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念守在顧風的診室門口。
裏麵，紀驍正在和顧風詳談陸秋柔的病情。
她坐在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杯咖啡，一口一口抿著，卻嚐不到苦澀的味道。
滿腦子回憶著的，竟然是在療養院門口的那個吻，還有紀驍喃喃的低語。
契約作廢？
不再離開？
尹念當時心底就有些微亂。
現在仔細想想，心裏亂得更加厲害。
自從尹興旺債務危機曝光，媽媽被逼著從高樓上一躍而下，尹念就從未考慮過自己。
事業，隻為賺錢養家糊口，還清債務。
情感，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從未想過跟誰生活一輩子。
她身上背負著的是沉重到讓一個普通青年根本承受不起的重擔！
連她都幾次差點被壓垮，她不敢想，還有誰敢要這樣的她。
今日紀驍卻跟她說，不要離開。
那麽誘人。
“紀太太。”
顧風的小助理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錯愕地抬眸看過去。
小助理已經在她身邊站了很久，拿著一個文件袋一直遞到她麵前，隻是她陷入了沉思，一直沒發現。
見她回過神來，小助理尷尬一笑，“這是紀先生下屬送來的病曆資料。”
“哦，謝謝你，給我吧！”
紀驍吩咐過，資料一來，讓她送進去。
這個診室除了顧風，紀驍不希望讓任何人聽到關於他母親病情的事，以及他的那個噩夢。
尹念接過資料沒有打開，而是第一時間起身，送入了診室。
顧風正在寫什麽，紀驍靠在椅子上，雙眸緊閉，神色痛苦，額上竟有微微細汗。
是那個噩夢被迫提起了嗎？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扉灑了一地，卻始終沒有灑到紀驍的身上，尹念心底一疼。
將資料放在了顧風的桌上，輕聲提醒了一句。
緊閉著眼睛的紀驍頃刻睜開了眼，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穿過黑暗急於尋找光明一般。
尹念不忍馬上離開，輕聲問他，“我在外麵等嗎？”
“在這裏陪著我。”
紀驍說話的時候，已經朝她伸出了手。
那隻手終於觸碰到了陽光，尹念輕歎了歎，無聲走過去將手遞給了紀驍，她就坐在紀驍身邊，默默陪著，不插嘴他和顧風的談話，隻在他神色痛苦的時候，手指微微用力緊握著他。
在談到陸秋柔病情和最近的治療情況時，紀驍後背離開了靠椅，整個人坐得筆直，尹念才看見他白色襯衫已經被汗浸濕。
這場談話，等同於一場手術，將紀驍陳舊的傷口無情地剖開，通過他痛苦的回憶去找到陸秋柔的症結所在。
“鍾嶼找到的主治醫生是精神科的權威專家，他的診療方案和資料，我不敢在短時間內做出評判，但，我相信念念的直覺，支持你把你母親接出來，我隻有通過跟她的當麵交流才能知道她目前的狀況。”
顧風將所有資料小心收藏好，“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幫你想一個適合的方法，有必要的話，我可以陪你們一起過去。”
“好，辛苦。”
紀驍起身，與顧風握了握手。
顧風看向尹念，笑道：“我覺得念念可能會有比較好的辦法，不如讓念念也試試。”
“我也覺得。”
紀驍緊繃著的臉，終於在此刻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溫柔看向尹念，抬手在她頭上輕輕撫摸了摸。
尹念小臉頓時一紅，尷尬地看了眼顧風，顧風已經在低頭整理資料了，並沒有留意他們夫妻倆的甜蜜互動。
她咬了下唇，拉起紀驍的手，離開了顧風的診室。
尹念問紀驍要車鑰匙，“我來開車吧！”
“不用，我來。”
紀驍替她打開了副駕駛，要送她上車。
尹念不肯，“你現在需要休息一下，而且你坐在專業賽車手的副駕駛，你還不放心了？”
“隻是不舍得你辛苦。”
紀驍笑笑，要她上車。
尹念直接將車鑰匙從紀驍的手裏搶過來，靈活地繞過車頭，坐進了駕駛室。
紀驍還立在外麵，看她已經係上安全帶，發動了汽車，他才無可奈何地坐進了副駕駛，苦笑著在她頭上摸了摸，“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可憐了，需要一個女孩子照顧我。”
“互相照顧吧！”
紀驍給她的照顧並不少。
紀驍柔情微笑，他放鬆心神靠在椅背上，“我們回朗園吧！”
“好。”
尹念將方向盤一轉，輕車上路。
紀驍睡著了。
那年的噩夢之後，紀驍一直入睡困難，夢中時常有噩夢，住在一起後，尹念一直都知道。
看見他不到五分鍾就進入睡眠，尹念有些心疼。
是今天短短半天的時間將他的精力全都耗盡了吧？那種剖開心口傷疤的痛，很難熬吧？
她將車開得平穩而緩慢，想晚一點停車，能讓他睡久一點。
車，剛剛在朗園停下時，紀驍就醒了，他一睜眼，半秒的時間迷離就散去，恢複了清醒。
“我有點事要找美芳姨和範叔談談，念念，你先上樓休息一下，我忙完就來。”
尹念知道，是關於陸秋柔的事，她不打擾，乖乖上樓休息。
忙了半天，所有的酒意都已經過去，再躺在這張**，她有些輾轉反側，因為回憶是最不肯輕易饒人的東西，它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無孔不入。
如果，沒有電話的打斷，她應該已經是紀驍的人了吧？
是身體互換後朝夕相處的親密，讓她對他的身體毫不排斥嗎？還是喜歡在作祟？
她又想到了契約作廢，不再離開，她竟然不可控製地開始想象契約作廢後的相處，想著想著就進入了睡眠狀態。
被一陣爭吵聲給吵醒，她迷離睜開眼睛，房間裏的光線已經暗了，她聽到紀驍的聲音，怒吼之中帶著絕望。
她驚了一跳，趕緊起身穿鞋，匆匆往外麵跑。
是紀文耀來了！
樓下，範叔正攔著紀驍，美芳姨拉著紀文耀。
紀文耀麵色猙獰，紀驍眸中跳動著赤紅的怒火。
怎麽了？
尹念匆匆下樓。
“這裏是我母親的住所，請你滾出去，出去！”
紀驍冷漠的眸像是一把冰刃，直刺向紀文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