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裏所寫的心動,遠不如自己親自感受來得真切。沈木兮,我可讓你心動了?如果讓你心動了,你來我懷裏,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何越

在醫院裏養病的時候,何越一直做一些比較有營養的食物給我吃,那時我才知道,其實何越的廚藝特別好。

廚藝這麽好的人,偏偏還要假裝什麽都不會要我來做飯,回想起來,我隻想笑。

黎川和閔佑也來看過我,他們都讓我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身體好後再說。

是的,每個人都來看過我,除了蘇奈和肖安寧。

想起從前,我們三個人當中倘若一個人生病了,另外兩個都是沒日沒夜地陪著對方。

我怕吃藥,因為很苦,蘇奈隨時幫我準備著糖果,肖安寧就把我的藥分

了一半給自己,陪我一起吃。

我還笑話她別吃壞了身體,那個時候的肖安寧拍拍胸脯說:“現在病原體見到我就跑得遠遠的了!”

我失笑著回過神,病房裏空****的。

我不知道我們三個人最終會如何,可我希望,無論未來會遇到什麽,我們都不會忘記曾經擁有過的美好。

幾天後,我讓何越接我出院。

何越開車送我回清水灣,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

我坐在車上,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看著外麵三五成群的女孩說說笑笑地走過,還有一群小孩子嬉鬧著。

何越時不時扭過頭,擔憂地看著我,我知曉他的用意,搖頭說:“我沒事。”

回到清水灣後,何越問我:“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什麽都可以。”

我沒有什麽胃口,何越選了一些比較清淡的食物,去廚房忙碌了。

我回到臥室關上門,坐在書桌前發呆,書桌上有一個相框,裏麵是我、蘇奈和肖安寧三個人的合影。照片上的三個女孩有著清秀的臉龐和天真的笑容,那是我們高考後拍的,距離現在隻有三年的時間。

我的情緒複雜到我自己都理不清,我拿著桌上的譜本,翻看著自己寫的音符。

它們像一個個跳動的精靈在我眼前不停地飛舞,我呆呆地坐著,視線變得模糊。

我不自覺地唱出了旋律。

那是什麽樣的歌,我不知道,我腦海裏全是蘇奈和肖安寧,我想要她們回來,想要她們變回以前那個樣子。

我可以不責怪蘇奈,她想和誰在一起都可以,我也不責怪肖安寧了,隻要她能好好保護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哼唱了多久,最後,我趴在桌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何越站在門外,聽著我的聲音,眉頭越皺越深。

過了一會兒,他敲門叫我吃飯。

我抹掉眼淚,開門出去了。

“飯好了。”何越微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跟著他去吃飯。

飯桌上,何越遞給我一張紙,上麵寫著一些旋律。

我驚訝地接過來,看了看,才發現這是我剛剛在房間裏哼的曲。

他都聽見了,他一定很擔心吧。

“對不起。”我看著何越,滿臉歉意。

何越搖搖頭,對我說:“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那謝謝你。”我揮著手上的紙,笑著說。

何越溫柔地說道:“吃飯吧。”

我點點頭,繼續用餐。

吃完飯,何越去洗碗,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裏的譜子,想著怎麽填詞。

何越洗完碗走過來,坐在我旁邊,我有其他的事情想問他,便將譜子放在了一邊。

我像以前問他事情一樣,側靠在沙發上,開口道:“何越,如果是你,遇到我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麽辦?”

何越如實說:“我不知道,因為沒有遇到過,所以無法預料。但是木兮,你要知道,現在是身在局中,因為蒙昧而爭吵而固執,但是有一天,當我們走出迷局之後,就會知道誰是好的,誰是不好的。”

“那我跟蘇奈她們還會在一起嗎?”我的腦袋靠在沙發背上,眼角流下了幾滴淚。

“等她們走出迷局就可以了。”何越語重心長地說。

我知道,其實我都知道。

謝謝你,何越,因為有人肯定,所以我才有勇氣等下去。

我往前靠了靠,腦袋靠在何越的肩頭,他一動不動,任由我靠著。

不管如何,她們都會是我的朋友,因為曾經跟她們交朋友,全是我自願的。

養好病後,我還要回學校,馬上就要考試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到學校後,我沒有遇到蘇奈和肖安寧,倒先遇見了喬信禹。

