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凰嫁到

幻師城外,一個不知名的山坡上。

天色漸晚,夕陽暗沉,深藍色的臨晚天空深邃的就像是高貴典雅的天鵝絨,細碎的星辰點綴其上,銀河萬裏,美麗不可方物。

山坡的一塊背風處被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寸草不留,隻燃著一個小小的火堆,一個紅衣少年正坐在火堆旁的獸皮墊子上,舉著手裏的樹杈,慢條斯理的烤著。

樹杈上竄著一隻早已經開膛破肚清理幹淨的山雞,此刻已經趨近成熟了,金黃色的表皮不時滴下兩滴黃油,落在火堆中,發出滋滋的聲音。

輕輕翻轉,香氣四溢。

少年擺弄了好幾下,這才舉起來仔細瞧了瞧,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反身從懷中取出鹽巴和調味料,樂嗬嗬的往雞肉上塗抹,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錯,一邊抹還一邊悠閑的吹著口哨。

“噠噠噠……”

輕若無物的腳步聲在少年身後響起,口哨聲頓時斷了,少年肩膀一垮,頭也沒回的道:“不用說,你一定又沒打到獵物。”

一身黑衣的帝梟陰沉著臉走過來,一言不發的隨手一甩,足足七八條毒蛇就被甩在了紅衣少年的腳邊,色彩斑斕的身子還在微微蠕動,七寸處卻有一道狹長的傷口,一擊致命。

鳳無霜斜著眼睛瞥了那毒蛇一眼,沒好氣的翻翻眼皮。“帝梟,我是叫你去打獵!打獵你懂麽?不是叫你去抓這些玩意的!”

“不能吃嗎?”帝梟在火堆對麵坐下來,目光穿過火堆,看向鳳無霜,臉上毫無情緒,眼裏卻隱約有挫敗的光。

鳳無霜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言以對。“也不是……”

蛇自然能吃,再有毒的蛇也能用來下飯,可問題是……為什麽這帝梟就不能弄些正正經經的獵物回來呢?

山雞不行嗎?兔子不行嗎?小鹿不行嗎?這些哪一個都不比蛇要難抓吧。

揉了揉額頭,鳳無霜頭疼的緊。

這都出來幾天了,一直都是她在打獵,也不知道這帝梟以前到底是幹啥的,明明是神階,卻愣是連條魚都抓不到,為避免被發現又不能使用幻力,他一個縱身跳進河裏,那些魚早就被嚇的跑出去十萬八千裏了,還抓個毛啊。

然而帝梟這家夥還固執的很,愣是不肯承認他是打獵白癡的事實,明明每次吃的都是鳳無霜打來的獵物,卻依然要每天照三餐的出去。

但是跑得勤不代表收獲就勤,帝梟每次帶回來的東西……呃,不是蛇,就是蠍子,最過分的一次是他不知從哪弄回來一隻黃鼠狼,那一個屁放出來……

我勒了個去,往事不堪回首。

帝梟倒是樂觀的很,一點都不把鳳無霜的無奈放在眼裏,一聽她說能吃,立刻打斷道:“能吃就行,怎麽弄?我來。”

每次都要女人去打獵,然而弄幹淨的烤好遞到他手上,這讓帝梟實在很沒麵子,憋足了勁要抓住一切機會證明自己不是生活小白。

一聽帝梟這話,鳳無霜的毛孔都豎起來了,狠狠的一個哆嗦,她急忙擠出笑臉道:“不用了不用了,這蛇比較難處理,還是我來吧,你先吃……”

說著,立馬把手裏剛剛烤熟的山雞丟給帝梟,抓起地上的毒蛇,朝著小河一溜煙的跑了。

雖然獵物不難抓,但是她也不想成天的就打獵打獵再打獵,說什麽也不能再讓帝梟來烤東西,否則非得再弄出一個大爆炸來不可。

鳳無霜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確定帝梟沒有不服氣的跟出來才鬆了口氣。

帝梟很鬱悶的坐在原地,手裏拿著熱乎乎香噴噴的烤山雞,看著鳳無霜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極度不爽的冷哼了一聲。

生活小白也不是他樂意的,但問題是從他出生到現在,一向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更不愁錢用,這些野外生活他從來沒有經曆過,哪裏弄得那麽多?

