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我和李承壽是什麽關係跟您有關係嗎?”張桃微微挑起眉毛,語氣裏充滿了不屑。
張桃現在一點都不想隱藏自己對周氏的鄙視和不屑,既是為了讓周氏明白在自己這兒沒有什麽便宜能占到,也是為了告誡村裏的人,別以為她是個好欺負的主兒。
“我是李承壽的娘,咋沒關係?”
聽了張桃的話,周氏臉麵有點熱,但是那麽多人看著,周氏也不能讓人白白看了笑話,硬著頭皮也得應了這句話。
“你算李承壽哪門子的娘?你如何把李承壽攆出家門,村裏沒有人不知道吧?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你那套撒潑打滾在我這兒沒用,別說你跟李承壽早就沒了關係,就算是有,跟我又關係嗎?”
“二百兩銀子,你要是願意把李春苗賣給我就賣,不願意我也無所謂,再去鎮上買就是了。”
“人牙子那兒一個壯勞力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子。”
張桃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讓周氏連個插話得機會都沒有。
李承壽和李家的關係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真的切割清楚的,他想幫助李春苗,張桃也願意幫一把。
但是這絕對不意味著任憑周氏為所欲為,自己要掌握主動權,是張桃的底線,也是戰術。
包括周氏在內的人都被張桃的話震懾住了,張桃收留了李春苗,所有人都以為張桃就是要為李春苗做主了。
周氏也不例外,才想著趁此機會撈上一筆,反正就是個丫頭片子,早晚都是別人家的人。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張桃根本沒有為李春苗做主的想法,反而是打算趁這個機會收個丫鬟。
當然了,張桃給的價格足以讓在場的大多數人心動。
一個小丫頭片子能賣二百兩銀子,在李家村也是獨一份兒了。
原本準備好的長篇大論,撒潑打滾的詞,在麵對張桃這般說辭,周氏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她是怕了。
她怕張桃真的把李春苗給她,她一分銀子也撈不到了。
她更怕張桃隻是在唬她,誰都知道李春苗根本就不值二百兩銀子。
不管是出於哪一種的害怕,周氏的嘴都閉上了,她在想一個好辦法,能讓她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用背負賣女兒的惡名。
如果她遇到的是其他人,或許這個想法還是實現的可能性,但是麵對張桃,早已把人性看得清澈明白,又與周氏來往過多次,對付周氏對於張桃來說是綽綽有餘的。
圍觀的人都在等待周氏做出選擇。
張桃也不著急,隻是靜靜地看著周氏,看著她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大的往下掉。
李春苗和李承壽兩個人站在一旁,一句話都沒有說。
周氏的性子,李承壽早就領教過了,曾經對親情的向往在周氏的反複磋磨之下也消失殆盡了。
李春苗也沒比李承壽的心態好到哪兒去,雖說是自己的親身母親,但是多年對自己的辱罵冷代也讓她對那個家心灰意冷,否則她也不會抱著一線希望來找李承壽,尋找一個出路。
兩個人又都對張桃有異樣的信任,所以是真的和圍觀村民異樣看著周氏,看著周氏如何做出選擇。
其實李承壽和李春苗兩個人對周氏的選擇早已有了答案,好歹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叫了那麽多年的母親,周氏是個什麽性子的人,恐怕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隻是,在周氏還沒有說出選擇之前,兩個人多多少少還有一些希冀,希望周氏還有一點為人母的良心,沒有完全的被銀子迷住了心智。
可是,周氏真的一點好的念想都不給他們,在自己左思右想之後,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汗,抬起頭,看著張桃,
“你說話算數?把李春苗賣給你,你給我兩百兩銀子?”
張桃笑了笑,這個周氏還真是一點驚喜都不會給自己。
“當然,大家夥都聽見的事兒,我何必騙你。如果你想好了,咱們現在就找村長來,把賣身契寫一下,你快點拿到銀子,我也快點讓丫鬟去幹活。”
張桃這話可是真真的在埋汰周氏,圍觀的村民裏有看不慣周氏做法的,忍不住吐了口吐沫在地上,譏諷的對周氏說到,
“李家的,還不趕快去找村長,萬一一會兒小桃大夫變了卦,你這大買賣可就沒了。”
“就是,就是,閨女賣了這麽多錢,恐怕整個北涼也沒有這麽高的價格了。”
“真沒想到周氏還真把閨女賣了,好歹都是自己身上長得肉,咋就這麽狠心呢?”