喬信禹一看見我,就走了過來,他問我:“木兮,你怎麽這麽憔悴?你好點兒了嗎?我去醫院看過你,但是何越沒讓我進去。”

我沒有回應他的熱情,淡淡道:“我沒事。”

“我都知道了,木兮。”喬信禹攔住我,說,“對不起,差點兒……差點兒讓你……”

我抬起頭,問:“喬信禹,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意思嗎?咱倆現在什麽關係也沒有了,如果你真要跟我說對不起,我麻煩你對蘇奈好一點兒,她那

麽喜歡你。”說完,我想從他身邊走過。

可是還未等我跨出一步,我就停住了。

喬信禹身後的不遠處,蘇奈站在那裏,看我的眼神複雜不已。

“蘇奈。”我喊著她,語氣異常平靜。

蘇奈走過來,像是沒看見我一樣,對喬信禹說:“阿禹,你去哪裏了?我找你很久了。”

她就站在我旁邊,卻沒有多看我一眼。

喬信禹沒有回她的話,繞到我麵前,關切地說:“木兮,你的臉色不是很好,要不先回去,我幫你去請假。”

“喬信禹……”蘇奈拉長了尾音,轉過身來看著他,眼裏含淚地笑道,“我們回去吧。”

喬信禹沒有應她,更沒有看她。

蘇奈忍了很久,依舊麵帶微笑地看著喬信禹,說:“喬信禹,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我已經跟你說了分手。”喬信禹聲音冰冷道。

蘇奈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嘲諷道:“喬信禹,你真厲害,你跟我密謀製造假象傷害沈木兮的時候為什麽不拒絕我?現在跟我說分手,你以為以前發生的事情能改變嗎?”

“以前是我燒了腦子,才會為了你丟下沈木兮。”喬信禹說道。

我心煩意亂,聽不下去,連忙製止道:“行了,你們兩個吵架別帶上我。喬信禹,我早就跟你沒有關係了,你們兩個人的事情自己處理好吧,我很累。”

說完,我大步離開,走得決絕。

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他們在這麽多人麵前吵得不可開交,那樣的事情說出來很光榮嗎?我不明白,林下風氣的蘇奈為什麽會看上喬信禹。

我心裏塞不下那麽多事,下課後就早早回了清水灣。

我用了三個晚上的時間,將那首曲子填上了詞。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卻都是我的真心話,有人會看到愛情,有人會看到友情,也有人會看到青春。

我借來何越的吉他,彈唱給何越聽。

何越拿著我的曲譜,良久,長歎道:“就用這個吧。”

我點點頭,然後他帶我去見黎川。

我用吉他彈唱的時候,何越幫我錄了下來,黎川聽完歌曲之後,想了很久,對我說:“你把這首歌錄出來,我無條件幫你推送。”

得到這麽一個機會,看起來很輕鬆,但是回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卻覺得坎坷不已。

我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和興奮,我點了點頭,對黎川說:“謝謝。”

何越見我的情緒依舊沒有恢複,他送我回家時,問我:“沈木兮,你覺得人該自私一點兒嗎?”

我垂眸思考了一會兒,說:“該吧。”

何越說:“對,是該自私一點兒,所以,你不要因為她們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來懲罰你自己,即便她們是你的好朋友。我跟你說了很多次,她們不是小孩子了,每一個選擇都是自己做出來的,她們應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相應的後果。你們日後注定會為了自己的未來拚搏忙碌,所以,彼此不要有

太多的牽絆和阻礙,路都是自己走的,怪什麽同路人呢?”

我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放心吧。她們需要我的話,我會第一時間跑過去,不需要我的話,我一定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

何越看了我一眼,點頭說:“編曲大概在五天後出來,五天後你要去錄音棚錄歌,這段時間你要保持愉悅的心情,不要吃對嗓子不好的食物。算了,這五天的時間你全部給我吧,我帶你去散心。”

我一聽,笑道:“好啊,我們去哪裏?”