但是鳳無霜就不一樣了,野外行軍對她來說是常事,以前和風無行住在一起的時候,兩個家夥最喜歡的就是工作之餘跑到荒無人煙的郊外去露營,一住就是半個月,漫山遍野的跑,什麽植物有什麽功效,什麽動物要怎麽處理,鳳無霜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此刻重抄舊業自然得心應手。

帝梟無奈,想要證明自己不小白、卻又改變不了他本身就是小白的事實,隻好鬱悶的坐在火堆邊,一邊用啃著鳳無霜辛苦烤好的山雞,一邊等鳳無霜回來。

當然了,他也不是那麽不懂得為人考慮的人,山雞被他用刀一分為二,鳳無霜的那一份還好端端的插在樹杈上,放在火堆旁溫著。

——這也是鳳無霜教他的,食物冷了就不好吃了,所以要放在火堆邊保持它的溫度,但是放的太遠沒用,放的太近又容易烤焦,就這麽一點小常識,帝梟可是浪費了一隻山雞一隻兔子才學會的。

鳳無霜的手藝很不錯,雖然及不上那些精致過人的大型佳肴,但在這種荒郊野外裏,能吃飽吃好就是很不錯的事了。

帝梟一邊啃,一邊側耳聽著河邊的動靜,輕巧的水聲不時傳來,那是鳳無霜在處理蛇屍。

晚間的風從山坡上吹過,夕陽已然徹底落下,星辰閃耀在頭頂,高草被風吹動時會有窸窣的聲音,野外的黑夜,總是有種別樣的安寧和寂靜。

嚼著口裏外焦裏嫩的雞肉,聽著長風吹拂高草,麵前有溫暖的火堆,等待喜歡的女人回來,安靜或吵鬧的繼續往前走。

帝梟的動作一頓,猛然才發現這樣的日子他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唇角微彎,帝梟想,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然而安寧總是不能長久,這樣的想法才剛剛從他的腦中冒出,身側的雜草叢突然悉悉索索的分開,帝梟猛地從原地站起來,眼瞳微眯,豹子一般機警的掃過周邊。

他的手中還握著那半隻沒有吃完的山雞,樣子看上去有些搞笑,可因為那是鳳無霜烤給他的,所以帝梟不舍得浪費。

“誰?給本尊滾出來!”

臉色有些難言的陰霾,帝梟冷聲喝道,聲音冷似冷冰。

他從來不在鳳無霜麵前自稱“本尊”,但這不代表他就會對其他人一視同仁,鳳無霜是鳳無霜,別人是別人。

最重要的是,他明明感覺到周圍有人,但卻察覺不到對方半點氣息,簡直就像毫無存在感的空氣一般,這詭異的感覺讓人心中不安,即便強如帝梟,也不得不警惕起來。

雜草微晃,似乎有什麽人正在裏麵走動,一步一步,不急不緩。

帝梟雙拳緊攥,若不是有鳳無霜這幾天不停的在他耳邊說不能使用幻力,否則神階強者的幻力氣息波動太過醒目,一下子就會被人發現,他早就直接動手了。

雜草分開,一個純白宛若白玉雕塑一般的男子從草叢中走出,眼神淡淡的看著蓄勢待發的帝梟。

男子真的是全白的,白色的長發、白色的發帶、白色的眉毛、白色的臉、白色的衣服……除了那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外,男子幾乎就像是在白漿水裏走了一遭,月光清涼,照射在男子身上,他白的空靈虛無,宛若月下毫無血色的謫仙。

但是帝梟自然不會認為他是幽靈這一類的存在,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與心跳,卻無法感應到對方的氣息,簡直就像這個明明就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一般。

如此蹊蹺。

“你是什麽人?”出於謹慎,帝梟倒沒有直接動手,隻是如此問道。

“一個過路人而已。”

