我們今天就談到這兒吧!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請神尾老師過來一下呢?”
智子前腳剛出去,神尾秀子後腳就進來了。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也沒理由再隱瞞什麽了。
“事實上,關於十九年前那樁慘劇,外祖母一點也不知道。潤為她年紀大、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受太大的刺激,所以便瞞著她,請九十九龍馬幫忙處理所有的事。”
神尾秀子先替阿真開脫罪名之後,接著慢慢說出當時的情景。
“之前我曾告訴過你,那天智子的父親一大早就拿著照相機出去了。”
“是的,當時他說要去拍蝙蝠的照片。”
“對,就是這樣。”
神尾秀子停頓了一會兒,又說:
“關於那個蝙蝠之謎,至今我還不明白……”
她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不過咱們先不管這件事,反正當時日下部先生一回來,匆匆吃過午飯,就回到後麵的房間去了。那個房間……下回你去了就明白,它有一扇左右對開的門,可以從裏麵上鎖和插上門閂。此外,那個房間雖然有窗子,卻全部裝上牢靠的鐵窗,所以除了門以外,並沒有其他的出入口。
“琴繪小姐和日下部先生兩人進了房間之後,我本想在日式建築的房間內織毛衣,但卻發現自己居然把織毛衣的東西放在他們所待的房間裏。
“你也知道,我隻要不織毛衣,就會感到渾身不舒服,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去他們所待的房間裏拿東西,因此我隻好決定先去看場戲。當我經過他們的房間時,聽到兩人談得非常愉快,而且我還聽見房間裏傳來琴繪小姐彈月琴的聲音,可是……沒一會兒,就發生了那件可怕的事情……”
神尾秀子歎口氣繼續說道:
“當時我大概出去看了半個鍾頭左右的戲,因為劇情不是很精彩,我覺得無聊就又回到房間,沒想到卻聽見後麵那個房間傳來慘叫聲,那的確是琴繪小姐的慘叫聲。
“我想大概是發生了什麽事,嚇得趕快跑過去看,結果他們的房門關得緊緊的,我隻好在門外一邊敲門,一邊叫著琴繪小姐。琴繪小姐好不容易才過來開門,當時我的確聽見了開鎖和開門閂的聲音,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神尾秀子臉色慘白,雙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
金田一耕助也神色黯然地點點頭,因為他知道這表示當時那個房間是處於密室狀態。
“當你進入房間時,除了智子親生父親的屍體和琴繪小姐之外,並沒有發現其他人?”
“是的,絕對沒有其他人,我可以對神明發誓。”
“會不會有人躲在什麽地方?比方說床下,或者哪裏……然後趁你隻注意屍體的時候偷偷溜出去?”
“不,絕對不可能。因為我把整個房間看了一遍之後,就立刻關門上鎖。”
“原來如此,好的,請你繼續往下說。這裏非常重要,所以不論多麽瑣碎的事,隻要是你記得的部分,都請毫不保留地說出來。”
“好的,當時的情景我到今天想忘也忘不了。我看到智子親生父親的屍體時,實在感到很震驚,相信你可以體會到我的心情。
“後來我問琴繪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結果琴給小姐說因為她已經懷有身孕,所以要求對方跟她結婚,可是智子的父親卻說他不能跟琴繪小姐結婚,這簡直讓琴繪小姐氣憤極了,甚至陷入瘋狂的狀態……”
(智子的親生父親之所以拒婚,大概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吧!而身體有怪病的琴繪小姐,知道這件事後產生激烈的情緒反應也是可以理解的。)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後,神尾秀子又繼續說:
“等琴繪小姐恢複意識,看到智子的父親滿身是血地倒在自己的眼前,旁邊還有一把琴杆折斷、沾滿血跡的月琴,不禁感到十分震驚和害怕。而我聽了她說的話也感到非常震驚,不過我還是小心地檢查過窗子,確認是否有人躲在窗邊,或是房間的哪個角落,隻可惜並沒有發現什麽異狀,也沒有人躲在房間裏。
“那時我真的感到十分絕望,但我為了保護琴繪小姐,隻好把九十九龍馬找來,後來的事就踉九十九龍馬告訴智子小姐的一樣。”
“對了,神尾老師,不知道那房間有沒有秘密通道?”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秘密通道。自從昨天在青梅發生那件事之後,我也在想那個房間會不會……我問過老夫人,她說絕對沒有。”
“是你提議把智子小姐親生父親的屍體從琴杆岬前端推下去的嗎?”
