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

穆南祁於行走途中,正巧撞上回來的周同,便開口吩咐。

“可……”周同微蹙了眉,欲言又止。

穆南祁並未搭理他,隻快步上電梯,下樓,出了大廈。

周同連忙跟上。

他瞧著行色匆匆,麵龐肅穆,周身壓迫的氣息比之往常更為陰沉,或許是染上些不被人知的躁意,更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車門打開,男人高大的身影微側,速度很快,“哐”地一聲再關合。

上車。

“穆總,真的要給鬱小姐吃那些藥嗎?醫生說過,這對人的大腦和身體都會造成損傷,如果鬱小姐吃了,大腦記憶褪去,變成一個智力不全的孩童,她不會……”

周同啟動車輛,於此時終是將自己剛才欲言又止的話言明,低聲開口。

而。

穆南祁於此時手臂微抖。

他明白,這件事他早已經在心底反複考量斟酌無數遍,正是因為顧慮這一點,所以他才會一拖再拖,到了眼下,鬱櫻櫻都快想起來了,他還在猶豫不決。

她遲早都會想起的。

正如此刻,總會來臨的。

穆南祁克製住心底的顧忌,聲線微啞:“我隻是想讓她陪著我。”

就像這段時間這樣,好好陪著他。

他太喜歡現在的鬱櫻櫻了。

兩個極端的想法於腦中糾纏打繞,一邊是理智地,告訴他不能這麽做,他並不想傷害她;可一邊是瘋狂的,這才是他原本的想法,他自始至終想得到的隻有鬱櫻櫻。

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他都要。

瘋狂且偏執的,這才是他一直以來待鬱櫻櫻的態度。

從前,他於那些複雜的仇怨中,無法釋懷,他放不下,也不想放開她,他甚至多次,想要在地獄裏,尋找她的身影,想……將她一起拖入這茫茫黑暗。

可現在,他終將,在她的身上看見光明,這光輝點點,如星辰,映照在他的心上,成為一種無法言喻的救贖。

太美好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除了那些瘋狂,還能有美好在等著他。

“讓醫院的人,換成注射類藥品,送過來。”

穆南祁一字一句,聲線沉冷,吩咐。

換成注射類,比吞服型,更為方便。

男人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一側的位置上,一隻手抬起,極為緩慢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又頭疼了。

周同聞言後,低語:“是。”

男人於後座之上,微微側頭,車窗上的風景迅速滑行過去,速度極快,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看到最後,才發現什麽都沒有留下。

總是在變。

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穆南祁又閉上眼睛,仰頭。

車速很快,最後,抵達別墅門口。

熄火。

醫院的人來得也快,接到命令後,便趕往此地,在門口等待穆南祁歸來。

“穆總。”有醫護人員將手裏的小箱子打開,遞到穆南祁麵前,“這是您要的東西。”

隻見這小箱子裏,赫然擺著一支注射器,藥液呈透明狀,針孔與尋常的相比細小了許多,小巧且便捷。

男人抬手,麵無表情,取下這支注射器。

“你們回去吧。”穆南祁盯著手裏的東西,低聲開口。

“是。”

於是,醫護人員們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而。

“穆南祁!”

鬱櫻櫻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她站在落地窗前,從上自下看,發現車輛後,便轉過身,朝著樓下跑。

嬌小的身影步伐未停,她下樓,小手微微抬起,是扶著樓梯一側欄杆的架勢,小跑著朝著穆南祁的方向而來。

男人下車。

穆南祁立在原地,視線凝住,瞧著那抹嬌軟,一點一點,急切且自願地,朝著他靠近。

他一頓。

在鬱櫻櫻即將過來時,他張了手,上前去接。

男人精壯有力的臂膀攬在她的腰間,抱住她,讓鬱櫻櫻成功撲進了他的懷裏,小小的一隻,可愛極了。

抱個滿懷。

暖暖的,她像是撲進他的心口裏,讓他顯得有些凝滯。

“櫻櫻。”

“穆南祁。”

兩人異口同聲。

緊接著,穆南祁又是一頓。

他手中的注射器在掌心翻轉。

在鬱櫻櫻的背後,她看不見的位置,翻轉著。

像是在思索。

“穆南祁,剛才走的那些人,是醫生嗎?”鬱櫻櫻從男人懷裏抬起頭,一雙葡萄眼帶著微光。

和之前沒有什麽兩樣。

她還是他想要的模樣。

掌心裏的注射器慢慢垂下,他似乎想不動聲色,將之收起。

“是。”他回答。

鬱櫻櫻瞥了眼那些醫生離去的方向,繼續詢問,像是隨口一說:“他們來這裏做什麽?”

“問他們點事,”他道,“不重要。”

“哦。”

鬱櫻櫻應完,便問道:“我脊背上的疤痕,是從樓上掉下來摔的嗎?”

一刹。

男人手中微垂下的注射器,再一次抬起,他麵色不改,如淵的眸低斂著,看向她:“對。”

針孔距離鬱櫻櫻的後頸,隻有一公分的距離。

他微微蹙眉,喉結攢動,盯著她。

鬱櫻櫻得到這回應,垂頭思索,腦海裏的那些畫麵再一次閃過,她忽然起了求證的想法,繼續:“我是不是掉進湖裏過?”

一句話。

穆南祁偏頭:“嗯?”

鬱櫻櫻鬆開抱著他的手,抬起,比劃:“就是衡大後邊那片湖,我看見我掉下去了,好多水,我喘不上氣,是……”

“櫻櫻。”

穆南祁徑自打斷她,手裏的注射器,再一次逼近她一些。

他眼底逐漸染上一層嚴肅,又或者,如果鬱櫻櫻此時不告訴他,他還不知道……原來鬱櫻櫻已經記起了這麽多了。

而,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平靜與祥和,實際上,都是他固執地逃避,獨自一人築砌而成的安然鄉。

男人的手,開始細細抖著。

“你做夢了,櫻櫻。”穆南祁試圖安撫她,語氣盡量平緩,“或許是房子不好,我明天就帶你去別的地方。”

說著,穆南祁又補充:“不,今晚。”

“今晚就搬走。”他道。

話雖如此,可穆南祁本身也明白,問題……根本不是在這棟別墅上。

他握著的注射器,也在抖動,似乎在猶豫著,糾結著,又或者在控製著,盡量保持理智。

“櫻櫻,你覺得好嗎?”他問。

鬱櫻櫻毫無察覺,她並不知道,此時脖頸後方,停留著那細小的針孔,正對準著她,但凡她後撤半步,都會撞上去。

他說著從前一樣的話:“櫻櫻,吻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