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約會,是左邊一個親愛噠,右邊一個麽麽噠。

路辭約會,是左邊一個大哥,右邊一個小弟,拖家帶口的,約個會可太他媽難了。

路辭真是發愁,趴桌子上長籲短歎,路易還明知故問:“幹嘛呢,唉聲歎氣的,不高興啊?”

“高興,我高興個屁!”路辭煩死了。

“小路哥哥,你不開心啊,”方牧吃披薩吃得特起勁兒,“那你吃這個哈瓦夷披薩,太好吃了,我以前從沒吃過披薩呢。”

“這叫夏威夷披薩。”路辭更發愁了,“牧牧,你這知識水平,不像個初中生,讓我很操心啊。”

恰好季時風過來送餐,把一份炸雞放桌子上,順口問道:“夏威夷是哪國的?”

“我知道我知道!”路辭見到季時風就來精神,立即坐直了,舉手搶答,“我知道!夏威夷是剛果的,因為有種幹果叫夏威夷果。”

季時風無語了,話都不想說了。

路辭還得意上了:“我最喜歡奶油味的,就是殼不好撬,太硬了。我小時候換牙,這顆門牙就是吃夏威夷果的時候給崩掉的,現在想想都覺得痛呢。喏,你看我牙,刻骨銘心的疼痛啊……”

說完他還咧嘴給季時風展示他的大板牙,表情特別委屈,想讓季時風安慰安慰他。

季時風不僅沒安慰他,還給了他一個腦瓜嘣,冷笑一聲:“那顆夏威夷果是不是把你腦子也崩掉了?”

路辭捂著腦袋,對季時風怒目而視:“答錯就答錯了,怎麽還打人呢!”

“夏威夷好像是個島吧?美國的。”方牧手裏拿著一塊皮薩,弱弱地說道,表情很是不確定,“我說錯了嗎?連小路哥哥都答錯了,我肯定也答錯了。”

“沒事兒啊牧牧,你隻是個初中生,這種高深的知識你不知道沒什麽,”路辭連忙護著方牧,瞪著季時風,特有大哥風範,“你別打他,你要打就打我吧。”

季時風又給了路辭一個腦瓜嘣,接著對方牧說:“你比你小路哥哥強。”

說完,季時風又點了點路辭的作業本,嚴肅道:“好好寫作業,小文盲。”

路辭對著季時風的背影拳打腳踢,媽的,讓他在小弟麵前丟臉,鳥人一個!

“我答對啦?”方牧興奮極了,小聲叨叨,“小路哥哥,我竟然答對了。”

“吃你的夏威夷披薩去,”路辭沒好氣,覺著一個桌子上不能隻有他是文盲,於是問路易,“哥,你知道夏威夷是哪國的嗎?”

路辭翹著腳玩手機,一臉不屑:“美國的唄,位於太平洋幾乎正中部,是波利尼西亞群島中麵積最大的一個二級群島。”

路辭悻悻地嘀咕道:“靠,怎麽連你都知道……”

路小富都知道的問題,他卻不知道,本來以為他哥才是老路家最大的文盲,沒想到他哥竟然趕超他了,簡直是太受打擊了!

桌子另一頭,路易鬆了一口氣,手機屏幕上赫然停留在百度搜索頁麵——夏威夷是哪國的?

還好他剛剛沒搶答,他還以為夏威夷是個內衣牌子呢。

路易瞅著弟弟一臉被打擊了的蔫兒巴樣,更覺得不能讓季時風和路辭在一起了。

季時風總是仗著有文化打擊路辭,這哪兒行啊,他一個好端端的傻弟弟,都被打擊成什麽樣了!

·

也不知怎麽著,這才過了個年,披薩店生意比以前好多了,人巨多,季時風忙得那叫一個腳不沾地,路辭想和他說句話都沒機會。

店裏桌子不夠坐了,老板讓季時風在外頭擺幾張折疊桌椅,弄幾個露天座位。

路辭跑前台和老板聊天,愁眉苦臉的:“哥,你這生意也太好了吧。”

“你什麽表情這是,”老板邊記賬邊說,“我這兒生意好,你不樂意啊?”

路辭摳著桌子:“我樂意什麽啊,你又不給我分紅。”

“我給季時風漲工資了啊。”老板說。

路辭立刻高興了:“這不是你應該的嘛!你咋還炫耀上了呢!”

老板也樂了,多少年沒見過這麽逗樂的孩子了,穿個藍色小短襖,蹬個白色馬丁靴,腦袋上紮個小辮兒,白白淨淨的,說話聲音清清脆脆的,一看就讓人覺得喜慶,招人喜歡。

“小孩兒,你和我家這服務生,什麽關係啊?”老板打聽道。

“什麽你家的啊,”路辭拍兩下桌子,特別認真地強調道,“季時風可不是你家的,他隻是暫時在你這裏兼職,他不會永遠打工的,他是很厲害的,成績特別好,物理比賽還拿過全國的大獎呢,以後他會很有出息的,是大人物!”