“嗯,因為我想他生前曾說想去采學齒樹,所以……”
說到這兒,神尾秀子再度臉色慘白,全身顫抖不已。
金田一耕助等了一下,又問道:
“神尾老師,你如果還想到什麽事情請盡管開口,不論多麽微不足道的細節都好。”
“我記得在命案發生之後的一個星期左右,琴繪小姐突然想起智子小姐的親生父親先前來島上的時候,曾經送給她一枚戒指做紀念。
“但是案發那天,智子的父親卻說送給琴繪小姐的戒指是祖母的遺物,對他們家來說相當重要,希望琴繪小姐能還給他。這件事令琴繪小姐相當生氣,可是事後那枚戒指卻怎麽也找不著了。”
“那枚戒指原先一直戴在琴繪小姐的手上嗎?”
“沒有,因為她和智子小姐親生父親之間的事仍屬秘密,因此我一直將那枚戒指放在小玻璃盒裏,收進房間衣櫃的置物架上。”
“戒指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確定在命案發生之前,那枚戒指還在原處。”
“你怎麽知道?”
“我看見的。他們兩人進入房間之後,我打算去看戲,當時我想拿一條新的手絹,一打開衣櫃的門,玻璃盒裏的戒指便閃閃發光。可是當我發規戒指不見的時候,已經是命案發生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了。”
為了重新調查十九年前的那幕慘劇,金田一耕助、智子,以及幾位相關人員決定立刻前往月琴島。途中,他們在修善寺稍微歇腳之後,便分乘三輛汽車,超過天城,朝下田急行。
最前麵的汽車裏坐著大道寺欣造、蔦代和文彥。當然,總管伊波良平也規規矩矩地坐在前座。
第二輛汽車裏坐著智子、阿真和神尾秀子,女傭阿靜坐前座。
至於最後一部車則坐著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以及參與修善寺殺人事件調查行動的亙理局長。
多門連太郎因為九十九龍馬的案子尚未結案,所以仍被留置在警政署。
駒井泰次郎則因為被證實和歌舞伎戲院的命案無關,已經獲得釋放,但是他很快便打電話來聲明,今後再也不和智子來往了。
這件事並沒有在智子心裏激起任何漣調。事實上,駒井泰次郎的退出宣言,反而讓她有種解脫的感覺。
此刻,一行人為了解開長達十九年的密室殺人之謎,一起朝著月琴島急馳而去。
“對了,金田一先生。”
當車子翻越過天城之後,亙理局長突然想到什麽似地開口問道:
“今天早上下田警局曾打電話來,據說他們找到前一陣子在鬆籟莊飯店被殺的姬野東作的一位朋友。”
“姬野東作的朋友?他也是個跑江湖的藝人嗎?”
“是的,是的,那個人就是姬野東作以前嵐三朝劇團的團員之一,現在正在下田的劇場擔任看管鞋子的工作。我想或許可以從他那兒問出一些具有參考價值的事,所以便請下田警局予以協助。”
“那太好了,實在非常感謝。”
金田一耕助心裏頓時感到振奮不已。
“對了,那個人是不是曾在昭和七年的秋天,也就是智子生父慘死的時候,和嵐三朝一行人去過月琴島?”
