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一報還一報。

沒有什麽互相報複,互相埋怨。

於鬱櫻櫻而言,她從小被嬌養長大,隻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隻要她一句話,一個吩咐,輕而易舉,便能唾手可得。

太簡單了。

可。

簡單是一回事,想要又是另外一回事。

鬱櫻櫻想要的東西很少。

從她記事以來,穆南祁就是她迫切萬分,想要得到的人。

隻不過,他和別的東西不一樣,不那麽容易得到。

正是因為如此,鬱櫻櫻在這個人,這件事上,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長達整整十年,讓她深了骨髓,成為一種執念,最後變成了習慣。

常言道,不容易得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鬱櫻櫻抬起眼來,清冷的眸色裏染上些許坦然,道:“你不懂,沈甚。”

這樣的感覺,就仿佛是……

小的時候,鬱櫻櫻瞧見的一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特別喜歡櫥窗裏的擺放著的芭比娃娃,可價格昂貴,小女孩負擔不起,便會常常在放學的時候,心心念念特意超遠路,路過那家店,隻為了瞧這個芭比娃娃一眼。

小女孩天天來,天天看,仿佛永遠都不會覺得膩。

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覺得很好。

鬱櫻櫻和這個小女孩有著差不多的心理,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以鬱櫻櫻的性格……

她死磕。

臥室之中,恢複了片刻靜謐。

頭頂的水晶吊燈散發著璀璨光芒,照在鬱櫻櫻的身上,似是被覆上一層輕紗,給人一種看不通透的朦朧美感,盡顯柔和。

“櫻櫻。”沈甚的確不太明白鬱櫻櫻的心裏想法。

他和鬱櫻櫻相處的那半年的時間裏,他的確會揣摩人心,根據鬱櫻櫻所有的動態和行為,來猜測鬱櫻櫻的所思所想,可是……

前提是,鬱櫻櫻得是表現出來的行為,是她心底裏真實的想法。

正如同,沈甚至今都不知道鬱櫻櫻究竟喜歡吃什麽菜品。

“我記得,你好像不挑食。”沈甚低聲開口,說著這句話。

然而,在這句話說出來之後。

鬱櫻櫻蹙眉。

話題跳轉地太快,讓鬱櫻櫻陷入怔愣之中,還沒有回過神來。

沈甚似乎沒有別的想法,他其實不是特意地想和鬱櫻櫻商討這些事情,他隻是想要在這個時間段裏,好好地坐下來,和鬱櫻櫻說說話,而已。

不管說什麽,不管內容是什麽。

隻是說說話,就好。

所以,沈甚繼續道:“我之前不知道,因為我記得,我當初學做飯的時候,不管我做出來什麽菜,你都吃下去了。”

他眯起眼,盯著鬱櫻櫻的臉龐,似乎迫切地想要在她身上查找出來什麽端倪,可是最終,一無所獲。

沈甚繼續:“包括……那些蔬菜。”

可是,就在幾天前,沈甚在調查穆南祁的時候,順便地,在穆家查出來了當初鬱櫻櫻和穆南祁相處的時候的一些細節。

沈甚才得知,原來……鬱櫻櫻竟然是,不吃蔬菜的。

相反,鬱櫻櫻挑食。

她甚至在吃食的方麵上,有著極其嚴苛的準則,隻不過她並未表露。

鬱櫻櫻聞言,低語:“你誤會了,我隻是看心情做事。”

她心情好,沈甚給她做的蔬菜湯,夾到她的碗裏,作為禮貌,她當然會吃下的。

她心情不好,穆南祁跟個瘋子一樣逼迫她,說要把碗扣到她的腦袋上,她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鬱櫻櫻的話語落下,沈甚嘴角邊上的笑意微微僵硬。

“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其實不是你平時裏的模樣。”沈甚終於明白過來。

又或者,他其實自認為他了解鬱櫻櫻,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他隻是了解了她的一些表麵,至於她這個人,他其實一點都了解,他甚至……連她喜歡吃什麽食物,他都不太清楚。

鬱櫻櫻所展現出來的模樣,隻是她平時裏,像是小孩見到長輩一樣,要做做樣子的那種敷衍和應付。

“沈甚,你不也是一樣嗎?”鬱櫻櫻反問出聲。

正如同,在這半年的時間裏,鬱櫻櫻一直都以為,沈甚是一個溫潤如玉的人,是一個體貼細微的人,但結果呢?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沈甚帶著人綁架了她,她豈不是要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裏?

她道:“你沒有資格這麽說我。”

沈甚一頓。

他歎息一聲,道:“櫻櫻,我並不是在埋怨你,我隻是在想著……”

這句話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被沈甚給收住了聲音。

在想什麽呢?

沈甚苦笑道:“在想著……你在穆南祁身邊的時候,不用循規蹈矩。”

或者,鬱櫻櫻展現在穆南祁的麵前的模樣,才是真正的她。

是完完全全的,不帶任何遮掩的……她。

所以,在當初齊世昌綁架鬱櫻櫻在天台上,讓穆南祁在鬱櫻櫻和小泠之間做出選擇的時候,穆南祁才會如此準確地,在這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之中,選擇出來真正的鬱櫻櫻。

穆南祁了解鬱櫻櫻,不是他這樣的程度的了解。

是從身到心,乃至於鬱櫻櫻每一個動作,下一步要做什麽的想法,穆南祁都能夠想到。

可,沈甚是想不到的。

他無法準確度如此高的猜對鬱櫻櫻的想法。

“可為什麽你……”沈甚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但始終無法繼續下去。

片刻後。

沈甚終究是溫和一笑,其中透露著一股子苦澀,道:“是我自取其辱了。”

他想和穆南祁比,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處比。

到最後,沈甚便覺得:“如果當初,和你青梅竹馬的人是我,或許……你會有不一樣的選擇。”

沈甚並不覺得自己輸了。

他隻是在時間點上,和鬱櫻櫻發生了偏差,所以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沈甚如此想著的時候,心中的那一股子不舒服的感覺,便一瞬間平息了。

“櫻櫻,其實我很羨慕你。”沈甚開口。

男人的聲音依舊溫和。

他低著頭,溫潤的視線慢慢轉移,最後落到了他手中的這本書上,像是在細細看著,又像是什麽都沒有看進去。

修長的指尖慢慢翻動著這書頁,留下了一道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