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雪故人歸

冷風一陣刮進暖烘烘的屋裏,陶莞聽著外麵的聲音心下一緊,拽著何花的手一下失了力道。這聲音……可不是張細花?

“誰啊?”何花拍拍她的手安慰她然後扭身出去。她的腳剛走到門邊,肩膀就被陶大友按住,牢牢箍緊,讓她不能繼續往外走。

“別出去,擱屋裏呆著。”

何花被丈夫陰沉的語氣驚愣住,嫁到陶家這麽久,她還沒聽過丈夫用這種語氣跟她說過話,於是她疑惑地轉頭看向陶莞,陶莞也是一臉難色地對她搖頭。

“你跟阿莞在屋裏呆著,我出去。”說完陶大友就走了出去,還順手把屋門給帶上了。

“咋了?”何花心裏忽上忽下的,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陶莞抿緊嘴看著她,示意她坐下來,“何姐,別出去。”

何花心魂未定地坐到了陶莞的旁邊,屋內壓抑的氣氛讓她也不敢開口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於是她靜下心來聽屋外的動靜。

“你來做什麽?”說話的是陶大友。

“大友,你要救我啊……”

何花聽見是個女的在說話,心裏像被錐子紮了一下,豎起耳朵更加仔細地聽起來。

“啐,哪個不要臉的,滾!”

何花眼神定定地凝視著門,聽見那個女的似乎是嚶嚶哭了起來。接下來就再也沒有對話,隻剩斷斷續續的啼泣聲。何花再也坐不住了,她想探個究竟,到底什麽事讓一家人如此臨陣以待。她攥著自己的衣角站了起來,抖著手把兩扇門一開,刺骨的冷風貫到了她的脖子上,直鑽入她的身體裏。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陶大友身邊,正想問他咋樣了,就被地上趴著的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嚇得三魂沒了七魄,驚呼:“噯我天,怪嚇人。”

陶大友蠻力把她拉到一邊,斥責:“不在屋裏呆著出來做啥?”

何花一看地上的人似乎都快凍得沒意識了,不理會陶大友,趕緊撲上去瞧人怎麽樣了。一摸到地上人的額頭她的心就□了,這溫度都可以把人給凍死了,她的額頭咋燙得跟火球似的。

陶大友不耐煩何花的婦人之仁,一聲暴喝:“阿莞,快把你何姐拉回屋裏!”

陶莞在屋裏被陶大友這一聲平地驚雷的喊聲嚇得都快心悸了,暗自啐罵:這張細花真不是好貨,前段日子才剛跟她爹要了二百文錢,這會子怎麽又陰魂不散地來了?

要說這事還得從張細花七年前回娘家說起,當年張細花原來也隻是撒撒氣準備回娘家養養,等著陶家來人了她就跟著體麵地回去。哪知這一連等了一個多月陶家還是沒有人來接她回去,那時候她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心裏也是惦記著兩個蒙蒙大的孩子,於是便打算趁著天黑偷偷回一趟東塘村看看孩子。

一連這樣偷偷回了兩趟陶家都沒有被人發現,等到第三趟的時候誰料就出事了。她趁天黑得差不多了,四下張望也沒見行人,就偷偷摸摸地從娘家溜了出來。結果剛走到村口就被外村的一個癟三給捂住嘴拖到近處的田裏給強了。那夜涼如水,正值春夏之交還透著幾分寒意,張細花被人整到地裏時一路哭爹喊娘的撕破嗓子叫喚,可大冷天的誰還半夜出來。她一個農婦雖說有些力氣,但再扭也蠻不過一個彪悍魁梧的漢子啊。那人的手抓上她的褲腰帶時她就知道自己完了,一雙眼瞪著死黑的天從頭到尾憋著沒吭一聲。

完事了那漢子還意滿地在她身上啐一口:“騷婆娘,嘴還挺硬。”

她的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她能不硬麽?她還有兩個沒喝著奶的嗷嗷崽子啊,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明明在撩開她襖子時就知道她衣裳的前襟被奶汁濡濕得不像話,明知道她是個還要給娃喂奶的婦人卻還是就這麽不管不顧地壓了上來。

張細花當時隻想著自己絕對不能出聲,再痛也得忍著,萬一招來人她可是要被抓去族裏當著鄉裏向外的麵撕下自己這層臉麵。現在這件事完了也就這麽揭過去了,她吃了悶虧不要緊,但兩個娃日後可是要頂著臭名聲長大,到時候兩個孩子還不恨絕了她這巴巴懷胎九月的親娘親媽?