“對,那個人叫做田島修三,根據他的說詞,月琴島每年祭典的時候都會邀請嵐三朝劇團去表演,可是經過那次事件之後,大道寺家便中止了這項慣例,所以那一年也是他最後一次去月琴島。”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
(說不定可以從田島修三的口中,發現十九年前那樁殺人事件的謎底。)
等他們一行人來到了田時,已經是下午兩點鍾左右了。
原本海上保安廳準備好一艘快艇,以便讓他們隨時都可以出發。但是為了顧及同行的老人,所以大夥兒決定先到旅館休息一下。
利用這段時間,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在亙理局長的帶領下,來到下田警局。三人一進入局長辦公室,下田警局局長立刻站起來迎接。局長姓工藤,是個辦事效率非常高的人。
亙理局長替他介紹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之後,工藤局長便笑著對金田一耕助說:
“啊!您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這次能夠一睹風采,真是萬分榮幸呀!剛才我和亙理局長通過電話,才知道這陣子發生的修善寺殺人事件,竟和十九年前的命案有關,實在令人吃驚。要是你們這次去島上能順利找到一些線索就好了。”
“是啊!對了,聽說有位叫田島修三的人也來到這裏了?”
“嗯,他從剛才就一直在這兒等候。喂!去叫田島過來一下。”
田島修三大約六十歲左右,滿頭白發,膚色微紅,身上穿了一件繡著劇場名字的工作服。
“田島先生,這位就是來自東京的著名偵探,他想請教你一些昭和七年秋天發生在月琴島上的事情,請你盡量說得詳細一些。”
田島修三一臉懷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
“嗯,你就盡管問吧!”
“田島先生。”
金田一耕助把身子靠向田島修三問道:
“登菇節慶是十月二十一日,那麽你去月琴島的時間是……”
“我是十九號去的。登茂節慶是在二十、二十一這兩天,不過,通常都是節慶前一晚舉行的慶祝活動比較熱鬧些,所以我們每年都是在前一天就抵達月琴島。”
“那麽你早什麽時候離開月琴島的?”
“二十一號的傍晚。由於二十一號通常隻演到四點左右,所以我們收拾完東西便立刻離開了。”
“那麽,你們是在那位青年失足摔下懸崖之前離開月琴島的,是嗎?”
“是的。不過我是在兩三天之後,才從報上得知這件事的。”
“關於這件事情,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那倒沒有,不過我知道那個失足掉落懸崖的青年曾經幫我們拍過照。”
“嗯,那些照片我也看到了。聽說那名青年在拍下你們的照片回去之後,又拍了一些蝙蝠的照片,當時你們演的戲劇和蝙蝠有關嗎?”
“蝙蝠?”
田島修三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應該不會吧!若說是其他和蝙蝠有關的……”
“請你仔細想想你們演出的戲服或道具上是否有蝙蝠的圖樣,或者那一帶是否有蝙蝠出現?”
“不,我們並沒有這樣的戲服或小道具,而且當時是大白天,所以蝙蝠不太可能在那時候出現。”
金田一耕助原本滿懷希望,這下子頓時有種跌落穀底的感覺。他無奈地看著田島修三,沮喪地問道:
“你們劇團究竟有多少人?”
“一共有十二人。”
“十二人?”
金田一耕助哺哺自語之後,突然皺著眉頭看著對方。
“你確定是十二人?沒有錯嗎?”
“不會錯的。我當時不是演員,隻是擔任總務之類的工作,所有人的生活全歸我打點,所以印象很深刻。當時整個劇團一共
“但是我看過你們的團體照,好像有十三個人呀!”
“十三人?應該不會吧!”
田島修三說完之後便陷入沉思,突然他又笑著說:
“啊!我想到了,一定是島田也跟我們一起照相。”
“島田?島田是誰?”
金田一耕助感到心跳加速,他感覺到破案的關鍵似乎就快出現了。
“他是月琴島上的人,非常喜愛戲劇,還專程到下田來接我們。我們演出的時候,他也常自願要求擔任跑龍套的角色,好像自己也是劇團一分子似的。因為我叫田島,他叫島田,因此我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他的名字。”
“那個人究竟有多大年紀?”
“這個嘛……他很年輕,可是又有些老成,所以我也猜不出他的實際年齡。不過他相當風趣,而且常常講笑話逗我們開心。我們離開月琴島的時候,他也搭同一條船送我們到下田。”
金田一耕助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全身的血液也跟著沸騰起來。這時候,一個奇怪的念頭漸漸浮上他的腦海。
“金田一先生,怎麽了?”
等等力警官和亙理局長都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金田一耕助才歎了口氣說道:
“啊!沒、沒什麽。田島先生,非常謝謝你,那麽今天就問到這兒吧!”
