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彩衣廟夜遊（二）
丞相府也算屹立三朝不倒了，到底比一般府邸氣派，亭台樓閣九曲回廊。軒轅初在寧華心的帶領下參觀偌大的丞相府，最後到了寧華心的院子。
蓮香和蓮嫵看得暗笑不已，華心小姐難道就沒有發現華風公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麽？“華心，終歸男女有別，皇上還是不便進女子閨房的”寧華風上前擋住正要進去的兩人，卻正好看見軒轅初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沒關係，皇帝哥哥不是外人”寧華心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軒轅初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樣，哥哥進自己的院子又有什麽關係。
“皇上是男子”寧華風絲毫不讓，皇上今年已經十四了，再過一年就已經到了親政的年紀，他本來已經為她要立後的事很心煩了，更怕自己的妹妹被別人抓住話柄趟進這趟渾水。
“可……。”寧華心還想說什麽，卻被身邊的軒轅初拉住，看來寧華風並不想寧華心進宮，這是不是說明他也不想和自己扯上太多，到時候怕抽身不易，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原本的高興也淡了幾分。
“好了華心，華風哥哥說得對，你是女子，該有點女兒家的矜持才對。否則到時候看晉城那個男子敢要你”軒轅初笑得眉眼彎彎，這麽多年也就隻有華心還是個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還膽大妄為的小姑娘。
寧華風聽她這麽說心裏也開心，笑著看著軒轅初，心裏有幾分隱秘的得意，這是他喜歡的女子，自然和他站在一邊。盡管軒轅初並沒有這麽想，隻是把寧華心當做珍惜的妹妹才如此說。
既然他們都這麽說了，寧華心也不再多說，隻是嘟了嘟嘴，滿臉的不開心。哥哥和皇帝哥哥從來都是站一邊的，她是個沒有人疼的孩子。
幾人見寧華心沒有反應本來還有些擔心，誰知道華風不動聲色的站在軒轅初另一邊拉著軒轅初往前廳走，“還沒用過午膳吧，彩衣廟要到晚上才熱鬧，我吩咐下人準備了膳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有的時候有些人隻用一個動作一個表情就能讓人心境發生改變，軒轅初不知道是什麽感覺，但總而言之不錯。他隻是興高采烈的拉著她去吃飯，就已經讓她忘掉方才心裏的不愉快。寧華風待人真誠，不做絲毫虛假，又沉穩幽默，這樣的人很難讓人討厭吧。
或許是寧華風特意交代過，整個府裏都不見有下人走動，軒轅初在丞相府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對啊，對啊。皇帝哥哥，哥哥吩咐廚子做了我最愛喝的翡翠湯還有珍珠丸子，你等一下一定要嚐一嚐”寧華心什麽感情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一想起哥哥讓廚子做了一桌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就很高興。
“你愛吃的？”軒轅初停下來問一旁的寧華心，臉上雖然還帶著三分笑意，被握著的手卻已經不動聲色的抽了出來，是因為華心喜歡才做的麽？
“對啊……”寧華心剛要接話就被寧華風打斷。
“不是，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才覺得你和華心同歲，她喜歡的東西你應該也不會太討厭才對。你嚐嚐丞相府的口味，到時候什麽合胃口，你再到丞相府的時候，我再吩咐廚子做”他隻是想單純的了解她喜歡什麽口味，才尋了這樣的理由。
他不隻要她喜歡依賴他，習慣他的存在，像喜歡一件玩具，習慣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一樣。他更想了解她的一切，那些被人熟知或者從不曾了解的，他都想知道。平日裏的聰明睿智都用不上了，隻能像最普通的傻小子一樣，小心翼翼的試探討好。
軒轅初點點頭，笑容不知不覺就爬上臉龐，站在身旁的蓮香很想提醒她，再笑就咧到耳朵根子了。
