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晏舒?呃……是。你叫晏舒。”公孫羽苦笑出來。曾經,她對他冷冰冰地說:我叫阿曼達,晏舒已經死了。看來,如果這個女孩沒有表演的話,是阿曼達死了,而晏舒複活了。
一個巨浪打來,女孩哆嗦了一下,呻吟道:“大哥哥,我的頭好痛!”
大哥哥!?公孫羽頭皮忽然一陣發麻,曾經冷冰冰的敵人竟然如此親昵地叫自己,這種感覺……噝,貌似有些渾身發毛似的。
頭好痛?是不是那一撞讓她失去了部分記憶?從醫學角度來說,發生這樣的事情並不罕見。公孫羽一麵壓製著胸口的劇痛,一麵拚命劃動手臂,如是想。
距離島嶼越近,浪頭變越大。晏舒接連吞下幾口海水,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加之疼痛難忍,眩暈的感覺再次出現,修長的腿也軟綿綿的無力再揮動,兩人的體重完全交由公孫羽一人帶動。
而公孫羽的傷勢極其嚴重。帶動二人異常吃力,甚至連口鼻都不由自主地溢出了大量的鮮血,將身邊的海水染紅。
當咳嗽過去,晏舒發現了公孫羽口鼻的鮮血,驚嚇地尖叫起來:“大哥哥,你……你流血了!”
公孫羽苦笑搖頭默然,繼續向前用力劃動手臂,維持二人向前遊動。隨著他的前進,淡淡的血痕在海水中緩緩蕩漾開來,雖然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給晏舒的衝擊力幾乎是無與倫比的。
心智回複到某個階段的女孩,除了媽媽從來沒有人對她曾經如此好過,這讓她第一次仔細端詳著男人的臉孔。
他很英俊,雖然憔悴,雖然口鼻溢血讓他看起來有些慘烈,但堅毅的神色和冷峻的麵孔使得他有種說不出的令人好感的東西。女孩的心忽然砰然在跳動,甚至連腦袋的疼痛都減弱很多,如果不是一支手得抓住公孫羽的肩膀,而另一支手脫臼,或許她已經伸手去為他抹去血漬。
“大哥哥,你……你很辛苦吧?謝謝你!”晏舒情不自禁地低聲說。
女孩的口吻如同十來歲,這讓公孫羽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不像是演戲,如果演戲能達到這種水平,那麽她的演技絕對勝過任何一個奧斯卡金像獎獲得者!
那麽說來,她是失憶了?或許,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幸福吧?仇恨曾經蒙蔽了她的心靈,曾經扭曲了她的人生。失憶未免不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但奇怪的是,貌似她並不是簡單的失憶,而是回到大約六七年前,失去的記憶是後麵的那一段。如果沒錯的話,是從母親死亡開始的。那絕對是她人生最悲慘的時刻,突然失去相依為命的母親,整個世界徹底傾覆。如果不是不久被父親接出國,本就在學校備受欺淩的女孩,絕對會因之而徹底崩潰。
在醫學上,這種情形很常見。選擇性失憶、階段性失憶等等,都是類似的、常見的失憶種類。
雖然已經確定,但公孫羽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晏舒,你……還記得施丹達嗎?就是那個比蒙巨獸一樣的外國佬。”
“施丹達?”由於頭部受到重創,晏舒一直處於眩暈中,她想了又想,困惑地說:“我不認識什麽外國人。見倒是見過兩次,那是在杭州,爸爸帶我去的……”
提到父親,女孩的俏臉忽然微微扭曲起來。顯然某些記憶觸到了她的傷心處,因為父親,她實在失去了太多。童年的歡樂。家庭的幸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父親的緣故。他為什麽會殺人!?
這個問題曾經一再糾纏著她弱小的心靈,今天再次讓她頭疼欲裂。
◇◇◇◇
經過種種掙紮,公孫羽最終帶著晏舒登上島嶼。勉強上到島嶼後,公孫羽甚至連打量一下島嶼的氣力都沒有了,跌坐在地上開始調息。而阿曼達由於腦袋傷口被海水蜇得很厲害,甚至昏迷過去。
一個小時後,公孫羽終於初步恢複了行動的能力。當他睜開眼睛時,卻叫了一聲苦:阿曼達……不,晏舒躺在他的大腿上昏迷不醒,俏麗的臉龐憔悴之極,而臉頰卻火熱一片,紅馥馥的,貌似豔麗,實則在高燒!