金田一耕助眼中閃著希望的光芒,他目送田島修三離去之後,便轉過頭對工藤局長道:
“局長,有件事想麻煩你。”
“你有什麽事請盡管吩咐。”
“我想跟你借調兩三個人,可能的話,最好是擅長搜索住家的人。”
“嗯,沒問題。”
工藤局長想了一會兒,立刻叫來三名刑警,命令他們跟金田一耕助同行。
等他們一行人回到飯店時,大道寺家的人早已經準備好要出發了。金田一耕助隻好趁著在前往碼頭的途中,拉住神尾秀子問道:
“神尾老師,月琴島上有沒有一個叫島田的人?”
神尾秀子歪著頭答道:
“沒有吧!我記得月琴島上沒有這樣的姓氏。”
“真的嗎?請你再仔細想想,十九年前發生命案的時候,月琴島上是否有這麽一個人?”
“沒有,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前,月琴島上從來沒有這種姓氏。”
神尾秀子斬釘截鐵地回道,金田一耕助隻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們很快便來到海岸邊,六月的伊豆海閃著仲夏耀眼的波光,對岸的燈塔就像是大海之往一般聳立在海麵上,碼頭附近的漁船桅杆也如林木般排列著。
金田一耕動又開口了:
“十九年前舉行祭典時,嵐三朝的劇團有多少人?”
神尾秀子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聲音低沉地說:
“這……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我實在有些記不得。不過,我想應該可以查得出來。”
“為什麽?”
“你也知道,島上並沒有旅館,所以那麽多人來隻能分開住宿。而當時負責分配住處的人便是我,因此我隻要查查以前的賬本,就可以知道哪裏住幾個人,哪裏又住幾個人,全部加起來就知道總共有多少人了。隻是,金田一先生,你問這些有什麽用意嗎?”
神尾秀子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不過金田一耕助故意裝作沒注意的樣子。
“沒什麽。對了,那賬本現在在哪裏?”
“在月琴島的大道寺家。”
“啊!待會兒回到島上,請你立刻查閱一下好嗎?不過,這件事千萬別對其他人說哦!”
神尾秀子一言不發地點點頭,但她的嘴唇不知道怎麽回事,變得越來越白,毫無血色。
汽艇急速地前進,月琴島眼看著就快到了。
從海麵上看過去,月琴島就像故事書中的插圖,覆蓋全島的綠樹叢中,隱約可見**的屋瓦、朱紅色的柱子。不過由於年代久遠,這些建築物的顏色都顯得有些灰暗。
這是智子上生土長的故鄉,當初她下定決心向這裏告別,沒想到僅僅離開二十多天,命運又再度把她帶回這裏。
此刻在智子眼中,這美麗的故鄉竟然變成一隻不知名的怪物。她覺得似乎有一隻巨大的黑手覆蓋在島上,阻斷陽光的照射。
汽艇上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就連一聲咳嗽也聽不見。
大道寺欣造麵無表情,呆呆地望著前方的水平線;蔦代則低著頭緊緊抱住文彥的肩膀。
當汽艇繞過琴杆呷的尖端時,智子終於忍不住渾身發抖。
這時,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頭一看,隻見神尾秀子眼角噙著淚水,不過智子並不覺得奇怪,因為她自己也想放聲大哭。
外祖母阿真更是虛弱地閉上雙眼。這二十幾天當中所發生的種種事情。早就令她感到疲憊不堪了。
汽艇漸漸放慢速度,不久便停靠在碼頭旁。
碼頭上的留守人員及五六位島民都出來迎接他們,這些人和阿真、神尾秀子一一打招呼寒暄,不過並沒有人高聲談話,因為大家都明白智子這次回來,絕對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惟有伊波良平依然踱著小碎步,在碰到舊識的時候,誇張地和對方打招呼,反而讓人覺得很怪異。
不久,大夥兒都下了汽艇,三三兩兩地朝大道寺家走去。
從碼頭到大道寺家隻需步行十五分鍾,金田一耕助不知不覺中又和神尾秀子並肩走在一塊兒。
“金田一先生。”
神尾秀子看看四周,壓低嗓門問道:
“我曾經寄給你那個記錄了許多編織符號的暗號表,你覺得怎麽樣?”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轉頭看著神尾秀子。
“哦,那個東西啊……我夾在筆記本裏,現在也帶在身邊。你想知道什麽嗎?”