“蘇州。”何越說。

老舍曾在《我的理想家庭》中說到“這個家庭頂好是在北平,其次是成都或青島,至壞也得在蘇州”。

所以蘇州是個適合居住的地方,去了蘇州會沒有那麽大的壓力。

何越在車上跟我講這句話的時候,我笑問他:“那咱們以後走遍北平、成都和青島,哪裏好就在哪裏定居吧。”

我隻是開玩笑,也隻是迎合他那句話,但是何越聽後,揚唇一笑,說:“隻要你願意。”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心湖微微**漾起漣漪。

在蘇州的幾天,何越帶我四處遊玩,將娛樂和休息的時間安排得當。

單獨跟他出來玩的時候,才發現何越有時候真的像個小孩子,我不管他是不是為了照顧我的情緒,總之看到這樣的何越,我很欣慰。

我們如期回了上海,編曲已經做了出來,我要準備錄歌了。

我站在錄音室外麵,有一種懷念過去的感覺,想起了我和蘇奈、肖安寧

第一次來這裏的情景。

何越給我倒了杯水,問我:“你準備好了嗎?”

我點點頭,讓他別擔心。

黎川、何越、閔佑,還有一些工作人員都在外麵看我的表現,我轉身走到角落,給蘇奈和肖安寧發了一條短信:

奈奈,安寧,我要去錄歌了,我們的歌。

然後,我放下手機,轉身進了錄音棚。

我手裏拿著我寫的詞曲,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黎川在外麵做了個OK的手勢,我戴上監聽耳機,感受著伴奏的旋律:

原來歲月

從不曾輕饒每一個瞬間

像荒漠淪為枯泉

以一個擦肩

抵一段流年

原來大雪

從不會體諒每一種溫暖

像飛花凋為塵煙

任何的姿態

都無一幸免

可我們聽信天真足以抵擋蜚語流言

青春一場,要有難得良善

但散場後

誰替我收拾這片傷殘

隻因你忽然走得好遠

若我們不知未來需要麵對空談爭辯

來過一次,是否懂得轉圜

但臣服在

緘默穿梭於你我之間

那好吧,我們各自為安

我整個腦海都被蘇奈和肖安寧填滿,偶爾也會有喬信禹。

奇怪的是,當旋律一進來的時候,我似乎原諒了所有人,包括喬信禹。

我想起跟蘇奈和肖安寧相識的場景,四年級的六月,我們還是懵懂的小女生,一天放學後,我被梔子花的香氣吸引。

那個時候的夏季,但凡女孩頭上能戴著一朵梔子花,都能美一整個夏天。

我看見別人家裏種了許多梔子花,開的花又大又白,香氣撲鼻。那個時候我隻有八歲,我雖然謹記老師的叮囑,說我們不能采摘種植的鮮花,可是梔子花對我的吸引力太大。我環顧四周無人,便偷偷摸摸地摘了一朵戴在發

間。

這時,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我受到驚嚇般看過去,同樣隻有八歲的肖安寧穿著潔白的長裙,指著我說:“老師說不能摘花!”

我慌了,連忙辯解道:“我沒有摘花,這個是我奶奶給我買的,我放學的時候買的!”

“你騙人,我剛剛看見你摘了這裏的花。”肖安寧雙手叉腰,像個小小正義使者一樣歪著腦袋看著我,“你不聽話,你摘了別人種的花,要給別人道歉。”

我看了看身後那棟有點兒洋氣的樓房,妥協道:“可是我一個人不敢去。”

肖安寧笑著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說:“我陪你一起去。”

於是,我和肖安寧一起進入了那棟樓。

給我們開門的就是蘇奈,她打扮得像個小公主一樣。

我支支吾吾地說出來這裏的原因,蘇奈並沒有怪我們,她還熱情地將我們帶進她家裏,讓她媽媽給我們泡花茶。最後走的時候,她媽媽還送給了我和肖安寧一人一朵梔子花。

後來,我們得知都在同一所學校,初中的時候,我們到了一個班,就那樣關係越來越好。

而初見喬信禹,是在高中報到的時候。

那時候天特別熱,爸爸拉著我去排隊報名,喬信禹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看見我滿頭大汗的,便用紙折了一把紙扇給我。

