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北京市。

金秀娜合上厚重教科書,堅毅的目光把教室裏身著整齊淺藍色迷彩製服的所有學員巡視了一遍。

下課的鈴音“呤……”的響起。金秀娜收起嚴肅的麵容,露出會心的微笑:“各位同學,今天的理論課程就上到這裏,希望在坐的每一位都不要忘記——身為一名安保人員,我們的職責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的保衛當事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必要的時候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安保任務的完成。因為我們連一次失敗的機會都沒有,隻要失敗一次,我們所造成的損失就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補救的。大家都明白了嗎?”

“明白!”講台下一片整齊又響亮的回答聲。

“好了,現在下課,希望各位同學準備好明天的射擊檢測。”金秀娜滿意的宣布……

金秀娜換了身便裝——洗磨得泛白的牛仔褲,配上件粉色的T恤。柔順的秀發齊肩的垂在耳側。一邊推著腳踏車一邊哼著輕快的流行樂……

她此刻的心情也正如這火紅斜陽的餘輝沐浴在身上一般暖烘烘的——因為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

迎麵過來的兩個學員向她行禮:“金教官好。”

“你們好。”秀娜笑著回禮。

一個學員打趣道:“金教官今天看起來似乎特別高興一樣。”

另一個學員道:“金教官今天也看起來特別漂亮呢!”

“哦,是這樣嗎?”秀娜笑道。

“恩”,那個學員點頭:“這麽漂亮的金教官,心情又這麽好,一定是去和男朋友去約會吧?”

“約會?”秀娜好笑的:“我可從來沒想過這回事,你們兩個在瞎說什麽呢。”

“年輕漂亮的金教官,從來沒想過要和人約會,難怪有同學叫您……”她故意打住。

“叫我什麽?”秀娜好奇的。

“叫您——魔鬼教官!”兩個學員丟下句話,飛似的跑了……

望著他們即刻消失的背影,秀娜又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

路過訓練中心大門的傳達室,秀娜停下來向裏麵張望:“王伯——”,不一會從窗口裏麵探出個老人的頭來,眯著眼吃力地盯了好一會才認出她:“哦,是金教官啊,是在叫我嗎?”

“您好王伯,”金秀娜愉快的聲音:“麻煩您幫我看看今天有我的信嗎?”

“哦,好的,你等我找找看。”王伯的頭縮回去,不一會就又探出來:“今天沒有你的信哦。”

“真的沒有嗎?”秀娜將信將疑的:“王伯你有沒有仔細看清楚啊,再幫我查一下好嗎,拜托了。”

王伯有些生氣道:“真的就是沒有嘛,我眼神是不好,但還不至於老糊塗。你要是不相信就進來自己找找看好了。”

“哦,對不起那不用了……”秀娜有些失望的推車離開,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感覺剛才的好心情現在正一點一點慢慢流失去。

“怎麽會沒有呢?”她自言自語的念叨著:“往年這個日子,爸爸都應該會有書信和禮物寄過來的,今年難道是忘記了還是……”她就這樣想得出神地走著,終於還是勉強的打起精神來鼓勵自己道:“也許信件要遲一點才會收到……金秀娜,你已經20歲了,要學會更加堅強才可以,沒人記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沒有關係,自己給自己慶祝不就好了。”於是拿定主意對自己大聲道:“金秀娜——祝你生日快樂!”哪有人自己祝自己生日快樂的,看著路過行人投來的異樣眼光,金秀娜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身邊電話鈴響起。金秀娜接道:“喂,您好!”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秀娜嗎?”

“是我,您是穀伯伯吧?”秀娜聽出來了。

“是的,是穀伯伯”,電話那頭親切的聲音:“秀娜啊,你現在下班了沒有啊?”

秀娜道:“是的,我已經下班了,正要回寢室去呢。”

穀伯道:“回寢室幹嘛啊,今天你直接去我們家吧。”

“去伯伯家做什麽啊?”秀娜故意的問:“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你這丫頭,還挺會跟你穀伯伯裝是吧,當我們不記得今天是你生日嗎?”