“呸,就她那種人,還有什麽不能狠心的?別忘了,她是怎麽對待壽哥兒的。”
“那倒也不是吧,李承壽畢竟不是周氏的親身骨肉,可這李春苗可是周氏實打實身上掉的肉啊。”
“有這種狠心的娘,我要是李春苗,我寧願跟著張桃,說不定還能熬出一片天,真在李家待著,將來的親事還指不定被周氏怎麽糟踐呢。”
…………
圍觀的人,你一眼我一語的,每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紮進周氏的心裏,可是她並不後悔。
在周氏看來,李承壽不是自己的兒子,就是個吃白食的,自己占他的銀子和東西是理所應當的。
李春苗是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就更應該任由自己拿捏。
如今拿捏不住,賣點銀子也是應該的。
不能給自己拿銀子,自己當初生她幹什麽。
在張桃的指使下,下人很快就把村長李長田找來了,一同來的還有李春苗的爹老李頭以及大兒子李承福,二兒子李承祿,兄弟倆的媳婦也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
這種時候,她們隻是來看看,公婆男人都在,沒有她們說話的地兒,尤其是葛桂花在被李承福打了幾次之後,也不敢太造次,終於知道閉嘴的重要性了。
李春苗看見她爹也來了,心裏還有些不舍,在家這些年,老李頭這個做爹的並沒有過分的苛責她,不過在她娘周氏磋磨她的時候,老李頭也沒有上前罷了。
血脈親情,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即使李春苗現在做了孤注一擲的決定,心裏對李家還是有感情的。
可是,李春苗的希望和親情小火苗並沒有燃燒多久,就被澆滅了。
“老李,周氏是你媳婦,春苗那丫頭是你閨女,你們兩口子好好商量一下,是不是家裏真的揭不開鍋,到了非要賣了自家閨女的地步?”
李長田是一萬個不讚成周氏的做法的,前麵有郭家鬧的那一出,但郭家畢竟他本家,如今李家要是鬧出這一出,可就是他們老李家本家的事情了,十裏八村看熱鬧的人可不少,他這個做村長的將來出去也是沒臉見人的。
老李頭來之前多少也聽到了一些事情,他的想法和周氏倒是一樣,不過就是個丫頭片子,要是真能賣兩百兩銀子,當然就賣了。
兩百兩銀子,夠他們一家子種地賺好幾年了,尤其是李承壽徹底與他們斷絕關係之後,李家的收入銳減,以前大吃大喝的日子一去不複返。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正是當下李家的真實情況。
不過村長都這麽說了,李家夫婦兩個人怎麽也得做做樣子,老李頭便拉著周氏走到了一邊的大樹下,在大家夥聽不見聲音的地方站了下來。
李承福和李承祿兩口子也跟了過來,好歹都是一家人,倒也沒什麽不能聽的。
“你這個婆娘怎麽又鬧的這麽大?”
老李頭立著眼睛看著周氏,周氏不知道老李頭到底是個什麽想法,但是看到這個眼神,難免有些害怕,連帶著說話都不利索了。
“我,我也是聽說,聽說春苗那個賤丫頭在這兒,就,就過來看看,我,我也沒想到,張桃竟然要花那麽多銀子買下李春苗。”
雖然是多年夫妻,周氏自認對老李頭也算是了解,但是此刻板起臉的老李頭卻不是她常見的,一時之間把握不好對方想的,心裏也就打起了鼓。
“那你就不能悄悄地來,悄悄的賣了這丫頭不就行了?非得鬧的人盡皆知,你是嫌咱家在村裏還不夠丟臉,是不是?”
老李頭氣的是周氏每次都要鬧的人盡皆知,讓村裏人對他們指指點點,明明可以悄無聲息做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誰的臉麵上都不好看。
聽到老李頭這麽說,周氏忐忑的心算是放下了,她還以為老李頭會不同意她賣了李春苗,合著隻是擔心村裏人的看法罷了。
“他爹你咋總想這些沒用的,你也不想想村裏誰家閨女能賣兩百兩銀子,就算是個勞動力,也不過是幾十兩銀子,他們羨慕咱們還來不及呢。”
這也是周氏剛剛想清楚的事情,這年月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有多少人家遇到個災年,賣兒賣女的,那個時候咋沒人說閑話呢?指不定村裏有多少人羨慕自己的好運氣,恨不得把自己家閨女也賣兩百兩銀子呢。
周氏這番不太著調的話,竟然意外的說動了老李頭。
說白了,老李頭也不過是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若是真被人逼著問,他也會做出和周氏同樣的選擇。
要不,怎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