他將紙扇遞給我,立馬就跑開了,我唯一能記住的就是他耳朵上掛著的

那副白色耳機。

後來,因為性格原因,我一直不敢主動找他說話,隻能暗中觀察他。遇見喬信禹,是我認為最浪漫、最幸福的事情了。

可是現在,那些美好都不複存在了。

已經不在了。

隨著伴奏尾聲的到來,歌曲也快結束了。

一首歌就像一個人生,有循序漸進的出生和成長,有跌宕起伏的青春年少,還有逐漸平穩的柴米油鹽以及緩緩沒入的老年時光。

我還在青春的路上,我不想結束。

歌曲結束後,我的臉頰滑過一滴淚。

我看見隔音玻璃外的他們都沉默著,最後舉起手為我鼓掌。我沒有微笑,沒有立即走出去,沒有跳起來給他們一個擁抱。

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樣。

很多幻想與希望都逃不過現實的捉弄,這多可悲。

我歎了口氣,走了出去,與他們一同慶功。

歌曲錄完後,就是暑假了。暑假時,黎川幫我把歌曲推上了百度、酷狗等音樂網站,反響很好,從此以後,大家知道的就不再是“越人歌”,而是“沈木兮”這個名字了。

我暑期回家的時候,爸爸媽媽忍不住到處誇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幹脆一直宅在家裏。

八月下旬,媽媽忽然神秘地敲開我的臥室門,問我:“木兮呀,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怔怔地說:“還沒啊。”

媽媽感到很奇怪,問:“咱們家來了個小夥子,說是你男朋友。”

“什麽?”我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這時,我聽見客廳裏傳來爸爸熱情迎客的聲音。

我急忙跑出去,驚訝道:“何越!”

是的,沒錯,是何越,他來我家了,手裏還提著水果和煙酒。

何越衝我笑著,說:“好久不見,你在家裏比在我那裏隨意多了。”

我一愣,連忙回到臥室梳好頭發、換掉睡衣,再跑出來。

何越和我爸爸已經聊起來了。

“你怎麽來了?”我坐到爸爸旁邊,看著對麵的何越問道。

何越說:“黎川讓我來找你,說有事情要商量,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今天晚上回去。”

“哦,好。”我還是有點兒蒙。

這時,廚房裏的媽媽探出頭問:“何越,晚上要走啊?吃完晚餐再走吧,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何越笑眯眯地答道:“好啊。”

我現在對何越有點兒招架不住了。

估計我爸媽也是年紀大了,看到一個還算得上很優秀的男人來了我們家,就合不攏嘴了,硬要拉著他留下來吃一頓飯,問東問西,問家庭狀況還要問八字。

我鬱悶地吃完晚餐,跟何越離開了,我媽還在後麵讓我聽話,而且還是聽何越的話。

“也沒見您平時聽我爸的話啊。”我小聲嘀咕道。

何越聽見了,暗地裏掐了我一下,然後跟我爸媽告別。

回去的車上,我問何越,黎川找我有什麽事情,何越說:“他想把你那首歌拍出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何越。

我沒聽錯吧,黎川要拍我的歌?

何越徑直將我帶到了黎川家裏,黎川正躺在落地窗邊悠閑地喝咖啡,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燈火和夜晚的星空。

我和何越坐在旁邊的吧椅上看著黎川裝模作樣地品嚐咖啡。

“效果比我預想的好啊,小丫頭。”黎川幽幽地說道。

我正襟危坐,嚴肅地說:“黎先生,我叫沈木兮。”

“哎呀,有點兒名氣了,都不叫我黎總監,改叫黎先生了。”黎川從椅子上坐起來,像是看一個不爭氣的人一樣看著我。

我馬上變臉,笑嘻嘻地恭維道:“黎總監,想怎麽拍?”

“人我都選好了。”黎川躺回去,報複性地說,“全權交給何越他們公司拍,他當男主角,關琳當女主角!”

我一聽,就知道他故意針對我,於是說道:“行啊,就選關琳好了,反正她是大明星嘛,給我的歌當女主角,那是錦上添花。”

“行,那就這麽定了。”黎川跟我叫板。

何越作為導演和男主角,被我們全程無視。

我以為黎川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請來了關琳,而且關琳一口答應了下來。

她是何越的初戀,我的腦海裏沒有別的,隻有她是何越的初戀這件事。黎川分明就是故意的,那個披著羊皮的狼!

