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死地(一)
我又喊了幾聲,渾身都開始哆嗦。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幾分鍾,也許是半小時,沈青溪的臉在地窖口處出現了,被外麵本就不太強的光線映的一片陰暗。我衝他大吼,這一輩子我都沒有用這麽大的聲音說過話:“你把梯子放下來!”
沈青溪笑了幾聲,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我又喊:“把梯子給我!”
沈青溪又沒作聲,過了好一會兒,我感到地窖裏的光線越來越少,驚恐的抬頭,隻瞧見地窖的蓋子已經被緩緩合上,最後一個縫隙裏擠進一個淡而陰沉的聲音:“謝謝你,小嫂子……”
我打了幾個抖,世界已經一片黑暗。
開始的一個小時,我一直趟著水靠在牆壁上摸索有沒有可供攀援的東西,每每摸到一處地方發現沒有,我就要忍不住粗魯的罵一句他姥姥的。沈青溪對我的陷害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我想起最後她那張獰笑的臉,實在是火冒三丈。再想起我如此輕易的就相信了她替她下來拿什麽鬼東西,簡直要把自己也鄙視到死。
以我夏天易中暑冬天易傷風神經愛衰弱月經常不調的體質,估計在這麽黑暗濕冷的地方隻能堅持兩天而已。不想的時候還不覺得,一停下,我泡在積水裏的腿就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筋,我咬著嘴唇忍耐,等那股勁兒過去了才在水裏蹦達幾下緩解緩解。摸出褲兜裏濕淋淋的手機,慶幸的是,它並沒有泡壞,屏幕上的信號一欄連個點兒都沒有,時間指向下午3點。
我頭疼的想,如果我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那罪魁禍首沈青溪已經潛逃國外了,我真是死不瞑目!暴脾氣發作,我差點兒用盡全力一腳踹上牆壁,在水的阻力作用下我稍微恢複清醒,意識到此時的發泄之舉除了浪費體力之外沒什麽實質性的好處。
平日裏我被段青叢一訓或者大聲喝罵的時候經常會哭,連他懲罰我不跟我說話我都委屈的想掉眼淚,可是在這裏,我大半截身子泡在髒水裏,我竟然絕望的哭都哭不出來。
段青叢即便是想破腦子,也想不到我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吧。
大聲吼著求救,我抬頭注視著黑暗中堵在地窖口那塊鐵板,自己也知道以這種隔音效果我絕對是白費力氣,可是我還是喊著叫著,直到嗓子沙啞幹疼。
皺著眉,我撫著自己的脖子,攥緊手機,開始胡亂撥號。火警匪警救護車都撥過一遍,半點兒反應也沒有。我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左右挪動身體,在地窖裏的每個角落都撥了幾遍。家裏的電話,段青叢的手機,奶奶家的,段工程師家的……連手機裏存著的電腦維修站的電話都試過了,無一例外的不通。
我告訴自己:顏梓,你要是不想辦法救自己,那非得掛在這兒不行。沒有人會知道你在這個鬼地方,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幫到你了。
咬了咬牙,我開始用腳探索積水底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工具。幾番搜索下來,收獲僅僅是灌了一鞋子的汙泥。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是傍晚,地窖裏的陰冷讓我的意識都有些模糊,肚子咕咕叫,那種饑寒交迫的折磨感,加上心裏的沉重和絕望把我逼的走投無路。我的身子慢慢往下沉了沉,腦子裏默默想著,段青叢,段青叢,如果我在這裏挺屍身死,你會不會後悔曾經用不跟我說話的方式懲罰我?會不會在不久後就忘記我,重新娶一個更加年輕漂亮嫵媚動人的妻子?
段青叢那張刻板嚴肅的臉好像在髒兮兮的汙水表麵浮了起來,他朝我皺皺眉,不說話。我從未意識到自己對他的依戀會這麽強烈,此刻沒有他,我竟覺得自己像沒有父母的孤兒一樣淒慘萬端。
嘴一撇,鼻子一皺,就在眼淚快飆出來的那一刻,我腿上又開始抽筋了,另外腰部也別扭的緊,轉個身都費勁。我強忍著在水底跳了幾跳,暗暗給自己鼓勁兒——縱觀我活過的二十年,我除了小時候愛打架鬧事長大了愛說謊搗亂之外,實在是一星半點的壞事都沒做過。我不能就這麽英年早逝,束手待斃可不是我的風格。
如果我的極限是兩天,我就要試著突破自己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