“沒有,我隻是隨便問問。”
“神尾老師。”
金田一耕助輕輕叫了一聲。
“你是不是認為這裏將會發生一些需要那些暗號的事情?”
“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金田一耕助非常仔細地觀察著含糊其辭的神尾秀子,突然間,他注意到一件事。
“咦?神尾老師,前些日子你在歌舞伎戲院走廊上拿給我看的項鏈墜子怎麽不見了?”
“哦,那個呀……”
神尾秀子的臉頰微微泛紅,隨即搖搖頭說:
“我弄丟了。”
“弄丟了?”
“是啊!我也沒注意是掉在什麽地方了。唉……這陣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整個人總是恍恍惚惚的。”
看著神尾秀子的臉,金田一耕助知道她在說謊。
(可她為什麽要說謊呢?)
金田一耕助實在覺得很奇怪。不過,他仍繼續問道:
“對了,前幾天我聽智子小姐說,你對十九年前發生的慘案有很強烈的責任感,因為你認為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情,都是因為昭和七年的夏天,智子小姐的母親和日下部先生所犯下的錯誤是……”
“一點兒也沒錯,這些都是我自己的疏忽所致。”
“這麽說,這個事件其實早在昭和七年的夏天,當大道寺先生——也就是當時的速水欣造和日下部達哉兩位青年來月琴島旅行時,就已經種下禍端了?”
神尾秀子定定地盯著金田一耕助看。
“嗯。如果說得更明確一點,應該可以追溯到更早以前,也就是昭和六年秋天的時候吧!”
“昭和六年?”
金田一耕助不由地回頭看了神尾秀子一眼。
“昭和六年的秋天發生了什麽事嗎?”
“大道寺先生,不,當時的速水欣造原本是一個人來旅行,他非常喜歡月琴島上的山光水色,所以第二年他就邀日下部先生來島上一遊,後來就發生那樁慘案。因此嚴格說起來,所有事件的開端就在昭和六年的秋天。當然,這不是誰的責任,隻能說是大家的命運。”
神尾秀子悲傷地歎了~口氣,突然她注意到前方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哎呀!外婆,你怎麽啦?”
一直走在神尾秀子前麵的阿真,不知是頭暈還是怎麽了,腳步突然站不穩。要不是一旁的智子及時扶住她,她肯定會摔倒在路上。
“啊!來人哪……外婆她……”
聽到這個求救聲,大夥兒全都跑上前去。
隻見阿真的臉色發白、呼吸急促,額頭上還不時冒著冷汗。金田一耕助握住她的手,覺得一股寒氣直逼過來。
他心裏知道阿真已經不行了,不過表麵上還是裝出非常平靜的模樣。
“大概是貧血吧!有沒有人可以背一下這位老人家?”
三名刑警之中體格最健壯的一人立刻把阿真背起來,此時的阿真早已虛弱得猶如風中的枯草一般。
“金田一先生,我外婆沒有問題吧?”
智子全身顫抖地問。
“放心吧!她沒事。神尾老師,你和智子小姐先回去準備一下老夫人睡覺時所需要的東西,記住!盡可能讓她雙腳保持溫暖,還有,記得叫人去請醫生。”
於是智子、神尾秀子和女傭阿靜便一起先走,伊波良平也隨後跟去。其餘的一行人則繼續爬上長長的緩坡。
“唉!上了年紀就是這樣。”
金田一耕助不知不覺和大道寺欣造並肩走在一塊兒。
“是啊!再加上這陣子又接二連三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大道寺欣造語氣冰冷地說著。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大道寺欣造才又開口低語道:
“金田一先生,如果我們遵照那封警告信函做的話,或許對大家都好,你說是嗎?”
金田一耕助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反問:
“大道寺先生,你一直很在意那封信是嗎?”