黎川“恩賜”我負責人這份工作,要我負責推進整個項目的拍攝。

拍攝前為了聚攏何越和關琳,我叫他們出來吃飯,地點選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反正這些錢到時候都會找大監製黎川報銷。

我跟何越站在酒店門口等著關琳,忽然,一輛紅色保時捷疾馳過來,酒店工作人員幫忙打開車門,打扮時髦的關琳戴著墨鏡從裏麵走了出來。

關琳很耀眼,跟她相比,我就是隻醜小鴨。

關琳穿著白色職業套裝,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的身體曲線。她踩著精致的高跟鞋,徑直走來,自然地挽住了何越的胳膊,說:“走啊。”

我站在兩個人的身後,像個小跟班似的。

何越並沒有直接帶關琳走,他叫來大廳工作人員,讓他們帶關琳上樓。然後,他轉身走到我麵前,拉著我的手說:“走吧。”

關琳倒是不介意,她回頭瞥了我一眼,就跟著工作人員往電梯走去。

我輕輕推開何越的手,說:“沒關係,我自己走。”

這是工作,我不希望摻雜私事。

何越明白我的意思,也沒說什麽,跟上關琳的腳步進了電梯。

十五樓的包間裏,關琳挨著何越坐下,我坐在關琳旁邊。麵前的大圓桌上擺滿了美食,服務生端來了三杯紅酒。

整個包間裏隻有我們三個人,氣氛有點兒尷尬。

關琳將頭發撩到背後,端起酒杯對何越和我說:“今天咱們就吃吃飯,不聊工作。我既然已經答應拍攝這支MV,就絕對不會食言。來,我們碰一

杯。”

說著,關琳站了起來。

見狀,我也站起來舉起了酒杯,可關琳像是無視我一般,跟何越碰杯後就坐了下來。

我一個人站著,窘迫不已。

何越見我這般狼狽模樣,微笑著朝我晃晃酒杯。

我笑了笑,坐了下來。

關琳沒有吃菜,反而跟何越攀談起來。也是,她這樣的大明星什麽山珍海味都吃過,這麵前的食物隻能吸引到我。

關琳熱情地跟何越拉家常,問他過得如何,有沒有女朋友,是否有興趣再把她追回來。

何越從容地避開她每個問題,我抬頭看著他們聊天,插不上一句話。

既然插不上,我就吃菜好了,反正他們不動筷子,這一桌子菜都是我的。

我自顧自地嚐著桌上的美食,把何越和關琳當成是空氣。

過了一會兒,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打斷了關琳和何越的談話。我急忙按下靜音鍵,看著他們,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出去接個電話。”

說完,我趕緊溜了出去。

電話是肖安寧打來的,我走到一個角落接聽了:“肖安寧。”

“木兮,你在哪裏?”肖安寧的哭聲傳來,一聲“木兮”撞得我的心髒顫了一下。

我握緊手機,問:“怎麽了?你在哪裏?”

“我媽媽出事了……出事了!”肖安寧崩潰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讓我揪心。

“你在醫院嗎?我馬上過去。”我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肖安寧告訴我在哪家醫院後,我連忙跑回包間,顧不得禮儀,直接推開門,說道:“何越,這裏交給你了,我有急事要去處理。”

說完,我趕緊下樓打車,趕到醫院。

醫院過道裏,陳院長站在一旁,肖安寧蹲在牆邊。

過道盡頭的手術室大門緊閉,上麵的紅色大燈格外醒目。

“肖安寧。”我遠遠地喊著她的名字。

肖安寧怔怔地抬起頭,一看見我,她就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朝我走來,步子由緩變快。我看見她臉上布滿淚痕,她吸了一口氣,一下子撲進我的懷裏,在我肩上隱忍地哭了起來。

我緊緊地抱著她,不停地撫著她的後背,說道:“別怕別怕,會沒事的。”

肖安寧充滿恨意卻又無可奈何地說:“你說她怎麽就逃出去了呢……為什麽換了一個這麽好的地方她還不安分,非要出去……她不出去就不會遇到那些亂開車的司機了!外麵世界那麽亂,她為什麽要出去啊?”

