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袁清篇——她的孩子,夏生(一)
大院內,袁家宅子內。夏生在閣樓上,好不容易才做完爸爸布置的作業。題目比學校的難多了……
不過司徒叔叔說,他前麵一直沒有進學校,所以現在要想趕超別人的腳步,就必須比別人更努力才成。
隻是……夏生忍不住緊緊的擰起眉尖。
他不是已經趕超了嗎?為什麽還要做這麽多的題目啊……
還有好多,都不是他現在該學習的東西。
就好比……這本昆曲是啥意思啊?夏生拿著作者本下壓著的《韻學驪珠》,頓時愁苦的弱弱哀嚎了聲……
相比這個,他寧願去跟司徒叔叔學習看人骨頭……
因為司徒叔叔會經常誇他學得快,而爸爸……好像從來都不會誇他學的好,嚴肅的……他好像從來沒見他笑過!
夏生愁眉苦臉的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手剛放上門把,忽然耳尖的聽見了從樓下傳來的幽幽戲曲聲。那腔調。和那婉轉的高音流轉,都非常耳熟。
分明就是爸爸經常聽的那首昆曲,爸爸說,那叫……牡丹亭。
夏生輕手輕腳的將門縫稍微推開了一點點,然後一點點。盡量沒發出很大聲音的。將自己挪到了閣樓的樓梯處。通過樓梯,正好可以看到下麵爸爸所在的位置。
他又穿上了他的唐服,拿著扇子,悠閑自得的在那聽著昆曲。旁邊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他的手機,明明滅滅的,好像是誰撥來了電話。夏生直到,他在聽曲子的時候,一般不會接電話。除了蘇叔叔打來的電話,其他人的電話,都必須等到他聽完一曲,進去將唐服換成正裝後,才會出來接聽電話。貞亞投扛。
隻是今天……他好像有點奇怪。
夏生抓著圍欄,盡量伸長著脖子去看他的手機。
自這手機響過後,爸爸就好像怔住了,呆呆的拿著那手機。也不動。夏生實在太好奇了,就湊長了脖子去看。換了好幾個角度後,總算看到了那手機屏幕上的字。
很大的一個鬧鍾提醒,上麵還配著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正紮著兩個馬尾,留著齊劉海,梨渦淺笑,彎起的眼睛像是兩個小月牙。帶點俏皮,青春又帶著活力。夏生看著那照片有點呆怔,好像……很熟悉……夏生想了好久,無意中瞥到了光可鑒人的地板磚上,自己的模糊倒映。
那雙眼睛,可不就跟他的眼睛很像嘛……
夏生試圖彎了彎眉眼,笑起來就當真如照片裏那女人一樣。還有他的鼻子,好像也很像……
袁清看著那照片良久,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氣,這歎氣聽得夏生極不舒服,心好像壓著塊大石頭一樣。正在糾結間,忽然一聲狗吠,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不知道何時,樂樂上了閣樓,正巧看見他,頓時高興的甩著尾巴就湊到了他腳邊。
聽到樂樂的吠聲,樓下的袁清抬起頭望了過來,一眼就跟夏生的視線對上了。他心下猛然一跳,連忙縮了縮身子,抱著樂樂惴惴不安。
沒有上樓的聲音……樓下的錄音機也被關了……
夏生的心,更慌了。司徒叔叔說,他爸爸很平易近人,很和藹。可是他怎麽一點都不覺得?
每次袁清不說話,隻看著他時,他就覺得心裏發毛,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才合適。如果真的喜歡他,真的很和藹,為什麽還要在一開始就將他扔到國外的學校裏麵?
好不容易被接到這個家裏來,到家了他也隻跟自己說過一句話。他說,“以後,你就住在這,你要叫我爸爸。”
可是這個和藹的爸爸,自他到了這個家裏後,每個月跟他說的話,都可以一隻手數過來。而且有時候還會經常盯著他發呆,每次袁清一發呆,他就會擔心害怕。總覺得,這個爸爸好像在透過他,看向另外一個人。
而且爸爸強調了兩遍的事,就是……他在聽昆曲的時候,不能打擾他,更不能偷看。
而他剛才……
夏生一想到這,就差點哭出來。越想,心裏越害怕,樂樂再舔他的手心,他都感受不到。
忽然,一道低啞的聲音傳來,“你很怕我?”
夏生就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哭出來。樂樂被他下意識的揪住尾巴,尖銳的叫了一聲,回過頭就要咬。袁清先一步發現,用手裏的扇子擋住了樂樂的嘴。那猛地一敲,樂樂的嘴疼,哀嚎了一下,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就可憐兮兮的看著夏生。
夏生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把樂樂鬆開,讓它自己活動。
隻是鬆開之後,他就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
袁清不由微蹙眉頭,“你在怕我?”
夏生縮手縮腳的,一副快要哭的模樣。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才低低的說了一聲,“沒……有。”
“違心。”袁清毫不客氣的戳穿了他的謊話。
夏生這下更要哭了,那泫然欲泣的模樣,一雙眼眸裏噙著淚水,滿眼無辜的樣子,像極了那個人……
袁清不由一怔,下意識的抬手扶了扶眼眶。可是一下動作太大,以及他心情還未能平複,他的手顫抖著力度過大,將眼鏡給弄掉了。夏生又縮了縮肩膀,遲疑了一下,蹲下去給他撿起了眼鏡,然後小媳婦般惴惴的將這眼鏡遞給他。
袁清望著他出神了,眼鏡也沒有接。夏生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想,才咬牙鼓起勇氣,踮著腳尖,將這眼鏡小心的幫他戴上了。好在,他還在樓梯上,沒有全部上來,不然饒是他踮起腳尖,也肯定夠不上他的鼻梁。
想著,夏生就要縮手。沒想到袁清一下子猛然抓住了他的手,手上的力度通過他的手臂傳了過來。夏生害怕的差點叫出來,後退了半步,踩在了樂樂的尾巴上。惹得樂樂也跟著叫起來,反口咬在他的腳踝上,這下,夏生也不由跟著尖叫。
樂樂沒用力,但是牙齒也蹭破了他的皮,有殷紅的血從中滲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