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叔叔?

韓佳皺眉,在印象中原主爹沒提過有親兄弟這件事情。

韓大山見韓佳表情疑惑,嗬嗬笑了一聲:“娃娃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我大哥肯定從來沒提過我們家的事情吧。”說道大哥韓鐵生,他雙眼竟然浸滿了眼淚。他不好意思的撇過頭,拿手擦眼淚。

沈先生見韓佳背上背個包袱,奇怪問:“韓佳,你咋了?”

韓佳想了想,還是沒有把秦誌紅家出的事情說出來。她抿唇:“我想出去走一走。”

“走?你要去哪裏?”韓大山正在平複情緒,聽見這話,連忙轉過頭來,表情關心的看著她:“大哥曉得嗎?”

韓佳疑惑看著沈先生,他把韓大山帶來找自己,難道不曉得韓鐵生已經去世的消息?沈先生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韓佳老實回答:“我爸已經死了。”

“死了?”韓大山不敢相信,他這一次是特意出來尋親的,怎麽大哥就死了?

韓佳點頭,把韓鐵生去世,自己又被武家收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隻是說的時候,隱去了和武十陵定了親,武十陵又和催愛華攪在一起的事情。

韓大山聽完話,蹲在路邊拿手捂著臉。健壯的漢子,渾身都彌漫著一股叫做悲傷難過的情緒。許久之後,他站起身來,伸手拍在韓佳肩上,表情慎重:“你放心,大哥不在了,還有叔叔。這一次,叔叔就是來找你們的。放心,叔叔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心底深處傳來一種與親人重逢的喜悅,韓佳第一次感受到原主殘留在身體的感情。那種喜悅像是埋在地底深處的種子,一直被壓迫著,靜靜的在黑暗中等待。韓大山的到來,就像一道曙光,讓原主自韓鐵生去世之後孤獨膽怯的心,一下子變的光明起來。

韓佳抬頭看著他,直覺告訴她韓大山是個靠的住的人。隻是,她才打定注意要出去走一走,就遇到韓大山來尋親。

顧生在韓佳身上重生,占著她的身份活在世上,她沒有理由也沒資格替韓佳拒絕韓大山這個親叔叔的善意。

她抿了抿唇,點頭。

既然韓佳希望她這樣做,她就完成她這唯一的願望吧。

“大山哥,既然這樣,我們先回城裏再說吧。”沈先生見韓大山一直在激動,隻好提出意見。大家夥在這馬路邊站了怪久,認親這種事情不是一句話能說的清楚的。

韓大山這才反應過來,忙伸手拿過韓佳背上的包裹:“嘿,看我這脾氣,見到大侄女兒心底一高興,就忘事兒。”

三個人正準備往城裏趕,就聽見王愛國在後麵喊他們。

原來王愛國不放心韓佳一個人去城裏,回家架上牛車,準備送韓佳一程。所謂‘來的好不如來的巧’,這下又得知韓佳有親叔叔在,也替她感到高興。

王愛國把幾人送到城裏,韓大山要請他吃飯,王愛國忙笑嗬嗬答應了。

韓大山住在城裏東邊的小旅館裏麵,把韓佳的東西放好。幾人找了間比較好的館子,點菜吃飯。

飯桌上王愛國一直在敬韓大山的酒,韓大山喝的暈頭轉向。王愛國才慢悠悠的開口,一個勁兒的問東問西。

先是問了韓大山:“兄弟哪裏人啊?”

韓大山老實回答:“祖籍湖南人。”

王愛國喝了口小酒兒,又問:“怎麽曉得韓佳是你大侄女啊?”

韓大山迷迷茫茫的看著韓佳嗬嗬笑:“大侄女和我哥小時候一模一樣。”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拿給韓佳,寶貝的不得了:“瞧瞧,這是我哥和我。”

韓佳拿過照片,黑白照片上兩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蹲在河邊正在撿螺螄。其中一個額頭有道傷疤的孩子,可能發現有人在偷拍,對著鏡頭做了一個鬼臉。

看著照片,韓佳不知為何心中一軟,就笑了起來。

照片裏那個衝鏡頭做鬼臉的人,就是韓佳的父親韓鐵生,因為韓鐵生額頭也有道一模一樣的疤痕。

王愛國也湊過來看,然後皺眉,指著照片裏的韓鐵生,咂舌:“這人額頭那道疤咋這麽深呢?”

沈先生聞言也湊過來看,確實啊,那額頭上的疤好深,連周圍的骨頭都陷下去了。

韓大山聽了這話,搶回照片,抱著就不撒手。一邊嚎哭,一邊大叫:“大哥,我對不起你啊。大哥,你要原諒我啊!”

王愛國眉頭越皺越深,他沉默了許久,才試探開口:“你怎麽對不住你大哥了?”

