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要戰亂的消息後,整個村子的村民都惶惶不可終日,大家都密切地關注著這件事。
是以,在聽到外頭的喊聲後,就紛紛從家裏跑了出來。
朱老太一上午都在擔心小兒子會不會有危險,都後悔死讓兒子去縣城了。
這會兒,聽到小兒子回來了,激動地抱著樂寶就迎了上去。
正巧,陸永福剛拉了一車豆子回來,聽到三弟回來了,隻是抬了抬頭,就拉著豆子往家裏跑去。
這會兒趙雨蘭,陸清合,和陸清家,還有陸永祿他們,都還在田裏割豆子呢。
他得趕緊把豆子卸了,再多拉回來幾車。
然而,等他拉著車子再次出門時,村子裏已經徹底亂了。
——
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有意見不合,大打出手的。
哀嚎聲,叫罵聲,不絕於耳。
陸永壽神情緊張地喊著:“大家都快別哭了,都快些回去收拾東西跑吧,縣城裏頭已經亂了,到處都是叛賊搶糧食,抓壯丁,再晚,可就真跑不了了!”
得知陸永壽回來的消息後,族正也拄著拐過來了,見此情景,也是招呼大家夥趕忙家去收拾東西。
一些村民哭過,嚎過後,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立馬爬起來就往家跑。
也有一些村民死活不願意走。
“不走,我不走,你們都走吧,咱們的根兒就在這,咱們祖墳也都在這,我死也要死在咱們祖墳裏頭,你們不用管我!”
“你們走吧,都走吧,就讓我擱家裏頭守著,等你們回來了,還能有個家。”
……
陸根樹就是其中之一,他年紀算是村裏最長的了,這會兒,正死死守在門口,不願意跟孩子們離開。
孩子們是苦口婆心地勸,老人家死活就是不鬆口。
陸根樹的兒子陸鐵柱是愁壞了,都差跪在陸根樹麵前了。
最後實在拿他爹沒法子了,就求到了族正麵前,讓族正幫忙說道說道。
麵對那些死活不願意離家的老人,族正也看不下去了,當即便沉著臉吼道:“一個個的,都咋想的,啊,你們告訴我,你們這些個老家夥留在這能幹啥些啊?
還守著祖宗的牌位,是等亂賊殺過來的時候,把自己的血濺在祖宗的牌位上嗎?還死在自己祖墳,到時候,就是身首異處,死了連個埋的地方都沒有,讓孩子們愧疚一輩子!”
族正說的是一點不客氣,這些個老家夥,你不說些狠話,他們固執得很。
那些老人,聽了這番話,嘴唇顫抖著,最後捂著眼睛,悲痛道:“可我們這些老家夥,都不中用了,走不動,也打不動的,幹啥啥不行,跟著孩子們,也是拖累啊!”
其實,他們不願意離開,不舍是其一,但最重要原因,還是不想拖累孩子。
族正心裏罵了句,眼眶也跟著紅了。
然後語重心長道:“兄弟們啊,逃荒一路危險重重,年輕娃子們經驗缺失,在野外很需要我們這些老家夥提供經驗,才能生存下去啊。
必要的時候,咱們也能豁出老命,給咱孩子們鋪一條活路出來!反正,我是不會留在這等死,我要拚命的活下去,我還要看著我孫兒們長大,成婚生子,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族正也不再過多廢話,轉身急匆匆地往家趕去。
“爺爺,爺爺,你不要丟下俺們,嗚嗚嗚……”
似是回應一般,孩子們跑到自家爺爺奶奶身旁,哭喊了起來。
看著尚不到他腰間的孫子,孫女,不少人濕了眼眶,誰不想活著啊,誰不想看著孫兒們長大成人,成婚生子啊。
……
村裏頭一片混亂,而陸永福那邊,早已經拉了車子,急匆匆的來到了田裏。
車子一停下來,就喊了起來。
“二弟,媳婦,快,快,裝車,不收了!”