大道寺欣造考慮了一會兒,才聲音沙啞地說道:
“金田一先生,關於這件事……其實我有一個想法,不過這或許隻是我自己的胡亂猜測罷了。”
“即使是胡亂猜測也不要緊,隻要你想到什麽,都請盡管說出來。”
大道寺欣造又想了一下子,才緩緩說道:
“我們是在五月初接到那封警告信函,從信封上的郵戳來看,信是在東京投遞的,所以寫這封警告信函的人應該是在東京。
“而且從這封信中也可以看出,寄信人非常清楚十九年前發生在月琴島上的事情,這麽說來,那個人當時應該在月琴島上。如果事情發生的時候,那個人在島上,而五月份左右那個人又在東京,那麽蔦代符合這個條件,良乎也符合這個條件,可是這兩個人都沒有理由這麽做,所以就隻剩下九十九龍馬了。”
“但是九十九龍馬似乎也沒有理由這麽做。他為什麽要阻止你把智子小姐接回東京呢?”
“金田一先生。”
大道寺欣造語氣嚴肅地說:
“或許他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老實說,就因為接到那封警告信函,反而讓我更下定決心要把智子接到東京來住。
“你應該知道,九十九龍馬深愛琴繪,或許他曾通過旁人得知智子的容貌很像琴繪,於是就把過去對琴繪的愛意全部轉移到智子身上。而且警告信函中曾經提及十九年前的意外是他殺,當時最清楚這件事的不正是九十九龍馬嗎?
“此外,從警告信函中的書寫風格來看,可說與九十九龍馬的怪異性格十分吻合呢!”
“這麽說來,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全都是九十九龍馬所犯下的罪行嘍?但是九十九龍馬後來卻死於別人之手,這又該怎麽解釋呢?”
“不,或許我們該把上次那件事和這次的連續殺人事件分開考慮。我一直相信多門連太郎那個青年因為正巧闖入,所以錯手殺了人。金田一先生,多門連太郎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麽他總是纏著智子呢?”
金田一耕助避開大道寺欣造咄咄逼人的視線說:
“這一點我也不明白。對了,大道寺先生。”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四周說:
“十九年前在這個島上,知道智子的親生父親死於他殺而非意外,而且今年五月也在東京的人,除了九十九龍馬之外,還有一個人。”
大道寺欣造緊鎖著眉頭問道:“是誰?”
“神尾老師。”
“神尾老師?”
“是的。神尾老師四月底曾為了先去看智子的新居,一度前往東京不是嗎?雖然她在東京僅僅滯留數日,可是也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寄出警告信函了吧!”
大道寺欣造先是睜大眼睛,接著才語氣激動地說:
“可是,神尾老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大道寺先生,神尾老師愛琴繪小姐,也愛智子小姐。如果智子小姐離開月琴島和異性結婚,那麽對神尾老師來說,將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金田一先生!”
大道寺欣造本想說些什麽,但他遲疑了半晌,卻隻是張著嘴巴,一句話也沒說。
這個時候,一行人正好來到大道寺家的門口。
由於醫生及時趕到,給阿真做了注射,所以阿真的情況目前已經穩定了許多,不過仍令大家擔心。
“她年紀大了,身體十分衰弱,所以……”
醫生搖搖頭,無奈地說著。
“不過,她暫時不會有事的。”
醫生又緊跟著補充了一句。
聽了醫生的話,智子才放下心,她把昏睡中的外祖母交給女傭阿靜照顧,自己則和神尾秀子一起來到客廳,麵對所有遠道而來的客人。
“智子,外婆的情況怎麽樣?”
大道寺欣造語氣溫和地問道。
“這個嘛……情況不是很樂觀,但目前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智子強忍住眼中的淚水,簡短地回答。
聽完智子的話,在場的每個人都麵麵相覷,一時間,竟然沒有人開口說話。
“這……唉!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大道寺欣造神色黯然地說道。
“老夫人一定是極力忍受著痛苦回來的,而我竟然沒有注意到,實在很抱歉。”
神尾秀子雙手撐在榻榻米上,低頭向大道寺欣造賂罪。
大道寺欣造則輕輕點點頭,轉向智子說:
“那麽,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大家千裏迢迢趕來,可是外婆的身體卻……”
“爸爸,這是兩回事。正因為大家千裏迢迢趕來,所以我想請大家仔細調查一下那間上了鎖的房間。”
看來智子已經下定決心查個清楚了。
“現在立刻著手調查嗎?”