而當他打量四周時,心底更是一沉。這絕對不是一個適宜於人居住的地方,島嶼不大,約一萬平米左右。但這座島嶼純粹是由三座石峰組成,左邊一座最高,海拔超過百米,而中部最低,海拔大約五十米,右邊那座海拔大約在七十米左右。
這三座石峰上海鳥不少,但寸草不生,險峻異常。尤其右邊那座,臨海一麵上百米的懸崖峭壁,陡立大海之前,頗為雄壯。
而公孫羽和晏舒登上的。是島嶼中部山峰的底部。這裏相對平坦,是整座島嶼唯一的凹點,麵積大約數百平米,呈坡狀向大海傾斜著。
在這種島嶼上,以鳥蛋和海魚為生,保命或許無礙,但如何帶著一個弱女子渡過重洋,是一個巨大的,幾乎無可能達到的目標。唯一的指望是,這裏是一條航線,附近會經過船隻,能有求救的機會。
維生和求救隻是後續的事情,目前首先必須救治晏舒。
如果是阿曼達,公孫羽或許心腸冰冷很多,但對晏舒這樣稚弱女孩,他心頭還是相當憐憫的。至少,他們同病相憐,都是失去父母,在世上無親無故的人。
首先是給她接上胳膊。這一點相當容易,脫臼而已。但難就難在如何事後如何固定那支受傷的胳膊,讓其盡快恢複。
為此,公孫羽艱難地抵達海邊,按捺著傷痛。撈起幾塊隨著颶風卷來的樹棍,折斷後,準備當夾板用。在給女孩子接上胳膊那一刻,雖然暈迷中,但她還是呻吟出來,聲音中含著濃鬱的痛楚之聲,竟然瞬間打動了男人的鐵石心腸。
公孫羽的動作不由自主地輕柔了幾分。
“很疼嗎?”他莫名其妙地對昏迷中的少女問。
“疼,大哥哥,我好痛……”奇跡般,昏迷中的少女竟然呻吟著喃喃道。
公孫羽的心猛然一震。對大哥哥這個稱謂,其實他很敏感。小魔女、朱若蘭、小琪、小喬、梁爽幾個一直都這麽稱呼他。
說起來。晏舒雖然在身體上較之霜兒、蘭蘭她們成熟很多,但根據公孫羽的調查,她是90年出生,今年不過19歲,較之霜兒不過大一歲而已。
解下皮鞋的鞋帶,撕開本就襤褸的衣服,給她的胳膊綁紮好以後,公孫羽的眉頭卻又深深地皺起來。她腦袋的傷口看起來不輕,又被海水長時間浸泡,加上冰冷海水和傷口感染帶來的高燒……
關鍵是目前手中根本沒有任何藥物,加上沒有淡水可供傷口清洗用。如果任她如此高燒下去,傷口一旦化膿,死亡率將高達90以上!
公孫羽焦急地站了起來,眺望遠處。但灰蒙蒙的天,陰風怒號,甚至遠處的海麵傳來暴雨的聲音。根據潮汐和海浪的變化,這裏距離大陸至少在三百公裏左右。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每小時保持五公裏的高速,也需要60個小時才能抵達大陸——而且這是在極限直線的情況下。事實上,即使能判定方向,也不可能達到這個極限。60小時的直線距離,一般能在72小時之內抵擋就不錯了。當然,如果再加上休息和睡眠,或許三天便變成了五天。
然而公孫羽的身體條件根本無法到達那個狀況,此刻他甚至連下水都極其困難,遑論遊到大陸去求救了!