純白的男子微微一笑,聲音清淡的答道。月光照在他揚起的嘴角上,整個人卻越發空靈起來,仿佛一陣青煙的聚集,稍不注意便會消失了去。

“人和魔獸的後代?”帝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不同尋常的雪色長發上,眯了眯眼,冷冷的道:“沒想到第三立麵上也有你這樣的存在。”

魔獸隻要到了超神獸就能轉變成人形,自然也擁有人的七情六欲,在第二立麵和第一立麵這兩片大陸上,人和魔獸的後代不在少數。

同時具備人和魔獸這雙血統的混血兒,比起正統的人類來說天賦要高出很多,他們不但可以修煉成幻師,還同時具備了所繼承的魔獸之血的強悍體能,根據體內魔獸之血的多少、強悍程度而實力高低不等。

但是這種混血兒在第三立麵上卻極其罕見,因為能順利轉變成人形的魔獸實在太少了,能夠馴服並且擁有這種魔獸的幻師也十分稀少,帝梟幾乎從沒想到在第三立麵大陸上還能見到人和魔獸的後代。

純白男子笑意不變,語氣卻微微幽深了一些。“你果然不是這個立麵上的人,是來自第二立麵,還是來自傳說中的凱得帝拉大陸?”

“這與你無關!”帝梟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人和魔獸的後代天賦驚人,你的實力估計也不弱,為何還要留在這個最弱的大陸上本尊懶得去管,你馬上給本尊滾,本尊還可以饒你一命。”

他聽到河邊傳來的水聲已經消失,鳳無霜估計就快回來了,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讓鳳無霜看到這白的像鬼一樣的家夥。

大概……是因為別人長得美吧。

純白男子並不生氣,反而含笑道:“果然是個好戰份子,不過帝梟,我可不是來找你的。”

“你說什麽!”不是來找自己,那自然就是來找鳳無霜的,帝梟當下就炸毛了,雙手捏拳,他的表情冷冽。“再不滾,那就別怪本尊不客氣的!”

純白男子挑眉。“哦?怎麽不客氣?”

帝梟不語,兩人隔著火堆對望,風乍起,衣袂翻飛,黑白兩色的長發同時舞動在半空,氣勢一觸即發,殺意緩緩湧動。

而就在這個時候……“帝梟,你在幹嗎?”

鳳無霜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側傳來,硬生生的打斷了帝梟即將爆發的怒意。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鳳無霜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往後一瞥,看見了站在草叢邊緣的純白男子,愣了一下,揚眉笑道:“呀!好漂亮的公子,頭發居然是白色的。”

帝梟:“……”捏拳,他就知道這小東西是個好色的家夥!

當初能盯著他的臉看傻了,現在那幽靈似的家夥長的那麽漂亮,這小東西不失色才怪。

(對於這一點,鳳無霜捏拳咆哮:你丫的,我什麽時候看你看傻了?分明就是你長得像夜祗,我那叫措手不及的呆滯!呆滯你懂麽!)

剛想伸手拉住鳳無霜,卻不料後者的動作更快,一個跨步便走了過了去,手中還拎著水淋淋的、剛洗幹淨的蛇屍,鳳無霜笑(色?)眯眯的對純白男子道:“漂亮的白發公子,你叫什麽名字?這個時間了怎麽還會在這裏?”

帝梟抽了抽嘴角……看吧,被他說中了吧!

鳳無霜你個小色鬼!

呸呸呸,鳳無霜才不是那麽沒腦子的好色鬼呢,隻不過這純白男子身上並沒有戰意,出於謹慎,鳳無霜隻是想問清楚了再說。

純白男子絲毫不介意她那有些輕佻的話語,笑著道:“你可以叫我白,我是來找你的,追風公子。”

白?鳳無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失笑道:“的確是很貼切的名字,那麽白,你找我有什麽事?”

“確切的來說,我不是來追風的。”白卻轉眼就推翻了他自己剛剛說的話,頓了一頓,他緩緩笑道:“應該說,我是來找鳳家的三小姐——無故失蹤的鳳無霜。”

說完這句話後,他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鳳無霜的臉,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