到了前廳，下人早就將菜準備好了，到的時候正好開膳。
“哇，哥，你真是太好了，全是我喜歡的”寧華心小心的咽咽口水，保持著一個大家閨秀最後的禮儀。可是那眼神透露出的意思，讓伺候在一旁的蓮香蓮嫵都忍不住偷笑，這哪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等軒轅初坐下後，寧華風和寧華心才依次落座。
蓮嫵驗過後才開始用餐，幾人都覺得沒什麽，這也是為了皇上安全。
蓮香在一旁負責布菜，皇室用食都有規定，一道菜即便再喜歡也不能多吃，怕被人知道喜好投機取巧。皇上從來沒有什麽特別喜好，吃的也不多，今日竟然胃口不錯。
寧華心看著布菜的蓮香有些目瞪口呆，“皇帝哥哥，你在宮裏也這般能吃麽？”
軒轅初喝著碗裏的翡翠湯，甜而不膩香味細淡，清爽爽卻讓人回味無窮。品完嘴裏的湯才抬頭看向寧華心，那模樣要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宮裏一飯一食，具有製式，不可多吃。”
“那你……。”寧華心看了眼軒轅初碗裏布的菜，擺明了不相信，這是吃什麽都有規定的樣子麽？還是在宮裏餓久了，才吃得多。
寧華風一直都在觀察軒轅初吃了些什麽，自己反而很少動筷。她口味偏清淡，卻又喜歡甜膩一些的東西，討厭菜裏麵有看起來很明顯的調味料，即使是為了整道菜的色澤起裝飾作用的也一樣。所以看起來吃得多，其實也不過幾道菜而已。
“宮裏和這裏的味道有很大不同……。”話沒說完，意思卻早已不言而喻，她隻是嚐著新鮮。
宮裏的東西精細，那就不要吃她們廚娘做的啊，她和府裏的廚娘關係一向不錯。還有好幾道菜都是自己喜歡的，也快被皇帝哥哥吃完了，她是皇帝，自然是不能和她搶的。寧華心悶悶不樂的看了眼軒轅初，一邊扒著自己碗裏的白飯一邊鬱悶的想。
看得寧華風和軒轅初都好笑不已，這樣的話也就隻有寧華心那樣心思單純的人相信，雖然這麽說，軒轅初還是放下手中的竹木筷，從小件上就能看出丞相府在不失大氣的基礎上還是甚為節儉的，手上這雙竹木筷雖廉價卻比宮中象牙嵌金芙蓉筷拿著舒服，帶著淡淡的竹子的清香很容易讓人食欲大增。
見她吃得差不多了，本來按規矩其他人是都應該停止進食的，這可苦了才吃了沒幾口就顧著看軒轅初的寧華心，那道水晶肘子才動了一筷，牡丹藕片還沒來得及吃，翡翠湯更是才盛了一碗，嗚……。討厭的皇帝哥哥，她都還沒有吃完。
“朕用完了，不是在宮裏就不必守那些個規矩，華風哥哥陪著朕再逛逛，華心留下來吃飯。”寧華風一直沒怎麽吃，想來也是不餓，軒轅初就光明正大的托著他當陪客，至於寧華心就留下來慢慢吃吧，她還真怕這丫頭的魔音穿耳。
“臣遵旨”寧華風開開心心領旨跟著軒轅初出去了，絲毫不理會寧華心詫異的眼神，哥哥沒吃錯藥吧。不過在美食麵前，寧華心很快就忘記那分怪異感，反正兩個人都是自己最喜歡的人，他們關係好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說不定皇帝哥哥是因為在宮外所以比平日隨性了些。
整個丞相府早在方才就逛完了，寧華風帶著軒轅初就在百花凋殘的院子裏閑逛著，左右無事就當消食了。
“今日桌上怎麽沒見著黃金糯米卷？”軒轅初的身份擺在那兒，即便周圍沒有旁人寧華風也是不能走在她旁邊的，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借著問話剛好落寧華風一步，兩人同步走著。
她竟然還記得？也對，她連當初華心無意中說出的糖人都記得，更何況是遲到嘴裏的黃金糯米卷。又見她隻是看著四處的景致，眼神並未落在自己身上，寧華風原本還壓抑的笑就放肆無聲的出現在自己臉上。見她沒有穿平日最愛的一身黑色滾金蟒袍，隻是一身簡單的素白衣裳，完全放鬆的神情就如普通十四歲的孩子，精致小巧的臉上還是一如以往的蒼白，美得雌雄莫辨。
“那是我在外麵酒樓買的，丞相府雖不若宮裏吃食管製嚴格，可也不至於能隨便取出吃的來。當初我怕爺爺發現，就偷偷在府外買好再藏在身上帶進宮去，又怕你不敢吃宮外的東西才騙你說是府裏做的”想當初她被關在承和宮的時候，為了讓她吃得好一點，他可沒少費心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欠了她的，還那麽小的時候就一懵頭栽進去，隻不過渾然不知。
蓮香聽到此都有些忍不住笑，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但一想到一向灑脫不羈溫和如玉的寧公子也有這樣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笑。又見軒轅初狠狠瞪著自己，也不敢再放肆，隻好尋了個借口：“皇上，蓮香肚子有些不適怕是不能伺候，想先行告退。”