怎麽辦?公孫羽不顧自己的傷勢,在這個相對平坦的凹地轉了一圈。但一無所獲,這裏除了苔蘚,幾乎沒有任何植物,更不可能有公孫羽熟悉的草藥。
當他回到晏舒身邊時,女孩的高燒愈發熾烈,甚至連**出的肌膚都紅彤彤的一片,摸上去甚至燙手。
這種至少40的高燒是最致命的,如果還不采取措施,兩個小時之內女孩便有可能會因此而香消玉殞。
“首先得找水,淡水!”公孫羽喃喃道。凝目左右,他劍眉一聳。朝右邊那座高大的山峰而去。那座山峰的麵積占據島嶼大半,中部和右邊山峰麵積很小,不大可能有淡水。
在攀爬岩石的時候,公孫羽的胸部感到陣陣撕裂的劇痛,但他強行忍住,還是從岩縫裏努力地攀爬上去。
大約在海平麵50幾米的地方,公孫羽驚喜地發現一個凹下去的麵積約十幾平米、深約五米的小水潭。這是一處天然凹陷,而水是雨水的累積。由於附近懸崖形成雨傘狀的遮擋,這裏的蒸發量極小,寶貴的淡水被保存下來。
但現在困難的是無盛水的工具。公孫羽在很無奈的情況下,隻得脫下自己的衣服,洗幹淨後吸飽了水,然後穿著短褲爬了下去。
就憑借著這點水,勉強將女孩的頭部傷口清洗了一下。傷口不算很大,但有點深,估計當時直升機地麵可能有個螺栓之類的凸起,不幸正好撞擊在其上了。
在清洗中,女孩疼得嬌軀都在顫抖,那支完好的胳膊死死地抱著公孫羽的腰身,貌似這個男人是她最大的依靠。雖然在昏迷中,她卻逐漸有了這樣的覺悟。
這一點讓公孫羽為之苦笑。幾個小時之前,她還執著地追求著殺死他的人生最大目標,但如今時過境遷,竟然將他當做唯一的依賴。
在清理幹淨傷口後。對女孩傷口的感染和病情,公孫羽卻一籌莫展,坐立不安。無奈地坐下,為她梳理被海水泡得硬硬的秀發,女孩在迷迷糊糊中卻緊緊地抓住他的大手,貌似在懇請他救救自己。
這支小手被海水泡得白嫩的皮膚有些皴,火熱滾燙一片。公孫羽急得拍了大腿一下。不料這一下卻刺得他一個激靈,仔細一看大腿竟然被什麽刺破,一粒血珠從皮肉處滲出來。
公孫羽摸索下,從撕爛而垂到大腿附近的衣襟內,竟然摸到一枚鐵木長針,這讓他眼睛為之一亮。以武入醫,針灸未免不能醫治高燒。
在退燒後,對於炎症,隻要加強傷口清理,恢複的可能性很大。
說做便做,公孫羽仔細在身上搜索著,勉強找出五枚木針。如果選定穴道,以太清氣功透針而入,治療發燒應該問題不大。
公孫羽再次爬到淡水池,將木針清洗幹淨。隨即返回女孩身邊。這時天上卻漸漸飄起小雨,風勢也很大。由於氣溫比較低,女孩在昏迷中都冷得直顫抖。公孫羽思忖一下,連忙將她抱起,勉力爬到淡水池附近。這裏是一處屋簷般的危崖,左側又聳立了一堵巨大的石壁,風勢被擋在外麵不說,還可以擋雨。
唯一缺點是水池占據了90的麵積,以至於能容身的地方比較狹隘,晚上入睡後,一不小心便可能掉入水池中。
在安放好女孩後,公孫羽眉頭微微一皺,下定決心般揮揮手,隨即迅速地解開女孩的衣衫。衣衫之內,竟然一件淡綠色的兜肚,這讓他不由一怔。這兜肚有些陳舊,而且有著手工繡花,很可能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
雖然有些猶豫,但公孫羽還是除去她的外衣和兜肚,露出一具活色生香的胴體。少女的肌膚很純淨,或許曾經曬過日光浴,膚色呈最健康的淡淡小麥色,滑膩異常,而幾處禁地則雪白耀眼。
由於長期居住在國外,女孩的發育算得上超常,酥胸碩大傲挺,幾乎與女警有得一拚。由於年齡的緣故。發展前途甚至在女警之上。而那雙長達一米多的修長雙腿更是具有驚世駭俗的魅力。
公孫羽微微觀察了一下穴道位置,不敢細看,凝息運針,三秒鍾之內,在胃足陽明之脈連下五針。
據中醫病理揭示,風寒入侵,可在胃足陽明之脈施針,“盛則瀉之,虛則補之,熱則疾之,寒則留之,陷下則灸之,不盛不虛,以經取之”。
公孫羽在施針之時,於穴道注入少量太清功。太清功是祛病療傷之聖,如果不出所料,對女孩發燒,甚至傷口的炎症,都大有裨益。