“嗬嗬,”秀娜撒嬌的笑。愉悅的心情立刻又回複到先前那樣。

穀伯道:“你現在就過去吧,你伯母做了很多你喜歡吃的菜呢。”

“真的嗎?”金秀娜像隻開心的小鳥:“那我馬上就過去,謝謝您,謝謝您們記得我的生日。”

“傻丫頭……伯伯什麽時候忘記過你生日了?”

“嗬嗬,”她仍是禁不住的笑:“我知道,穀伯伯和穀伯母對我最好了,我這就過去,一想到伯母做的菜我就直流口水呢,嘻嘻……”

掛了電話,金秀娜仍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是有關心我的人呢!”她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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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博士是北京醫學研究院的腦科博士。這位在國際腦學研究領域裏都具有權威代表的老博士居住的地方卻是一坐經過修葺的老北京四合院,因為經過修葺的緣故,它古樸卻並不顯得衰老,個別地方改造後還多少有點兒現代的意味,這反而破壞了它的格調,。好在隻是局部修造,並不防礙它屏除繁華的功能。

走過院子中庭就又看到那棵叫不上名字的怪狀樹木了……圓葉子,枝幹略微發灰,也不是很粗壯,卻顯弄出不相稱的老態。秀娜不禁上前去輕輕撫摩著上麵幾道並不顯眼的舊劃痕,腦裏似乎泛起了兒時零星的影子……

秀娜熟練地饒過正房和西廂房,徑直走到東廂房門前,磕響門上鏽跡斑斑的小吊環。

“誰呀?”門裏傳來地道的老北京腔。

“是我啊,秀娜。”

“是秀娜啊,”門嘎的打開,穀伯母笑盈盈的站在門口,一見金秀娜立刻拉了她的雙手就往屋裏走:“秀娜啊,你這孩子終於來了啊,這麽久了也不來看看我們,虧我和你伯伯還天天記掛著你呢。”說完裝作生氣的樣子。

金秀娜一手托著穀伯母的手肘,一手扶著她的肩,半撒嬌道:“對不起啦伯母,因為最近學校的訓練工作就快接近尾聲了,所以一直忙著學生的年終檢測抽不開身。其實我都有好想念好想念穀伯伯和您呢!”

穀伯母疼愛地戳了下秀娜的頭:“丫頭一張嘴還是那麽會哄人。看在今天你生日的份上就原諒你這一回啦,要是下次再敢這麽久不過來,看我不找到你們那個什麽學校去打你的屁股才怪。”

秀娜吐吐舌頭,裝做害怕的樣子道:“是,伯母,我以後再不敢了。”說完兩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秀娜喝著穀伯母泡的清茶,一麵對坐著幫伯母折蔬菜。穀伯母就瞅著秀娜那張清秀的臉,嘴裏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

“伯母——”秀娜難為情的:“幹嘛那樣盯著看人家看嘛?”

“多標致的個丫頭!”穀伯母埋怨道:“可別怪你伯母嘮叨,我就實在鬧不懂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的想法了。這麽個嬌滴滴個美人坯子不去做份文靜的工作,偏偏要去打打殺殺的學些什麽保護大老爺們兒?”

“那是保鏢,伯母。”秀娜笑著糾正道。

“我不管你保的什麽鏢,你自己才多大小姑娘,自己可不都還需要人保護呢!”穀伯母義憤填膺的:“再說啦,哪個大老爺們兒還要讓這麽個小姑娘家家的保護,他也不知道害臊?”

金秀娜陪笑道:“伯母您就別擔心我了,我現在做的挺好的。”

“好什麽啊,”穀伯母嗔怪道:“聽伯母的話,把這份工作辭了,趕明個兒啊,伯母給你給你介紹個好對象。”

“您饒了我吧伯母,”秀娜做個鬼臉:“誰看的上我啊,要是聽說了我是做什麽的還不得嚇跑才怪。”

“呸——呸——呸,”穀伯母不滿的:“誰要是連你這麽漂亮又懂事的姑娘都看不上,那就該自己把眼睛給掏出來算了,他還真指望要娶天上的仙女不成?”

