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季時風放下來的,和季時風說了哪些話,對著季時風是什麽表情,又是怎麽和季時風在校門口道別的,反正他隻知道他關車門的時候把手給夾了,進家門的時候一腦袋撞在門框上,路過小花園的時候又左腳絆右腳摔了個大馬趴——摔跤的時候還不忘護著懷裏的鹹菜罐子。

路辭和遊魂似的進了客廳,路易正在舉鐵,大電視裏播放著維密天使走秀視頻。

“你幹嘛了,”路易把注意力從超模身上分了零星半點出來,問路辭,“臉那麽紅?”

路辭用手背摸摸臉蛋,滾燙滾燙,感覺能拿來煮雞蛋。

“哥,”路辭抱著帆布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眼神呆滯,“要是有個人忽然從背後抱你,你什麽感覺啊?”

“抱我?”路易盯著屏幕裏性感熱辣的超模,吸溜了下口水,“那得看她身材了,我喜歡腿長的,要有胸。”

“長,特別長,也有胸,”路辭發著愣,“一米八幾,有肌肉。”

路易一陣惡寒,抖了抖雞皮疙瘩:“男的啊?!”

路辭和機器人似的,緩慢地點了下頭:“嗯。”

“操!”路易一臉吃了屎的表情,“這男的變態吧,我他媽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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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辭臉色有點不自然的扭捏:“哥,要是他不僅從背後抱了你,還把你舉高高了,你什麽感覺?”

“我日他祖宗三十八代!”路易氣得頭頂冒煙,放聲吼道,“我一男的,他抱我,還把我舉起來?士可殺不可辱!我豁出去這條命我也得把他弄死!”

路辭被他哥震得耳朵快聾了,托腮長歎了一口氣,心裏好惆悵。

他哥這才是正常反應吧,季時風是個男的,他也是個男的呀!

怎麽會有一個男的,被另一個男的抱著舉高高,竟然還心跳加速、麵紅耳熱呢?

多半是有病。

路易見路辭這魂不守舍的樣兒,警惕地問:“怎麽了?是不是那個季時風又欺負你了?”

“沒有。”路辭說。

路易鬆了一口氣,放心了:“那就好。”

路辭有些不知所措,可憐巴巴地問:“哥,我感覺我好像有病。”

“哦,對啊,”路易繼續看他的維密天使,頭也不回,語氣特別漫不經心“你本來就有病,你才知道啊。”

“……”路辭把電視機插頭拔了,“路小富!你才有病!”

畫麵被掐了,路易氣個半死,揮著拳頭要揍路辭:“路大富!你是不是找打!”

路辭抱著帆布袋,“嗖”一下竄上樓進了房間,把門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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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風回到家,先是洗了個澡,然後躺**對著手機,翻著和路辭的聊天記錄。

兩個人的聊天界麵裏,五分之四都是路辭在逼逼,什麽“季時風,你要是加入籃球隊,你就吃香的喝辣的,走上成功第一步”、“你早上給我紮的小辮兒怎麽不挺啊,影響我們家財運了怎麽辦”、“季時風你到沒到啊,我要是被曬黑了,你看你倒黴不倒黴”……季時風偶爾回他兩條消息,長度一般不超過十個字。

季時風邊翻邊笑,這倒黴孩子,話又多又碎,小炮仗似的。

他拇指不自覺滑到聊天框,想著給路辭發條消息,打了兩個字——“睡沒”。

發送前他看到屏幕裏映出自己的臉,眼角眉梢都掛著止不住的笑意,季時風忽然表情一僵,一股煩躁瞬間湧上心頭,指尖立即按下了刪除。

操,煩得很!

季時風其實意識到了自己最近很反常,收集路辭的小物件鎖在抽屜裏、經常翻著和路辭的聊天信息傻笑、下了課不去打零工而是陪路辭訓練、訓練完了還偷摸在暗處看路辭投籃,今天甚至沒忍住,親自幫路辭進了一球。

人做什麽事情都得有個原因,打工是為了賺錢,讀書是為了能出人頭地,那他這些反常的舉動又是為了什麽?