施針之後,公孫羽將她的外衣覆蓋在她那傲世無雙的嬌軀上,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由於妄動真氣。胸口處又撕裂般生疼,額頭甚至沁出了冷汗。
“嘩啦啦!”暴雨終於來臨,甚至不少雨點噴濺到這危崖之下,女孩再次在昏迷中哆嗦起來。公孫羽隻得將她抱起,貼著岩壁而立,躲過這一波暴雨的衝激。
外麵的狂風還在嗚嗚地哀鳴,暴雨肆虐地抽打著整座小島,一時天地間貌似被這暴雨所徹底覆蓋,一切都籠罩在其中。
至少三個小時,這樣的暴風雨一直在摧殘著一切,公孫羽甚至聽到頭頂上海鳥的哀鳴,顯然它們的巢穴在風暴中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萬幸的是,公孫羽所處容身之地實在是奇妙,相當安全,雖然風雨聲異常凜冽,但此地卻頗有些與世隔絕的意蘊。
女孩的體溫漸漸在平複,這讓公孫羽心中不由為之欣喜,於是拔掉她身上的木針,洗幹淨收起,隨即給她穿好衣物。
暴雨漸漸小了起來,風勢也小了很多。崖上卻形成了瀑布,掛在危崖前,讓二人的容身之所變成了水簾洞。這股水流瀉入淡水池中,很快水池便開始溢出,透過岩石縫隙叮叮當當地朝大海流去。
隨著病情的恢複,女孩由昏迷轉向昏睡中。其中她曾經醒轉一次,朝公孫羽疲累地一笑,隨即閉上眼睛。這一笑很美,恰若風雨後的彩虹般耀眼。
公孫羽也開始盤膝而坐。進入內呼吸,開始調息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丹田忽然猛然一顫,隨即睜開眼睛。入目是一雙迷惑而驚惶的黑眸,女孩如受驚的小鹿般縮著身體貼在岩壁上。
“我……我這是在哪裏?我的身體怎麽……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女孩驚慌失措地問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女人”,這讓她不知所措。之前在海水中時,一來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二來重傷之下頗有些迷糊,對自己身體的變化完全沒有覺察到。
公孫羽苦笑,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釋。她忽然怯生生地問:“我是不是穿越了?”
穿越?公孫羽訝然,良久無奈點頭:“是,你是穿越了。我也是。”
女孩表情這才微微放鬆了一些,但隨即又皺眉道:“可……可是我們怎麽會穿越到這裏來?我恍恍惚惚的記得……好像我們坐著一個鐵桶,那是不是諾亞方舟?還有,這裏有沒有外星人,或者是怪獸?這裏的人會不會魔法?”
漫畫書看多了吧?公孫羽哭笑不得,道:“呃……這個,據我所知,這裏沒有怪獸。如果不出所料,環境和地球類似。”
“是嗎?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回不去了?我媽媽在家裏等著我,我突然不見了,她會很急很急的!”
女孩突然跳了起來。然而腦部傷口突然劇痛起來,她身體一晃,幾乎摔倒,萬幸公孫羽閃電般伸手,扶住了她。
“有辦法回家嗎?大哥哥!”女孩可憐兮兮地問。她的身量真的很高,就算是穿著運動鞋,也足足與183公分的公孫羽平齊。
這麽一個發育成熟,身高183公分的女人,如此嬌滴滴地用小女孩的聲音在你麵前撒嬌,貌似有些……
公孫羽無奈搖頭道:“至少現在不可能。”
忽然,他靈光一閃。看了看手上那塊特製防水防爆手表,佯裝驚訝地睜大了眼楮,道:“怎麽……怎麽這手表的時間也變了!”
女孩好奇地湊過來。這是一塊帶日曆的手表,時間清晰地顯示著——2009年3月3日下午15時。
“2009年?”女孩目瞪口呆,“難道、難道我們穿越了整整七年?”