老板問:“你這麽確定呢?”

“那當然了,”路辭一拍胸脯,得意洋洋道,“因為他是我家的啊!”

老板了然,笑著說:“這小子有你,算是有福氣了。”

路辭挨了誇,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得寸進尺道:“那你多給他漲漲工資吧,一小時三百。”

“滾滾滾,”老板趕人,“一小時三百,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我!”

路辭嘿嘿笑著跑了,去自助區弄吃的。

季時風收拾好桌椅進來,問老板:“你和他聊什麽呢?”

老板說:“他誇你呢,說你可牛逼了,還非逼我給你漲錢。”

季時風笑了:“熊孩子,虎得很,你甭搭理他。”

路辭舀了一碗冰淇淋,恰好碰見季時風來給爆米花機加玉米粒,路辭湊到季時風邊上自誇:“季時風,你老板說你有福啦,因為我是小福娃。”

小倒黴蛋純屬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季時風憋著笑:“路大富,臭不臭美?”

“又香又美。”路辭哼哼。

季時風瞥見他捧著一碗冰淇淋,皺眉道:“還吃冰的,昨晚上誰大半夜說牙疼?”

“今天好了。”路辭狡辯,把碗背到身後。

季時風冷聲問:“牙疼怎麽辦?”

旁邊桌子就坐著路易和方牧,路辭咬咬嘴唇,硬著頭皮說:“那也不用你管。”

季時風伸出手,嚴厲道:“拿出來。”

他語氣很沉,方牧都被嚇著了,放下手裏正在吃的冰淇淋,不敢吃了。

路辭癟癟嘴,把冰淇淋放季時風手裏。

轉眼瞅見路易和方牧盯著他瞧,他心裏覺得好憋屈、好沒麵子,於是踹了季時風一腳,光是踹還不解氣,憤憤道:“你連冰淇淋也不讓我吃,你對我沒感情了,咱倆淡了,我等會兒回家吃,我吃一大盆,我看你管不管得了我!”

季時風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怎麽和個小炮仗似的,倒黴孩子!

一直在邊上默默觀察的路易更加下定決心,必須讓弟弟和季時風趕緊散了,這季時風也太霸道了,控製欲忒強,連吃個冰淇淋都要管,簡直沒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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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話放完,路辭在座位上瞎寫了兩道題,自個兒先後悔了。

他對季時風沒淡,鹹著呢。

可是季時風總愛管他,平時也就算了,哥哥和牧牧都在,他覺得好丟人。

要是季時風在五分鍾內能來哄哄他,他保證立即就和季時風和好。

路辭趴在桌上,拿眼角餘光瞄著季時風。

五分鍾到了,季時風端著餐盤從他身邊經過,冷著臉,目不斜視。

路辭吹了一口氣,他也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要不再給季時風五分鍾吧。

又過去五分鍾,季時風再次從他身邊經過,臉都沒扭一下,把路辭當空氣。

路辭扭了扭屁股,坐立不安了,季時風還給他甩臉子,憑什麽啊!

最後給季時風五分鍾時間,不來哄他就拉倒。

結果又過去好幾個五分鍾,季時風別說哄路辭了,看都不看路辭一眼。

路辭這下是真憋不住了,丟臉就丟臉吧,喜歡季時風,丟臉算什麽。

他在紙上“唰唰唰”寫了幾個字,等季時風經過,眼疾手快地塞到季時風手裏。

季時風給一桌客人下完單,抽空打開紙條一看——

“季時風,我晚上回家也不吃冰淇淋。”

他垂頭笑了笑,把紙條疊好,放進貼身的襯衣口袋裏。

再經過路辭身邊,手裏又多了一張紙條——

“季時風,你管我吧,玉不琢不成器,我不管不成才,我不欠錢,就欠管。”

季時風忍俊不禁,強忍著沒在第三次經過路辭身邊時笑出來,他倒要看看小倒黴蛋還有多少花樣。

果不其然,手裏又被塞了一張紙條——

“季時風,我不和你變淡,我們比最鹹的酸辣粉還鹹,比秦始皇定都鹹陽還鹹。”

季時風忙碌了一天,三張紙條放進貼身的口袋裏,瞬間所有疲累煙消雲散,心裏隻剩下熨帖。

有桌客人要加餐,季時風應了聲“來了”,經過路辭身邊,瞅見這小倒黴蛋仰著頭,眼巴巴盯著他。

他勾起唇角,在路辭後頸輕輕一捏,往路辭麵前放了一張餐巾紙。

路辭被這麽一捏,半邊身子都麻了,軟綿綿地趴在桌上,打開餐巾紙一看,裏麵有一行字——

不讓你多吃是怕你吃壞牙齒,剛剛我太凶了,對不起。

這下不僅是半邊身子發麻,路辭心跳也加快了,臉蛋也通紅了,把柔軟的餐巾紙蓋在臉上,嘿嘿傻樂。

路易真是恨鐵不成鋼,這倒黴弟弟這麽容易就被季時風拿捏,往後還得了,必須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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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路易給路辭敲邊鼓:“路大富,我認為季時風就是圖你的錢。”

路辭想也不想:“那不可能!”