皇上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和蓮嫵在旁邊聽著的吧。偷偷朝蓮嫵使了個眼色讓她也隨自己離開，卻許久不見反應，偏過頭卻看見蓮嫵隻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蓮嫵，你也隨我去吧，看看是不是身子有什麽問題。”
蓮嫵心裏想著事，突然聽見蓮香叫她，也不知是什麽事，隨口應了聲“是”。蓮香拉著她福了福身子，軒轅初見此也沒阻止，隻是略帶調侃的說了句：“就數你事多”就讓退下了。
兩人一走，寧華風也隨意了些：“小初對侍女倒是不錯”本來隻是無心之語，聽到軒轅初耳朵裏就有了另外的意思：“她們倆從小跟著我，這些年對我就如同自家姐妹般，私下裏自然也就沒那麽多規矩”有些話在別人那兒說不得，在寧華風這兒確是無妨的。
這是在解釋嗎？寧華風心裏有些不確定，還是說她信任自己，想要告訴自己那個秘密。低垂著眼，幾番掙紮道：“再過一年，你也到了親政的年紀，萬不能在這般說你身邊的侍女了。到時候有的是人惦記後宮的位子，若真的為她們好，就要冷落些。”
“華風哥哥也這樣覺得嗎？”不知道為什麽，聽見寧華風這樣的話就是讓她不舒服，不知道是因為要她疏遠蓮香蓮嫵，還是不反對她立後。又想起前幾日達奚逝水說的話，寧華風難道真的發現了她的身份，是在試探她。
“在後宮那樣的地方，不讓別人察覺到自己的感情才是對喜愛之人最大的保護”不過如果所喜愛隻有一人，自然不必如此，寧華風在心中默默道。
“小初並不覺得如此，人生在世若連自己喜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又該以何立足於世。且小初雖為皇帝，卻不會納後宮三千佳麗，終吾此生都隻有皇後一人。”她當然不會有三千佳麗，否則以一個女兒身怎麽應付那些人，她還想好好享受權利帶給她的自由。隻有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才會有沒有製約的自由。
聽她這樣說寧華風就知道她還沒有準備把一切都告訴自己，也罷，他不強求，但總有一天會讓她心甘情願的說出來。心之所愛，終吾一生，這兩個詞都太美好，美好得他願意耐下心等。
想到此處抬起眼來，眼睛都帶著沒有絲毫掩飾痕跡的笑意。“小初能這樣想最好不過，隻是不知道天下女子將來誰會有這個福氣”也不太在意君臣之間的禮節，抬腿往前似是主人帶著客人遊覽。軒轅初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同，也跟著往前走，隻是手習慣的摸上袖子裏的並蒂玉佩。
兩人又聊了許多，從兒時玩伴聊到現在朝堂傾軋，倒是什麽都說，在這也沒以往的壓抑慎重，反而帶著幾分輕鬆調侃的語氣。兩人好像說的並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尋常敘舊聊天。
“太後娘娘怕還是惦記曹勳暫管著的禁衛軍統領的職位，東西落在肅親王的人手中怕是在沒那麽簡單拿出來的，就是疏竹的位子也不知道坐不坐得穩”寧華風隨意的說，有些事軒轅初不滿他，他也就少不得出些注意，有時候甚至還要問問爺爺的意思。不得不說軒轅初聰明，這些年私下壓榨寧華風的腦力還讓他順便做寧橖遠的說客。
“我把位子給了他，坐不坐得穩就是他的事了”軒轅初把玩著手裏的玉佩，“至於曹勳的那個位子麽，他不交也得交，這可是給武狀元的官職，哪是想要就能要上的”
寧華風點點頭，有些事小初自己心裏自有考量，看來是不用自己操心。目光反而被軒轅初手上的玉佩吸引，他知道小初出生時胳膊上有一塊鳳凰印記，又是皇上的身份，所以所用之物不是龍就是鳳，隻是那模樣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樣子奇怪得緊。“這枚玉佩倒是別致，隻是沒見過這樣的式樣”
那玉佩雕琢精巧，細細纏繞的倒像是兩支蓮花。軒轅初把玉佩遞予他細看，道：“你若喜歡，我便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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