公孫羽肯定地點頭:“應該沒錯。而且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這裏依然是地球,我們並沒有穿越到外太空去。”
女孩忽然奇怪地問:“我們怎麽會一起穿越的?記得當時……嗯,好像我正在操場做操……不,不是。好像是睡覺做了個噩夢,剛起來去媽媽的房間……對,就是那樣,忽然什麽都不記得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坐了一個鐵桶飛到這裏……”
原來是這樣……
公孫羽心中恍然。她的記憶很混亂,大體是從發現母親的屍體開始失憶的,畢竟那個打擊實在是過於刻骨銘心,以至於不得不被深深藏在記憶深處,包裹起來,不敢稍加觸動。而之前在直升機機身那一段記憶,卻又殘留了些微的片段,夾雜在一起,形成了現在的記憶。
從某種程度來說,記憶就是人生一部分。沒有記憶的人生是殘缺的,不過這對女孩來說,或許卻是某種幸運。畢竟她後麵的人生實在太過灰暗,失去或許是一種得到。
“我們是坐那個奇怪的鐵桶來的吧?你記得嗎?”女孩問。
公孫羽“呃”了一聲,無奈點頭道:“是,我們是坐……對了,那應該是一個航空器,就像飛船一樣,鐵皮筒是飛船的一部分。”
女孩喃喃道:“神舟一號,神舟二號?聽說,馬上會載人飛行,莫非我們……”
“呃,那個……貌似我也不記得了。”公孫羽含混地說,“現在我們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我們如何離開這個地方。”
這句話轉移了女孩的注意力。她爬到懸崖邊緣,觀察地形去了。公孫羽這才抹抹腦門上的冷汗,剛才她的追問讓他幾乎徹底露底。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謊言,公孫羽無法解釋一切,於是就坡下驢,結果造成這一切。
女孩在五十米高的懸崖上看到的是茫茫大海,風雨依然在侵襲著一切,不過已經溫和了很多,沒有了剛才的狂暴。
“我們,我們怎麽會落到這麽高的地方,怎麽下去啊!”
覷著十多層樓的崖底,女孩哆嗦一下,完後縮縮身體,生怕跌落下去。忽然她的肚子裏咕咕的響了幾聲,她的臉孔緋紅起來,飛快地斜覷公孫羽一眼,低聲道:“不,不是那個……”
公孫羽莞爾一笑,道:“是,不是。不過,該用餐了。”
女孩一怔:“這裏,有吃的嗎?”
公孫羽眉頭微微一皺,苦笑道:“有。不過,動物保護者或許會抗議了。”
說著,他開始從崖縫向上攀爬。如果不出所料,上麵那些崖縫當中的大量鳥巢裏,應該有不少鳥蛋,以此維生,是一個不錯的手段。如果身體恢複,再下海想辦法,捕獲一些魚類來食用。
“爬這麽高,小心啊!”
晏舒忽然在下麵叫了起來。公孫羽往下望去。她的臉上溢滿了真摯的關切。顯然,這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雖然受到過傷害,但心靈依然純淨無暇。
公孫羽的心不由微微一暖,點頭道:“知道了。”
大約爬上三十幾米,在距離石峰十來米的地方,公孫羽找到一處巢穴,裏麵至少安放著數千個鳥巢。當公孫羽爬上來時,無數的海鳥撲楞楞地飛了出來,從他的腦袋上空飛到海麵上,到處飛舞盤旋。
公孫羽爬進巨大的巢穴中掃蕩了一番,結果得到上百枚鳥蛋——這還是他手下留情的結果,每個巢穴至多拿一枚鳥蛋,以免影響鳥類的種群發展。
撕下衣襟作為提籃,公孫羽爬回原地,氣息微微動蕩著。畢竟重傷未愈,每爬一步其實都相當艱辛。萬幸他八歲便開始負重攀爬懸崖,攀援技巧無與倫比。
“鳥蛋?”晏舒驚奇地叫道,湊過來好奇地看著,不斷用小手撥動辨認。
公孫羽發現她的本質是個很天真,很活潑的女孩子。曾經的壓抑個性。是被扭曲後形成的。三年,幾乎沒有一個朋友,沒有得到一絲溫暖,這讓她養成了乖僻的個性。但在“穿越”後,女孩知道自己逃離了原來的世界,竟然不期然放鬆了自己的心,大幅恢複了九歲之前的心性。
“這個好秀氣,是小小鳥生的;這個好大,嘻嘻,一定是隻大鵬鳥生的!”