說著,就一股腦地將綁好的豆子往車上運。
“咋了,這才收了一綹。”
趙雨蘭累的是滿臉通紅,汗流浹背的。
陸永福動作不停,喘著氣道:“剛三弟從縣城回來,縣城已經亂了,我總覺得不太好,咱們不能再停留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立刻出發!”
趙雨蘭嚇得手直哆嗦,點了點頭,就趕忙將割掉的豆子往車上運。
陸清合是小臉煞白,一邊哭,一邊往車上裝豆子。
他們不要命地幹了一天一夜,又累,又怕,這是精神崩潰了。
陸清家身體早扛不住了,但害怕爹娘擔心,愣是咬牙堅持到了現在。
一家人三下五除二,將豆子胡亂往車上一放,等裝完了車,正好看到隔壁田裏,正埋頭苦幹的陸順六。
陸永福當下喊道:“順六,裝完這車就回,不收了!”
說完,就拉著車,跑得飛快。
沿途,他們遇到了不少拿著籮筐,推著車子,匆匆下田的村民,他們都是剛聽了陸永壽帶回來的消息,準備來收莊稼的。
這會兒,看著陸永福家已經收完了幾畝玉米,都開始收豆子了,頓時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
回到家後,陸永福他們就立刻將豆子卸了車,喊了人來裝車。
家裏有兩輛地派車,一輛套了牛,用來拉最重要的糧食,另一輛地排車上,就放他們的行李啥的。
還有一輛帶棚子的騾子車,是三房經常往返縣城用的。
裏頭也已經堆滿了三房的各種行李,不過裏頭,還有一些空間,可以坐一兩個人。
至於剛割回來的豆子,陸永福直接用草繩綁在一起,掛在了牛身上。
剩下的,就分吧分吧,幾個大人每人背上一簍子,就完了。
一切準備就緒,一家人就要立刻出發了。
這時,陸永壽忽然著急地喊道:“娘,秀娘她,她去娘家怎麽這麽久還沒回來,咱們要不要等會兒。”
那邊的邱氏一聽,立刻大喊了起來:“等?二哥,你瘋了吧,這種時候,怎麽還能等,你知不知道那些亂賊多可怕,我跟三郎,都差點沒從縣城逃出來。現在到處都是暴亂的叛軍,不知道啥時候就來到咱們這裏了,要命的事,怎麽能等?咱們得趕緊走了。”
陸永壽急得原地轉圈,丟下媳婦不管,他怎麽也做不到,最後撓著頭:“娘,那,那我,我去王家莊看看,要不,你,你們先走著……”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朱老太給打斷了:“說的什麽屁話!”
朱老太罵完人,將樂寶交給趙雨蘭,“你媳婦八成是被她老子娘給拴住了,你拿上家夥,跟我去一趟王家莊!”
想到王秀芬那個娘,趙雨蘭當即道:“娘,我跟你們一起!”
說著,趙雨蘭將樂寶交給了陸永福。
朱老太不由點了點頭:“成,拿上家夥走!”
邱氏卻是不幹了:“娘,你也跟著瘋了嗎,二嫂她自己非要回娘家,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你真不知道縣城有多亂,那些亂賊,見人就搶,就殺,咱們不用管二嫂,反正二嫂在她娘家,跟著娘家人一樣能逃命。”
朱老太狠狠瞪了邱氏一眼,罵了起來:“你給我閉嘴,這還沒開始逃呢,就開始給我玩兒各奔東西這套了?咱們是一家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誰都不能放棄自己的家人,隻有咱們一家人抱成團,才能活下去!”
說完,交代陸永福,一點要看著邱氏後,三個人便拿上鐵鍬,掃把,朝著王家莊趕了去。
等他們趕到王家莊,就發現,整個王家莊跟他們村差不多,這會兒也都亂了套了。
想來,應該是王秀芬過來說了消息後,在村裏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