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夙緣(二)
老顏似乎是看出了我臉上的疑惑——沒辦法,我這個人別的情緒都不太形於色,單就是好奇和疑問會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老顏介紹說:“這是王老中醫的學生,也是……”
話音都沒落,門鈴響了。
我猜到是誰,於是道了聲不好意思就蹦著去開門。門外果然是段青頌,手裏拎著我的行李箱,笑意盈盈。
我趕忙把他讓進來,嘴裏叫著師兄,接過行李箱放在門廳,招呼道:“進去和我爸媽打個招呼吧,我媽媽剛醒,你別被裏麵的場麵嚇到才好。”
段師兄微微一笑,清秀的眉眼都彎起來,像滲進了月光一般清澈,隻是說的話就不那麽清澈了:“阿梓,要見未來丈母娘,我很緊張啊……”
我剛放好行李直起身來,聽了這話隻好隱忍的閉了閉眼,這男人怎麽如此的自來熟厚臉皮?我們正式認識也才幾個小時而已吧?
我冷靜的淡聲說:“少貧!”
可惜我的話他明顯沒聽進去,因為他已經自己邁進了臥室,恭順好聽的傳了出來:“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對門東麵段工程師的兒子段青頌,也是阿梓在J大的學長,這次……哎?大哥?你怎麽也在……”
我納悶的歎進頭去,隻看到段青頌像被家長訓的小學生似的低頭站在那位“段老弟”麵前,威嚴無匹的“段老弟”雙手插褲兜裏正徐徐發話:“嗯,我和王老師剛到,就聽到這邊有人暈厥了,過來看看。你從學校回來了,很好,你母親很念著你。”
這番話,說的那真是標標準準的大家長範兒。
我想段師兄應該也挺怕他這個大哥的吧,油腔滑調都收了起來,隻中規中矩的問了我媽的病情,跟王老和我爸爸分別打了招呼,然後巴巴的站在一邊。
老顏看著人這麽多,把我家不小的臥室都擠了個滿滿當當。好客的本性又竄出來作祟,擺擺手豪爽道:“哎呀呀,都是熟人嘛,一起吃飯,吃飯,我這就去做,我的手藝那可不是蓋的……阿梓!”
我舉手喊到。
老顏似乎又想起了剛才他沒說完的話,拉著我的手:“這位是王中醫的高徒,也是對麵段工程師的大侄子……人家可不得了,是你們那裏那所什麽中醫藥大學的校長來著,你個沒出息的,多學著點兒。”
我汗顏,往日裏我媽媽在我耳邊絮叨的“你看對麵段工程師家的侄子,啊,年輕有為,都是校長了!從美國那什麽州留學回來的還在那裏當了多少年多少年的客座教授……”如此如此,等等等等,我聽的耳朵起老繭的勵誌故事男主角原來是指的這位。多年來一直是媽媽教育我的榜樣人物,今日得見,我差點上去抱拳道聲“幸會”。
不過,我忍住了。抬頭瞻仰了下這位神一般的男士,隻是沒想到他也正瞧著我,那目光,嘖嘖嘖……我描述不出來,隻覺得被他盯著就忍不住要做立定軍姿狀站好。
我霎時就覺得失禮了,忙張口道:“段……段……”,段了半天沒段出來,隻好輕輕問候:“你好。”
“段青叢。”“段老弟”難得看著我笑了一回,雖然隻是一邊嘴角勾了一勾,整個人已經顯得沒那麽嚴肅了,“和青頌一樣叫我大哥就行了。”
我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
我病弱的媽媽在眾人濟濟一堂的時刻硬掙吧著坐了起來,王中醫又用那不滿的眼神將她暼了一瞥。我媽媽也顧不得管了,隻是朝我招招手,我乖覺的走過去扶著她,原本準備扶他的老顏空下手來,頗覺尷尬。笑了一下道:“這輩分亂了不是?她叫你大哥,你叫我老哥?”
段青頌那張圓滑的小白臉嬉笑著擠過來,語氣恭敬又和氣:“輩分這個東西沒那麽重要嘛,叔叔,隻要知道我們大家是一家人就行了。”
我琢磨著這沒一會就被他給整成了一家人,看來他那一臉嚴厲的金絲眼鏡大哥都震懾不了他多久。我正朝天翻著白眼,忽然發現他大哥段青叢似乎對他弟弟荒唐的說話沒什麽抵觸情緒,仍然微微笑著——但,即便是笑著,也讓人覺得拘束緊張,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副眼鏡下的目光看向哪裏——監考隊伍中正是需要這種人才。
正胡思亂想著,我好不容易坐好的媽媽發話了:“這是段工程師的公子吧,瞧瞧,年輕有為的……阿梓!你好好學著,人家這會兒都研二了吧?工作也差不多敲定了是不是啊?段工程師家就是出人才……”
我再次汗顏。往日裏媽媽在我耳邊絮叨的“你看對麵段工程師家兒子,啊,年輕有為,都是研究生了!是咱們省第二名的成績考進重點大學的,年年都是一等獎學金……”如此如此,等等等等,我聽的耳朵起老繭的勵誌故事男主角原來是指的這位。多年來一直是媽媽教育我的榜樣人物,幾個小時前我才見識到他的真麵目,差點上去抱拳道聲“幸會”。
不過,我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