公孫羽將鳥蛋洗幹淨,隨即來到池邊一個臉盆大小的小凹槽中,洗淨手放了進去,開始凝息運功。這一刻,他忽然想起北宮靈雨,曾經在阿拉斯加他便如此為她服務過。現在的她,一定很焦急吧?
“洗手幹嘛用這麽長時間?”晏舒走過來奇怪地問。她那明媚的黑眸緊緊地盯著公孫羽,竟然有種奇異的魔力般,讓男人的心微微蕩漾一下。
“呃,這個不是洗手,燒水。”
“燒水?咯咯,你真好玩,這樣也能燒水?”晏舒捂嘴笑了起來。相對往昔的純真女孩,其實她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份嫵媚和誘惑。畢竟,她已經十九歲了。
“能燒。”公孫羽淡淡一笑。
晏舒托著受傷的左臂緩緩蹲下來,此時水麵已經熱氣騰漫。她吃驚地“呀”的一聲叫了起來,盯著公孫羽道:“你……你會變魔法?”
公孫羽點了點頭,雙手再次加力。很快水便咕嘟咕嘟的翻滾起來。
晏舒驚訝地伸手過去用食指在水麵上碰了一下,疼得哎喲一聲縮回小手,將指尖送到小嘴裏不斷吮吸:“噝噝,好疼啊!”
公孫羽不由莞爾,揀起數十個鳥蛋丟到水中,隨即再次伸手其中。大約三分鍾後,他伸手撈起一個比雞蛋略小的鳥蛋,剝開一看,已經徹底熟了。
“給。”他伸手送到晏舒麵前。
晏舒沒接,卻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讚道:“很好吃啊,好像比雞蛋要香呢!”
公孫羽無奈地繼續喂下去,最後一口時,女孩的舌尖卻舔到了他的指尖,心好像突然砰然而跳。這是男人多情的本性,公孫羽微微有些尷尬。
而女孩的俏臉也緋紅一片,咳嗽幾聲,低聲道:“好渴。”
“渴嗎?這裏有水。”公孫羽往淡水池一指。
晏舒眼楮睜大了:“能喝嗎?看起來很髒的樣子。”
公孫羽苦笑道:“這個島嶼很小,又沒植被,能有淡水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晏舒無奈點頭,伸手舀了一口水。倒入嘴裏,品味一下吞了下去,卻笑了起來:“嗯,味道不錯,還甜絲絲的呢。對了大哥哥,你叫什麽?”
“公孫羽。這個名字熟悉嗎?”公孫羽凝視著她問。
晏舒皺起輕眉,尋思良久,道:“好像有點熟悉,不過……對了,我們以前沒見過麵吧?是,一定是。你這樣的人,如果見過,沒法忘記的。”
“為什麽?”公孫羽倒奇怪了。
晏舒目光忽然有些躲閃,囁嚅幾聲低低的道:“因為……那個,你這個人很特別嘛,和我以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以前我的那些同學對我都不好的,他們都叫我小殺人魔王,隻有你……”
女孩的眼楮裏忽然波光蕩漾,泫然欲泣起來。
三年來,她所受的苦楚之多,是絕大多數孩子所無法想象的。多少次,她被敵對的女孩子圍在公廁裏毆打;多少次,被辱罵後躲在暗地裏偷偷飲泣;多少次,因為蔑視的目光和肆意的欺辱,她曾經有輕生的念頭,隻是因為對母親的牽掛,才沒有付諸行動……
在“穿越”後,第一次睜眼看到這個男人,就有種熟悉的感覺。而他對自己的態度也與過往的人迥異。沒有鄰居那樣戳著脊背的竊竊私語,沒有同學那樣的欺辱和謾罵,沒有老師輕侮的眼神和忽視。
而且,這個男人對自己很關心,從他那雙漆黑眸子中就能感受到這一切。這一點是最讓她感動的,也正因如此,她才會放開心懷,恢複了活潑開朗的天性。
看到女孩眷戀的眼神,公孫羽恍惚間貌似身邊坐著的是靈霜、紫蝶、小琪幾個,情不自禁間,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
晏舒的心忽然跳得飛快,臉紅得就如最豔麗的晚霞,她大膽地看了他一眼,輕輕伸手按在那支大手上,感受著大手的溫暖。
“大哥哥,如果一個女孩的爸爸殺了人,她有罪嗎?”