肖安寧氣得不住地跺腳,兩隻手握拳,無力地落在我的背上。

我安撫著她,說:“別哭,我們遇到那麽多事,最後不都還好好的嗎?阿姨會沒事的,我陪你守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木兮……”

肖安寧的眼淚打濕了我的肩膀,我心疼地皺眉。

“肖安寧,木兮!”身後傳來蘇奈的聲音。

我扭頭看過去,隻見她從樓梯口跑過來,因為奔跑的關係,頭發亂糟糟的。

肖安寧抬起頭來,看見蘇奈的時候,她又抽咽了幾聲。

蘇奈走過來,抱住我和肖安寧,我們頭碰著頭,無聲地擁抱。

仿佛就在一瞬間,我們之間的所有不愉快都消散了。

我和蘇奈陪著肖安寧在過道的長椅上坐下,等待著手術室那扇門後傳來一個消息。

或喜或悲,都必須接受。

半個小時後,醫生出來了,肖安寧滿懷期待地跑上去詢問母親的情況,但醫生隻說了一句冷冰冰的話。

“準備後事吧,我們盡力了。”

聞言,我連忙捂住嘴巴,將震驚和悲傷堵在喉嚨口。

站在我麵前的肖安寧身體一軟,跌倒在地上。

她媽媽的身上蓋著令人窒息的白布,被護士從手術室裏推出來。

肖安寧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推出去,兩眼無神。

蘇奈走過去扶著肖安寧,肖安寧無骨似的站不穩。

“安寧……”

蘇奈擔心地抱著她。

肖安寧一個趔趄,她媽媽的身影在她的視線裏越來越遠,終於,她沒能忍住,麵部扭曲著,痛苦的嗚咽聲從喉嚨裏發了出來。

蘇奈攙扶著因悲傷過度而無法站穩的肖安寧,慢慢地跟上去。

陳院長在一邊看著這一切,不住地歎氣。他走過來,對我說:“沈小姐,能借一步說話嗎?”

我點點頭,跟著他去了樓梯口。

陳院長站在欄杆處,說:“沈小姐,肖母跑出去是我們醫院的失職,肖母出事,我們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她的後事就交給我們料理吧,她女兒很不容易,我不知道怎麽去道歉,還望沈小姐幫我這麽一個忙,幫我去跟她女兒說聲對不起。”

“我明白。”我點點頭,臉上看不出悲喜。

“唉。”陳院長歎息道,“那我先回去處理一下。”

我心裏堵得慌。

陳院長轉過身,往樓下走去。

我站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氣,抹掉臉上的淚水,出去找肖安寧和蘇奈。

肖媽媽被推進了太平間,她一個人逃出去,在街頭被轉彎的大卡車撞傷,醫生沒能將她救過來。她去世了,她是肖安寧唯一的親人。

我站在肖安寧的身後,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一個失去親人的人。

生命的意外讓我們都緘默了。

肖媽媽長眠黃泉,未來一定會保佑肖安寧吧,這世上將獨留她一個人來麵對風風雨雨和婚嫁老去了。

晚上,我和蘇奈送肖安寧回學校宿舍。在宿舍樓下,肖安寧回頭看著我,臉色憔悴,說道:“木兮,你先回去吧,有蘇奈陪我就好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沒關係,我陪你。”我搖搖頭說。

肖安寧阻止了我,她的眼眶再度泛紅,說:“木兮,恐怕我以後都不能陪你唱歌了。其實那天我說的都是氣話,我們一起唱歌的時光我很快樂,發生改變的不是時光,是我自己。木兮,你一直都很幸運,所以你要牢牢把握手上的機會,替我們完成我們未完成的夢想,好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不介意的。

身旁的蘇奈抿著嘴唇,許久,她開口說:“木兮,我……”

“你們都別說了。”

我知道蘇奈想說什麽,可我不想聽。

我已經不責怪她們了,我連喬信禹都不責怪了。

“蘇奈,你好好照顧肖安寧,明天我回學校看你們。”我拉了拉肖安寧的手臂,柔聲說道。

肖安寧和蘇奈點點頭,讓我注意安全。

我跟她們告別後,一個人回了清水灣。

我剛走出電梯,就看見房門虛掩,裏麵有光亮投射出來。

我走到門口,正想推門進去,卻聽見裏麵傳來了關琳的聲音。

我心裏驚訝,難道關琳吃完飯跟著何越回來了?

我緊緊皺著眉頭,手指從房門上滑落下來。

肖安寧的事情讓我此時此刻有些脆弱,這麽晚何越家還有關琳的聲音,想到他們曾經是初戀,我心裏就悶得慌。

“你就別做晚餐了,我們出去吃好不好?”關琳的聲音傳來,我聽著心裏更加不舒服了。

“何越,我們和好吧,你敢說我們分開後,你沒想過我?我可是想過你呢。”

我輕輕地推開門,看到關琳從何越背後摟著他,貼在他的背上。

何越係著圍裙,動作有些僵硬,他低頭問:“你想過我?”