“是的,現在立刻調查……”
“哎呀!智子小姐,你也不需要急於一時嘛!現在正好是用餐時間,先請大家用飯吧!”
神尾秀子說的不無道理,因為大家在下田耽擱了一陣子,再加上外祖母阿真身體情況不佳,這一切忙完之後也已經六點了。
智子這才不好意思地說道:
“對不起,我隻顧著自己的事,忘記大家也餓了。老師,我們一起去準備晚飯吧!”
“我也去幫忙。”
蔦代立刻站了起來。
由於正值夏季,大家吃過晚餐後,天色依然很亮。
“那麽,智子小姐,現在就讓我看一看那間神秘的房間吧?”
金田一耕助放下茶杯,雙手撐在矮桌上看著智子,現場立刻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請等一等,我去拿鑰匙。”
智子一麵走出客廳,一麵回頭對神尾秀子說:
“老師,請你先帶各位去那個房間,我隨後就到。”
“好的。那麽,各位這邊請。”
“蔦代,你就留在這裏收拾一下,順便留意老夫人的情況,不用跟來了。文彥,你要乖乖和蔦代在一起哦!”
大道寺欣造吩咐道。
“老爺,你放心吧!”
蔦代臉色蒼白地回應大道寺欣造的話,然後轉頭對文彥說:“大少爺,你就和我在一塊兒。”
“嗯。”
文彥乖巧地點點頭。
“金田一先生。”
神尾秀子趁機低聲對金田一耕助說:
“你剛才問我嵐三朝劇團的人數問題……”
“有結果了嗎?”
“是的,一共是十三人。”
“十三人?沒有弄錯?”
“沒有。”
神尾秀子說完,便先跑去開離館的門。
金田一耕助的心猶如風雨中的小船一樣,劇烈地擺蕩個不停。
根據田島修三所說,嵐三朝那個劇團一共是十二人,可是島上的記錄卻是十三人。那麽,多出來的那個人一定是叫“島田”了。
也就是說,那個男人在月琴島居民的眼中是跑江湖的藝人,而在這些藝人的眼中他卻是島上的居民。
(難道這個男人故意要使雙方對他的身份產生誤解嗎?)
金田一耕助想到這裏,突然覺得一直潛藏在心中的謎底終於浮現在亮光中。
“金田一先生,你怎麽了?”
等等力警官吃驚地拍拍他的肩膀。
“沒、沒什麽。”
“你的臉好紅,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亙理局長也擔心地看著他,因為此刻金田一耕助已經從脖子一直紅到頭頂上去了。
“沒、沒什麽,請不用為我擔心。啊!就是這個房間嗎?”
神尾秀子點點頭,拉開窗簾。
當她站在左右對開的房門前時,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回頭對後麵跟上來的大道寺欣造說:
“大道寺先生,你知道這個房間嗎?”
“當然知道啦!”
大道寺欣造輕咳一聲,然後清清嗓子說:
“唉!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這裏竟然會藏著這麽一個可怕的秘密。當初我一直以為琴繪隻是想要完整地保留對智子親生父親的回憶罷了。”
“對了,神尾老師,琴繪女士為什麽一直保留著命案現場?”
“這是因為自從發生那件慘案以來,琴繪小姐便不斷地責怪自己。她故意保留這個房間來提醒自己犯下的錯,所以琴繪小姐死後,大家也隻好依照她的遺言,保留了這個房間原來的樣子。我想琴繪小姐即使在死後,也一直不斷地苛資自己吧!”
“琴繪女士是什麽時候鎖上這個房間的?”
“在命案發生後,我便立刻將門上鎖了。”
“那麽,琴繪女士經常進出這個房間嗎?”