公孫羽一怔,這才醒悟過來,欲待收手,但看到女孩眼楮中流瀉的依戀神色,卻又止住動作,道:“沒有。對了晏舒,三年來你爸爸沒有和家裏聯係過嗎?”
晏舒黯然點頭。垂頭道:“嗯。大哥哥,有時候我很恨他,是他毀了我和媽媽的生活。可是每到晚上我又想他,做夢都夢到他坐在床邊摸著我的頭,就像你這樣,手熱熱的,好暖和……”
說著,她在公孫羽的手背上輕輕撫摸,感受著他的體溫。“記得小時候,爸爸很疼我的。他在部隊裏很少回家,但每次回來都會給我買好看的衣服。買很多好吃的水果、零食,還有玩具。那時候鄰居家都很羨慕我家,同學也很羨慕我。記得那一次,爸爸剛剛退役,從北京給我買了一雙帶著金絲邊的馬靴……”
晏舒的俏臉泛出淡雅的笑意,回憶中的甜蜜讓她嘴角微微翹起:“那雙靴子真的很漂亮,我穿著裙子和馬靴來到學校,所有人都盯著我,都羨慕我……大哥哥,我、我是不是很虛榮啊?”
公孫羽笑了,摸摸她的腦袋,搖頭道:“不,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子穿著講究點是應該的。”
晏舒驚喜地看了看他,羞喜地笑了,低聲續道:“那一天是我最高興的時候,好像天都特別藍,特別清。可是……”
女孩清澈的雙眸忽然蒙上一層淡淡的迷霧,聲音也低沉起來:“爸爸這一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一個月以後,警察突然闖進我家裏,他們凶聲凶氣的,我和媽媽抱在一起,天都塌了一樣。之後一切都變了,不久那雙馬靴在院子也被人給割破,原來那些經常接受我們幫助的鄰居、親戚都拋棄我們……”
公孫羽心中微微一歎。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勢利了,她的父親或許是罪有應得,但她母親和她卻是無辜的。世人的冷漠和仇視,最終造成了她母親的早逝,以及她心靈的扭曲。
“大哥哥,這個世界上為什麽好人那麽少?”女孩最後抬頭淒然問道。
公孫羽心中微微一澀,凝視著她柔聲道:“不,晏舒,你不能這麽看。”
女孩一怔,訝然道:“那……我該怎麽看?”
公孫羽道:“我想,那些人都是受到偏見的誤導,他們對你的傷害,也是出於偏見。這些不代表整個社會沒有正義,總體來說。我們華夏人是一個有優良傳統的民族。譬如最近汶川大地震……呃,不……”
“汶川大地震?”女孩莫名其妙。
由於口誤,公孫羽竟然崩出了08年才發生的事情,這讓他有些尷尬,咳嗽一聲,接著剝了一個鳥蛋,送到她的小嘴,堵住她繼續詢問的欲望。
晏舒隻得幾口將這個鳥蛋吞咽下去。
她正待繼續反問,公孫羽的眼睛卻突然一亮,起身道:“你在這裏呆著不要動,我下去撈些東西。”
說著,他開始朝懸崖下爬起。晏舒連忙趴到懸崖邊提心吊膽地叫道:“大哥哥,這裏很滑的樣子,你要小心!”
公孫羽舉手搖了搖,依舊迅捷地攀爬著。經過幾個小時的調息,太清氣功的威力在逐漸顯現,氣息逐漸平穩,胸口傷患處劇烈的疼痛也大有減緩,攀爬懸崖已不成大問題。
來到海邊,一截巨大的鐵皮筒果然半沉半浮地漂了過來。是金鼎那架直升機的機身,公孫羽不禁苦笑起來:好一個他鄉遇故知!
對於荒島來說,任何鐵器、木器都是寶貝。不過,如此巨大的鐵皮筒,至少也有一噸重,怎樣才能運到陸地上?
唯一的依靠是水的浮力,但這塊平地距離海平麵有五米的落差,想將鐵皮筒運上來,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如果想將其固定在岸邊附近,卻也不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