“那你說說季時風喜歡你什麽啊,”路易說,“你成績差,腦子不好使,長得吧也就那樣,個子又不高,連名字都賊土。”

路辭掐他哥脖子,嗷嗷道:“你胡說八道!”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他家沒錢,你又這麽有錢,路大富,你碰上鳳凰男了知不知道?”

路辭若有所思:“鳳凰男?”

路易繼續動搖他弟:“對,鳳凰男你知道吧,就是……”

路辭一拍手:“對啊!鳳凰這個詞兒太好了,太適合季時風了,又美又臭屁,趕緊記下來,下回給季時風寫情書用!”

路辭掏出手機要寫備忘錄,路易臉都黑了,一把抽出路辭手機:“我和你說正經的,季時風隻是喜歡你的錢!”

“啊……”路辭神情有些恍惚,低頭沮喪道,“不能吧?”

方牧在花園裏擺弄花花草草,推門進了屋:“小路哥哥,你怎麽啦?”

“牧牧,季時風喜歡我什麽啊?”路辭問。

“錢唄!”方牧手裏拿著除草鉗,不假思索道,“誰不喜歡錢啊,有錢能吃夏威夷披薩,還能吃酸湯魚,還能買好多新衣服!”

路辭如遭雷劈,愣了好幾分鍾,“噔噔噔”跑上樓,給季時風打電話,張嘴第一句話就是:“季時風,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我的錢啊?”

另一頭,季時風正在去家教的路上,一隻腳剛進電梯,聽到這個問題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倒黴孩子,這話也問得出來,簡直缺心眼麽這不是!

趕明兒見到他,非得按著他好好教訓一頓,非把他親哭不行。

季時風按下電梯樓層,沒好氣地說:“錢錢錢。”

路辭“砰”一下倒在**,簡直心如死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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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飯的時候,路辭那叫一個奄奄一息,吃一粒米就歎一口氣。

季時風隻喜歡他的錢,感覺天塌了,活不下去了,日子沒盼頭了。

路祖康問路易:“你弟又犯什麽病了?”

“誰知道,”路易啃排骨,“一天三百六十五天,每天病得都不重樣。”

路辭神情呆滯,罕見的沒和他哥鬥嘴,放下碗筷:“我吃飽了,再見了,家人們。”

路祖康教訓他:“吃飯就好好吃,阿姨還沒回來,等會兒餓了沒人給你做夜宵。”

路辭苦笑:“我不會再吃夜宵了。”

他站起身,對著路祖康深深鞠了一躬:“爸,謝謝你讓我成為一個富二代,這是我的命。”

路祖康這回傻眼了,問林詠梅:“他幹嘛呢?”

林詠梅也慌了:“小寶兒,是不是你們學校布置了什麽感恩父母的任務啊?”

路辭搖搖頭:“媽,也要謝謝你,沒了錢我什麽也不是,以後家產我也不要了,我淨身出戶……”

路祖康說:“看來是真病了,我趕緊找大師來看看。”

路辭想想,又補充一句:“給我留個房間住就行,PSP也給我,遊戲廳裏的限量卡帶也留給我吧;再給我張卡,每個月往裏打幾萬塊錢,還有我的衣服鞋子我也要的;再就是我房間的床墊,好幾萬塊呢,我認床,沒它我睡不著;電費水費和網費你們順便幫我交了吧,我的電腦每半年換一台最新配置的;每年讚助我國內旅行兩次、出國旅行一次……別的也沒什麽了,我什麽都不要,一毛錢都不要,幹幹淨淨的,淨身出戶。”

“你這叫淨身出戶啊,”路祖康拍桌子,“整個家都被你搬空了你還淨身出戶呢?”

林詠梅鬆了一口氣,放心了:“小寶兒你嚇死我了你,沒病就好沒病就好,還是那個小寶兒。”

路辭失魂落魄地上樓梯,路易喊他:“路大富,你不吃飯了是吧?”

路辭搖搖手,無欲無求了。

“那你這個大螃蟹我吃了啊!”路易說。

路辭立即轉過頭:“螃蟹我也要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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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淨身出戶,什麽都不要(把psp、遊戲卡帶、床墊、鞋、衣服、銀行卡、螃蟹等往包裏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