張細花心裏的算盤到底是沒有因為這件事亂了,她鎮定地從地裏爬起來,冷靜得像沒有發生過這檔子事一般,順當地彎腰提起自己的褲子還結結實實地綁上了腰帶。她做好了日後昧著良心過活的準備,卻沒料到這癟三見她沒有尋死尋活,反倒轉身要挾訛詐起她來。她氣得渾身不停顫抖,拿起地上的石頭就要向對麵的人砸去,結果被對方一個狠踹,一踹踹地淒慘倒地,手裏的石頭也飛到黑夜的暗處沒了蹤影。

“張細花,我是瞅準了你大哥這小兔崽子欠著我二弟六十文錢,我二弟上門討要結果怎麽著來著,活活被你大哥打瘸了腿!啐!不就是個手裏有點錢的破爛玩意,雇得起幫工給不起錢啊!”漢子鼓動著喉嚨一口濃痰啐到了她臉上。

張細花愣了,沒想到這癟三居然是自己大哥的冤家,更是恨不打一處來。怨來怨去都是怨自己的命啊,當初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回娘家她能趕上這種烏糟事?她銀牙一咬,問:“你究竟想咋樣?給個痛快。”

漢子猥瑣一笑,掐住她的下巴道:“不咋的,把那六十文連本帶利一百文全都還了來!”

起頭是一百文,到後來是二百文,再到後來就越來越獅子大開口,張細花是再也止不住了,從娘家偷跑了出來給這癟三做牛做馬,有時候被打得實在挨不過了她都想就這麽死了算了,好幾次她想投河到底也沒狠下心。有一回也不知怎麽投河沒投成倒鬼使神差地回了老陶家。她就想偷偷瞧兩眼孩子,也沒啥意思,她這副德行哪還有臉光明正大地進老陶家的門?就算她無意中知道現在陶家多了個妾她也隻能兩道苦淚自己默默吞下去,能怨誰怪誰?

一次兩次的沒被發現,次數多了難免會敗露。陶大友從田頭下地回來正巧撞上了張細花鬼鬼祟祟地站在陶家的籬笆外,陶大友一眼就認出來是張細花,加緊腳力追了五六步就把張細花給拽住了。

陶家是絕對容不下這樣沒了清白的女人的,但陶李氏也是個頂好麵子的人,陶家祖上幾代都是根正苗紅、清清白白的莊戶人家,哪個不是老老實實守著祖宗的規矩,沒想到輪到陶大友這一代居然出了個這麽沒臉沒皮的**貨,陶李氏是恨不得拿了灶房裏的菜刀把張細花給剁成肉醬去喂狗。但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又能怎麽著?她張細花不要名聲可是陶家一家子還要繼續在東塘村做人啊,陶家的根在這啊。為了堵住那個癟三的嘴,陶家是時時掙了錢就拿去補貼那癟三。好在這幾年陶家過得寬鬆,不然這癟三要是把一家人逼急了就一個子兒也別想拿到手。

當然,這樣的事何花是不知道的,就連陶莞也是在無意間碰到來要錢的張細花才知道的,陶大友對她三令五申不準把這件事告訴何花,她思前想後似乎何花知道這件事對陶家也沒有什麽好處,倒不如就這麽瞞下去,一家人和和樂樂地過日子好。

如今張細花在大雪天奄奄一息找上了門,恰巧何花還在場,這事終究是要紙包不住火了。

何花扶著張細花進了屋,還把煤爐挪到她身邊讓她熱乎一些,張口問:“大姐,您是哪家的?怎麽大冷天的還出來呢?”其實何花心裏早就明白這個女人大概是什麽身份了,能值得自己丈夫跟大閨女這麽緊張的,年歲又有這麽大,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

張細花哆哆嗦嗦披著頭發不發一言。

何花看著瑟瑟發抖的張細花轉頭對陶莞說道:“阿莞,去熬點薑糖水來。”

陶莞對陶大友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把何花帶走,就讓她留下來跟張細花獨處,免得多生事端,讓何花誤會。

陶大友接到陶莞的眼神,就走上去拉何花:“花兒,天不早了,回屋吧。這裏交給阿莞。”

何花一下把陶大友的手給掙開了,與此同時張細花的身體也劇烈地僵了僵。

“花兒”——張細花的淚頃刻而出,這不是這麽多年下來陶大友一直叫她的小名麽?然後她想起自己在路邊似乎是聽過鄉人說這個後娶的妾似乎名字裏也是帶個“花”,一陣擋不住的苦澀漫上了她的心頭。

“大友哥,這是張姊是不?”何花問的平靜,又帶著某種堅韌。

陶大友萬般無奈地微微點頭。

何花繼續道:“阿莞,還杵在這做啥?”

陶莞丟給她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擺著鬼臉走了出去。

冬夜、燒水、熬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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