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婆媳不和(一)

我正欣喜著,段青頌到底比我們都要成熟些,這樣的打擊對他來說也許不算什麽。開口打招呼,手還沒有舉起,他就湊過來玩味的瞅著我,眼睛裏的光卻令我措手不及的忽而變冷:“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瞧我,你在可憐我嗎?嗬……我還不需要呐!你越是假惺惺就越是讓我生氣!”

我的那一句問候就憋在喉嚨口,打了個解也解不開的結。

段青頌的頭發長了,劉海垂下來都能遮住眼睛,他這樣居高臨下的狠狠瞪視著我,那樣子像極了一個固執又狠戾的小男孩。我望著他,覺得說什麽都無力,隻好放下手,悄沒聲的走開。

段青頌在我身後大喊:“顏梓!”我聽著他用陌生的舌音吼出我的全名,心裏就好像擱了塊鉛似的,沉甸甸的壓著。

我那大神級別的丈夫段青叢向來不是蓋的,我回家的時候因為這個事情變得悶悶不樂,他老人家招呼都不打三下五除二就把前因後果弄了個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口頭上跟我開解收效甚微,索性找了些有的沒的理由來叫我回家,在家的時候多了在學校的時間就必然要變少,這也算變相的減少了我和段青頌“偶遇”的幾率。

所有段青叢用過的理由裏,他最得心應手的應該要算是——段老太太來查房了。

我的婆婆是一個非常人物,她人聰明,所以把我們之間的婆媳問題成功的轉入了地下,明麵上大家普遍覺得我們相處融洽,簡直好得像親母女。和老太太走得近的那撥老年人,每每見了我陪著老太太在小公園裏散步,在老年活動室裏下棋,在廣場上踢毽子跳大繩,都要異口同聲的誇讚幾句。段老太太一般都隻是端莊的笑上一笑,貌似謙虛實則狠毒的說:“我這個兒媳婦,不成器的很呐……你們都謬讚了。”

那些老頭兒老太都哈哈笑著說哪裏哪裏,隻有我知道,這位偉大的母親說的那可都是實打實的心裏話。

我摸不準段青叢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們婆媳不和,明槍暗箭。因為他從來不刻意提到我們之間要和睦相處這一類的話題,不過段青叢真正是一個麵麵俱到的人才,每日裏總要提醒我給老太太打一通請安電話。

我很是乖順的服從段老師的安排,每日一電從來不敢忘記。時間長了段老太太就被養出個毛病來,逢我打電話打的遲了,她總會按捺不住先打給我,質問我怎麽這樣不守時。

我甚惆悵。

段老太太還不喜歡我得閑,把我的課表摸了個透,凡是我沒課的時候,她都要把我拎出來,讓我陪著她逛逛這裏,走走那裏。老太太喜歡高雅藝術,能彈鋼琴,有一陣子還心血**要教我,說要把我身上由我爸爸老顏同誌遺傳過來的暴發戶氣息滌清。我跟段青叢商量,誰知他光是抱著我勾著嘴角嗬嗬笑,也不給個意見。我心一橫牙一咬拜老太太為師,沒成想卻給了她一個教訓我體罰我的好機會。

我真是欲哭無淚,悔不當初啊。

老太太還喜歡下圍棋,明顯找茬要和我對弈。我說我不會圍棋,勉強隻會個五子棋。老太太聽了以後那個嫌棄的眼神,嘖嘖嘖,真是。

我總結,老太太另還有一件很樂此不疲的事,那就是來家裏檢查我是不是會回家過夜,有沒有把她那鞠躬盡瘁的校長兒子伺候的裏外舒爽妥妥貼貼。於是乎,好多次我上完下午的課,正準備著洗洗澡在宿舍上上網然後美美的歇了的時候,段青叢就會一個急電過來,內容不外乎就那麽幾個字:“媽來了,速回。”

我確信,接到這個電話後,我回家的速度簡直飆到了人生最高點。

這個事情的詭異之處就在於,頭幾次我回去婆婆倒是真的在我家,後來麽,往往隻能瞧見段青叢優哉遊哉的在廚房忙活,見我回了就探出頭來交待一句:“媽一直等著你都沒到,著急就先走了。”

在這裏,我要和前麵呼應一下,以正確提出我的合理懷疑——這個以端肅誠實為榮以狡猾陰險為恥的段校長會不會是想騙我回家就扯了個小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