“當然,天天想。”關琳踮起腳,將腦袋埋進何越的脖頸,在他的後頸上呼氣。

我怒火中燒,卻無法踏出一步去質問他們。

我將門關上,不顧屋裏的人,跑到電梯門口按下按鈕,就鑽進了電梯。

沈木兮,你怎麽又這樣?

看到喬信禹出軌是這樣,看到何越和關琳在一起也是這樣!

電梯裏,我咽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心。我從來沒料想我會這麽介意關琳和何越的關係,原來不計較的是因為已經放下,斤斤計較的是因為已經在意了。

走出清水灣,我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將眼淚憋了回去。

他們兩個願意獨處就獨處吧,我給他們騰出空間就好了。

我去吃了份麻辣燙,在附近找了家酒店。

酒店裏,我握著已經沒有電的手機,躺在**發呆。

要是手機有電就好了,說不定何越會因為擔心我沒有回去而給我打電話,也說不定他現在和關琳在一起,根本就沒有想我呢?

我翻了個身,腦子一團亂。

何越是喜歡我的沒錯,他一定不會跟關琳複合的。可我明明知道這些,為什麽還要這麽在意?

我懊惱地用枕頭包住自己的腦袋,甕聲甕氣地罵道:“沈木兮,你真矯情。”

我吐了口氣,將枕頭拿開,側躺在**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景色,高高的立交橋上車來車往。夜色很深,看不到一顆星星。

漸漸地,困意襲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因為酒店的服務員過來敲門,說我該退房了。

我沒來得及刷牙洗臉,就這樣離開了酒店。反正酒店離清水灣不遠,我走幾分鍾就能回去。

再回到清水灣,站在何越家門口的時候,我卻不敢開門。

我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門忽然打開了。

我詫異地看著門後麵走出來的人影,瞬間愣在原地。

何越的黑眼圈很重,看起來一點兒精神都沒有。

“你去哪裏了?”他開口問我。

我連忙走進去,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問:“你沒睡啊?”

何越沒有接水,他疲憊得很,身上還係著昨天晚上那件圍裙。他盯著我,認真地問:“你昨晚是不是看見關琳和我在一起?”

我舉著水杯的手有點兒發軟,幹脆放了下去,說:“對,我看見了。”

何越揉著太陽穴,問:“你在吃醋,摔門就走,對嗎?”

“我是有點兒吃醋,但不完全是因為這個。”我連忙解釋,然後憋足了一口氣,說道,“何越,你知道嗎?昨天我接了電話趕去醫院,我……”

“我知道。”何越打斷我的話,說,“陳院長跟我說了。”

他一直注視著我,眼神有些灼熱。

我低頭說道:“也有這樣一部分原因。還有,我心裏不夠踏實,所以才會胡思亂想,但我沒有任何惡意,離開的時候我就後悔了。”

“沒關係啊。”何越溫柔道。

我抬起頭看著他,他疲倦地笑著,然後伸手幫我理了理頭發,將我圈進他的懷裏。

他在我耳邊一字一句輕聲說:“沈木兮,我們交往吧。”

這句話就像是一支箭貫穿我的大腦,我的腦海裏隻剩下他的這句話,再無其他。

我靠在他懷裏,感受著他的心髒越跳越快。

“我昨晚找了你好久。”他在我耳邊私語,“可就是找不到,我以為你很難過,所以我心裏滿是自責,一晚上都沒睡,等著你回來。沈木兮,我喜歡你,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你也不要管什麽時候開始的,跟我在一起,不要結束,好不好?”

我靠在他懷裏,快要哭出來了。

“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所以我現在告訴你,我們交往吧,你願意嗎?”

我緊緊地抱著何越,不停地點頭。

我願意啊,我心裏有好多好多的話,可是在這一刻,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其實何越,我很想對你說,謝謝老天讓我遇見了你,我才不會迷失方向。

你是我的世界,始終包容我,我甘願仰望你,你甘願牽引我。

所以,你不要問我願不願意了,我什麽都願意。

何越,謝謝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