韓大山喝醉了酒,口中隻管說對不起大哥。他問了好幾次,都沒回答。王愛國歎了口氣,對沈先生說:“白前啊,我相信你帶的這人是韓佳的叔叔,可是,你看那照片。韓佳他爹那麽小,額頭就遭了罪。誰曉得這韓大山是真心還是假意呢?韓佳這孩子命苦,我不放心啊。”

沈白前也為難皺眉,他和韓佳爹很久之前有一麵之緣,所以今天遇到尋親的韓大山。看過韓大山的照片,他看韓大山為人老實誠懇,想著反正是尋親嘛,韓佳爹在,萬事有大人做主。沒想到韓佳爹去年死了,這下可不好辦了。

韓大山不知道怎麽就聽懂了這句話,連忙一收嗓子,無比肯定:“老哥哥你放心,我已經對不住我大哥了。我以後對不起誰,也不能對不住我大侄女兒。”

王愛國笑的陰陽怪氣:“誰曉得咯。”

韓大山蹭地起身,撈起一個白酒瓶子。幾步走到王愛國麵前,表情有些嚇人。王愛國心裏一跳,忙站起來,橫眉豎目:“你想幹啥子?”

沈白前忙把韓佳擋在身後,勸道:“大山哥,有話好好說,莫要嚇到韓佳了。”

韓大山目光一轉,放到韓佳身上。結果沈白前身體太高,擋住了韓佳他瞧不見。他皺眉,大聲道:”你讓開。”

沈白前站定不動,目光平視著他。

感受到兩人的保護意味,韓佳心裏感動。自覺從沈白前身後站了出來,氣定神閑的看著他,悠悠開口:“我在!”

韓大山看著韓佳,雙眼一紅。砰地一聲,白酒瓶子就往頭上敲,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他忽然跪在韓佳麵前:“韓佳,相信叔。我沒了大哥,不能再沒了你。”

王愛國:“…………。”

沈白前:“…………。”

兩人一頭霧水,這是啥發展狀況?

韓佳比較淡定,從頭到尾她都沒感受到來自韓大山的威脅。她蹲在韓大山麵前,從兜裏掏出手帕給他擦血。黑漆漆的雙眼望進韓大山的眼裏,目中滿是從容與溫和:“讓我相信你,可以。那麽請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

韓大山怔怔的看著她,在韓佳鎮定的眼神下,忽然低下頭,小聲說了一句話。韓佳凝神一聽,心裏一沉。

她伸手扶住韓大山,王愛國和沈白前忙上前搭把手。兩人一左一右的夾著韓大山去鎮上的小醫院看醫生止血。

一頓飯吃得驚懼交加,韓佳站在旅館門口,身形筆直:“老師,謝謝你。”

王愛國擺手:“嗨,說那些。”看著韓佳,他又說:“你真的不給老師回去了?”

韓佳偏過頭,看他:“你回去吧,晚了天該黑了。這人是我叔叔,我會沒事兒的。”

王愛國不曉得下午韓大山對她說了啥,但能肯定的是,韓佳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今天下午在飯館的事情,他也看出來了,韓大山心裏對韓佳爹的愧疚感很重。他想,或許韓大山會對韓佳好的。

他歎了口氣,再勸了勸:“跟老師回去吧。”

韓佳搖頭:“老師的好意,學生心領了。”

王愛國搖了搖頭,目光擔憂的看著她。許久之後,他才收回眼神,上了牛車,語重心長的說:“韓佳聽老師一句勸,好好地。性格收一收,女孩子還是軟一些好。”說了,又怕韓佳當真軟了脾氣被人欺負,又加了句:“不過也別太軟了,咱們女兒家也不是隨便給人欺負的!”

韓佳看著王愛國,鄭重行了一個對長者的禮:“老師走好!”

女孩孤零零的站在旅館門前,天色昏暗,稍微遠一些,她的身影就會變得模糊起來。瘦弱的身子,像是山野間的青竹,帶著堅韌挺拔的氣節。

他收回目光,吆喝一聲,趕著牛車漸漸走遠。

韓佳目送王愛國消失在眼前,才回頭。沈白前不曉得什麽時候站在旅館院子裏,手上提著幾瓶汽水和吃的東西。見她回過神來,忙朝她招手笑:“過來。”

韓佳眨眼,張大眼睛看著他。

沈白前失笑,把東西放在院子裏的方桌上:“曉得你中午沒吃飽,特意去買的。還熱著的。”說著,看韓佳還在發呆,打趣:“發什麽呆呢,數學小霸王。”

韓佳瞪大眼睛,不解:“你幹啥對我這麽好?”

沈白前撲哧一笑,把汽水的蓋子打開。然後,走到韓佳跟前,把汽水賽到她手裏,表情正經又嚴肅:“算起來你該喊我叔的,大侄女兒。”

韓佳:“…………。”

還多愛攀親戚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