“不,她通常隻是站在門外哭泣。”
金田一耕助搔搔腦袋,一句話也沒說,眼中卻閃閃發光。
這時智子已經拿來埋在山茶樹根下的鑰匙。
“讓各位久等了,因為我把鑰匙理得稍微深了一點。”
金田一耕助仔細一瞧,隻見鑰匙上果然還沾著泥土。智子用手絹將鑰匙擦幹淨之後,便交給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拜托之意。
“希望你調查這間房子之後,能減輕我母親的罪孽。”
金田一耕助把雙手放在智子的肩上。
“智子小姐,這件事我沒有辦法給你保證。不過,如果我可以在這間屋子裏找到某樣東西的話,那麽殺你父親的人就有可能不是你母親。隻是這必須靠運氣,畢竟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往事,想要找出有力的證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沒有關係,即使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好。不過,要是您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的話……”
“那就隻好請你想開一點了。”
金田一耕助打開門上的鎖,推開左右對開的門。一行人不由地屏住氣息從金田一耕助的身後往屋裏瞧。
這間房子裏有些昏暗,在六月高溫的烘烤下,迎麵撲來一股刺鼻的零味。
金田一耕助伸手打開室內的照明燈,然後回頭看著站在身後的智子。
“智子小姐,這個房間跟你當初看到的樣子比起來,有沒有什麽不同?”
智子不安地環視一遍室內的狀況。
緊閉的窗子、靠牆的床鋪和長椅、放在長椅子上裝毛線的籃子、房間中央有一張**的桌子、桌上那把斷柄的月琴……
她微微顫抖地說道:
“沒有……沒有什麽改變。”
“啊!我的毛線籃子在那裏!”
神尾秀子似哭似笑地低聲說道。
金田一耕助回過頭去對神尾秀子說:
“神尾老師,十九年前發生命案的時候,你曾目睹過命案現場。請問當時日下部先生倒在什麽地方?”
“嗯……這個……當時他就坐在桌子的對麵……”
神尾秀子正要到所指的地方去,卻被金田一耕助輕輕製止住。
“神尾老師,請你不要靠近那裏,否則恐怕會影響搜查工作。”
“啊!對不起,我一時衝動,所以……”
“沒關係。那麽,你進來的時候,日下部達哉當時是什麽情況?”
“哦,他坐在桌子對麵,趴在桌上,所以門一打開,我正好看見他的頭就像石榴般裂開,而桌子上都是血……此外,屍體旁邊還有一把斷柄、沾滿鮮血的月琴。”
“你所說的月琴就是那一把嗎?”
金田一耕助指了指桌上很舊的月琴,然後回頭看著神尾秀子。
“神尾老師,我以前也曾見過月琴,可是它那麽輕,真的可以把人打得頭破血流嗎?”
“啊!這個……”
神尾秀子臉色慘白地轉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事後我也曾注意到這件事,因此我拜托琴繪小姐再進房間看一次,可是她卻怎麽也不答應。”
“嗯,原來如此。那麽,當時你還注意到什麽事?”
“這……件事我一直到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當九十九先生來這兒,抱起日下部先生時,我竟發現他的臉好像在笑的樣子……”
“你是說日下部先生在笑?”
“嗯,他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露出頑皮的笑容,令人看了好心疼。”
神尾秀子說著,忍不住看了著智子。智子則麵無血色地望著金田一耕助和神尾秀子。
“日下部先生笑得非常調皮……”
金田一耕助緩緩抓著頭,靜靜地思考著。
“啊!非常謝謝你。對了,還有什麽其他的線索嗎?”
“應該沒有了。”
“是這樣啊!那麽,請大家在客廳稍微等候一下好嗎?我想請警方的人員進入這個房間裏搜查。局長,請!”
亙理局長和等等力警官,以及下田來的三名刑警進房之後,金田一耕助便從裏麵關上門,並插上門閂,鎖上門鎖。
此刻金田一耕助的眉宇之間充滿了幹勁,使所有的人不由地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金田一先生,你究竟想要在這裏做什麽?”
“哦,警官。”
金田一耕助咽了咽口水,緩緩說道:
“我想借大家的力量,在這個房間裏找一樣東西……”大道寺先生、智子小姐,你們可以到客廳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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