金秀娜又撲哧一聲笑出來。

穀伯母歎口氣又道:“我呀,是沒福氣生到兒子。不然你這個準媳婦我是要定了的。”

“伯母——”秀娜撒嬌道:“我現在做您的女兒不比做您媳婦親些麽?婆媳關係可沒有母女倆相處的好呢!”

“死丫頭,就會貧嘴。”穀伯母又愛又恨的樣子。

金秀娜轉過話題:“對了,伯母,最近……爸爸有沒有來過電話?”

“你是說金董事長啊?”穀伯母想了想道:“前幾月好象是聽你穀伯伯提到過他好象要和大陸的什麽公司搞合作,不過最近幾個月倒是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呢。”

“這樣子啊。”金秀娜麵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穀伯母察覺道:“怎麽啦,是不是過生日沒有接到董事長的祝福,不開心啦?”

“沒有啦,”秀娜自我解嘲道:“爸爸有那麽多事情要做,哪能時刻想著我呢?”她擠出個勉強的笑,又立刻認真的:“不過因為我的生日是爸爸給的,所以很希望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能讓爸爸知道——他的女兒,金秀娜又長大一歲啦。”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穀伯母讚許地點點頭:“金董事長要是知道了你這份心,也一定欣慰的不得了呢,一會你穀伯伯回來了讓他給你爸爸打個電話,你親口告訴他。”

“恩,”秀娜點點頭:“對了,穀伯伯應該快回來了吧?”

“那個老頭子啊,”穀伯母一提起就意見一大堆的:“他那字典裏壓根兒就沒有下班這個詞。平時把家裏當旅館一樣。都過了退休的年紀了,還忙的跟個國家總統似的。”忽然記起了什麽道:“今天早上走的時候好象倒是撂下句話,除了說你生日什麽的,好象還說要接一個什麽重要的客人,所以要晚點才能回來,還叫我多做點菜呢。”

秀娜道:“是嗎?還有客人要來啊。”

穀伯母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那老東西就算沒有什麽事,不到天黑你也甭想看他他的影子。我這輩子是認命了,你以後找對象的時候可千萬別找他這樣的。”

金秀娜嘻嘻笑道:“伯母當年不也正是被伯伯這種不顧一切的奮鬥精神給吸引了才會嫁給伯伯的嗎?”

“哦?”穀伯母楞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你這死丫頭也學會拿伯母說笑了是不?”說完拿起根菜兜裝作要打的樣子,秀娜嬉笑著跑開……

正打鬧著,突然響起叩門的聲音。

“穀伯伯回來啦!”秀娜笑著跑去開門……

門開了,果然是穀博士,但是最前麵的卻是另一位似曾相識的老先生——筆挺的米色西裝,一頭斑白的鬢發,寬闊的麵額上架著一副精致的眼鏡。一根鑲金邊的龍頭拐杖,非但沒有半點龍鍾的老態,反而顯得那麽風度翩翩,氣勢怡然。金秀娜出神地打量著這位老先生,腦海裏努力搜尋著所有記憶的片段……

“爸爸!”金秀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爸爸來了嗎?我不是在做夢吧?”她努力克製著自己激動的情緒,又驚又怕地向一旁的穀博士投去殷切的目光:“告訴我,穀伯伯,他真的是我爸爸嗎?我沒有認錯是嗎?”

穀博士笑而不語。金會長伸手輕輕撫在秀娜的頭上,他的此刻的情緒也和秀娜一樣激動,顫動的麵容使得原本就不太標準的中國話幾乎完全變了調。不過秀娜還是聽的很清楚,他是在叫秀娜:“是我,是爸爸來看你來了……”

“爸爸!”金秀娜嚶嚀撲一聲倒在金會長懷裏,眼淚像決堤的山洪一般湧出:“爸爸,真的是爸爸您嗎?我好想念您……您知道嗎?您的女兒……秀娜,非常非常地想念您……”

即使是經曆過無數風浪的金會長此時也是禁不住的老淚縱橫,不斷撫著秀娜的秀發:“我的女兒,爸爸的好女兒……爸爸也好想好想你,每天都,好想好想你……”

親曆這感人肺腑的一幕,穀博士不由也摘下眼鏡,拭了拭濕潤的眼睛。若不是穀伯母把大家叫進屋去,這一刻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