季時風想不明白,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去想。

這種沒著沒落的感覺讓他很膈應,好像思緒都不再由他自己做主了,而是被另一個人牽動。

——我他媽是真的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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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風扔開手機,閉雙眼凝神靜氣,但沒過兩秒,他的思緒又被牽扯了,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方才籃球場上的畫麵——

進了球後,路辭像個被擰上發條的機器人,僵硬地說:“我進了,你要加入籃球隊了。”

季時風點頭,這回沒再推脫,爽快地答應:“成。”

路辭發出兩聲機械性的幹笑:“好好幹吧,加油,今天你為球隊努力,明天球隊為你自豪。”

季時風說:“知道了,主理人。”

校門口遠遠傳來喊聲:“小路,回家了!”

路辭說:“王伯來接我了,我要回家了。”

季時風雙手插著兜,下巴一抬:“走吧。”

路辭活像個生了鏽的機器人,動作遲緩又卡頓,背起包,一手拎起帆布袋,另一手抱起籃球,往校門口走。

季時風走在他後邊,看見路辭的反應不知怎麽心情大好,在路辭後腦勺敲了一下:“路大富。”

機器人忽然失靈,路辭腳步一頓,兩秒後和瘋了一樣,飛也似地跑到了校門口,耳廓紅的能滴血。

季時風一出校門,剛好聽見路辭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他定睛一看——倒黴孩子手被車門夾了。

路辭見季時風出來了,就和受了驚的兔子似的,迅速“啪”一下關上車門。

沒過兩秒,路辭似乎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很不對勁,又搖下車窗,露出機器人式的僵硬笑容:“再見,季時風。”

“嗯。”季時風微微一頷首,風有點大,他把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麵,遮住了下半張臉。

路辭因為季時風的這個動作,心髒又是重重一跳,迅速合上車窗,催促道:“救了老命了!伯伯快開車!快走快走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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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合上的那一刻,季時風透過縫隙瞥見路辭通紅的臉頰和驚慌失措的眼神,活像受了欺負的兔子。

這真他媽的!

身體裏忽然湧出一股無名邪火,季時風舔舔嘴唇,從床頭櫃上拿起礦泉水,擰開蓋一口氣喝了大半瓶,還是不解渴。

他呼出一口濁氣,懊惱地瞥了眼自己小腹以下的位置,那裏此刻起了一些不太禮貌的變化。

季時風煩不勝煩,一把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抬起一隻手臂遮著眼睛,開始默背語文課本。

“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既無伯叔,終鮮兄弟……”

——季時風,你幹嘛呀!

一道清清脆脆的聲音忽然橫插進來,倒黴蛋那張幹幹淨淨、秀秀氣氣的臉蛋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臥室裏沒開燈,一室黑暗中,季時風覺得此刻所有的感官完全被路辭占據了。

路辭對他嚷嚷的樣子,路辭仰頭要他紮小辮的樣子,路辭吃飽了就犯困的樣子,路辭纏著他加入籃球隊的樣子,路辭喋喋不休的樣子,路辭委屈的樣子,路辭認真挑鴨梨的樣子,路辭抱著鹹菜罐頭說喜歡的樣子……

真是要命了!

季時風喉結攢動,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裏顯得尤為明顯。

他背靠床頭,一隻手搭著額頭,另一隻手往下身探去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想——

路大富,是你非要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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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時風不出所料遲到了——早晨偷摸洗**,耽誤了點時間。

然而路辭竟然沒在校門口的樹底下等他,季時風看了眼手機,路辭也沒給他發消息。

估計是等久了沒耐性,先去班裏了。

季時風鎖了車進學校,還沒到班上,在走廊裏撞見了陳放。

“季時風!”陳放興奮地嚷嚷,“路兒說你加入籃球隊了!”

“嗯。”季時風說,“他來了嗎?”

“來了啊!”陳放眉飛色舞,“這可真是雙喜臨門了!”

季時風隻想快點見著路辭,漫不經心地說:“什麽雙喜。”

“第一是你加入籃球隊,”陳放一臉八卦,壓著聲音說,“第二嘛,是咱路兒開竅了。”

“開竅?”季時風問。

“就是他有喜歡的人了唄。”陳放嘿嘿樂。

季時風心跳如擂鼓,麵上還是不動聲色:“誰?”

“悠悠啊,”陳放笑得特別雞賊,“小路一到班上就找悠悠,讓悠悠抱他一下,你說這是啥意思?”

季時風瞬間麵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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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兒已經準備好挨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