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指尖輕顫。

是!

她確實婚後失貞過。

事後她無顏麵對裴越川,跟他求一紙休書,裴越川卻抱著她說今生今世非她不可,安慰她失貞也不是她的錯,讓她安心做她的世子夫人。

沈南枝感動又愧疚。

她感念於侯府的恩情,把老夫人和秦氏當自己的親祖母親母親一樣對待,老夫人患有心疾,她每個月花大價錢給她製護心丹,還請來藥王穀傳人當府醫方便她瞧病。

秦氏年輕時被老夫人磋磨,在她麵前時常擺婆母的架子,她也照單全收,每每她身體不適,就親自過去侍疾。

怕裴越川瞧著她心裏膈應,還做主給他納了許多美貌小妾。

盡管如此。

每逢她讓老夫人和秦氏不痛快了,兩個人就會拿這件事拿捏她。

她理虧,每次兩人提起這件事,她就妥協退讓。

可前世臨死她才知道。

所謂失貞。

不過是她那個好夫君對她的算計。

吸了口氣,沈南枝強壓下心頭的恨意,抬起眸子冷笑道,“好一個讓我掌家,我一個當家主母,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教不得,這個當家主母不做也罷。”

以往她話說到這個份上,沈南枝就該伏低做小了。

今天怎麽這麽硬氣?

老夫人越發惱怒,“你威脅我?望哥兒年齡小,不知輕重,他失手傷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他親娘,何必揪著不放。”

沈南枝擦掉額頭上的血跡,清冷的眸子瞧著老夫人,“那祖母覺得南枝該怎麽做?誇他砸得好砸得妙,砸得呱呱叫?”

老夫人噎住。

她在府裏當家作主慣了。

哪受得了沈南枝這樣冷言冷語,當即又冷了臉,拿出長輩的身份壓她,“這就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度?”

沈南枝是故意的。

前世她在侯府脊梁彎了一輩子,這一世再不可能重蹈覆轍。

她扔了染血的帕子,趁機翻臉,“孫媳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侯府著想,無愧於心。可祖母是府裏的老祖宗,祖母覺得孫媳不對,那孫媳就是不對。既如此,日後侯府的事情孫媳便不再管了。”

她捂著額頭,“孫媳頭暈,先行告退。”

話落。

不等老夫人和秦氏說什麽,就推門帶著她的人離開了青竹園。

老夫人氣了個仰倒。

她抖著手指著沈南枝的背影,“反了反了,我不過說她兩句,她竟對我甩上臉子了,真是反了天了。”

秦氏心裏也窩火。

她扶住老夫人的手臂,氣惱道,“我瞧她是翅膀硬了,真想當這侯府的家呢。”

老夫人哪能容忍,當即就拍了桌子,“我活著一日,她就休想踩到我頭上!去!立刻把川兒叫回來,就說沈南枝忤逆長輩,要把我這個祖母氣死了!”

“是!”

半個時辰後。

青竹園秦瑾之的屋子裏,望哥兒趴在床沿哭得聲嘶力竭,“乳娘,乳娘你疼不疼啊,嗚嗚嗚,都是望哥兒沒用,望哥兒保護不了乳娘。”

秦瑾之紅著眼圈擦掉望哥兒的眼淚,“望哥兒別哭,乳娘瞧著難受。你別怪少夫人,是乳娘頂撞了少夫人,少夫人才責罰乳娘的。”

“不是的,乳娘是為了保護我,才被罰的,乳娘是對我最好的人。”

提起沈南枝,他捏緊了小拳頭,目露凶光,“乳娘你等著,等望哥兒長大繼承了侯府,我一定把她們殺了,通通都殺了!”

秦瑾之慌忙捂住他的嘴,“望哥兒別說這種話,讓少夫人聽了,少夫人會狠狠責罰你的,奴婢一條賤命不值錢,望哥兒別為了奴婢頂撞少夫人了。”

裴予望不說話,但小拳頭攥得更緊了。

秦瑾之心裏痛快了些。

這些年。

她就是用這一招,成功讓望哥兒厭惡上沈南枝的。

誰讓沈南枝搶了她世子夫人的位子。

這都是她的報應!

裴越川推門進屋的時候,瞧見的就是秦瑾之和裴予望抱頭痛哭的畫麵。

聽到聲音,秦瑾之扭過頭,瞧見一身青色錦袍疾步而來的裴越川,委屈的眼淚簌簌而下,“世子爺……”

“趴好別動。”

裴越川大步來到床邊,就瞧見秦瑾之的背包得如同粽子一般,可即使如此,還是有殷殷血跡滲出。

可想而知。

她傷得有多重。

裴越川臉色陡然一沉,他讓嬤嬤把裴越川抱走,等人走了,才坐到床邊緊緊拉住秦瑾之的手,瞧她疼得滿頭冷汗,滿眼都是心疼,“疼不疼?”

秦瑾之疼得說不出話。

秦氏在旁邊心疼地抹著眼淚說,“大夫說起碼要將養兩個月才能恢複,即使如此,背後也可能會留疤,我可憐的瑾之,二十鞭,整整二十鞭啊,你是沒瞧見,瑾之被抬回來的時候,背上皮開肉綻,血肉翻飛的模樣。”

秦氏哽咽起來。

裴越川眉心逐漸聚起風暴,“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本隻是小事,望哥兒發脾氣不肯吃藥,沈南枝不但不哄著,還要強行給孩子灌藥,望哥兒掙紮中不小心砸傷了沈南枝。瑾之怕沈南枝罰孩子,就給孩子求情,結果沈南枝突然發作,不但要罰望哥兒抄書,還讓人把瑾之拖走鞭打。”

秦氏惡狠狠地告著狀,“我跟你祖母瞧不過去,就說了她兩句,她竟還頂撞起我跟你祖母來,差點把你祖母氣得心疾複發。”

裴越川捏緊了拳頭。

秦氏見狀滿意了。

她年輕的時候被婆母磋磨,如今自己成婆母了,哪容許沈南枝挑戰她的權威!

告完狀她讓裴越川好生安撫秦瑾之,隨後就離開了屋子。

“表哥,瑾之好疼啊。”

秦瑾之本就生的嬌柔,這會兒仰頭瞧著裴越川,如同被暴雨打過的花兒,柔弱無依的模樣看上去越發楚楚動人。

裴越川心疼不已。

瑾之也是爹娘寵愛著長大的金枝玉葉。

要不是為了他。

怎麽會入府做一個下人,還被沈南枝如此肆意折辱。

裴越川越發惱恨起沈南枝來,“沈南枝今日發什麽瘋,怎麽會對你下這樣的狠手!”

秦瑾之哽咽,“許是瞧著望哥兒跟我親近,她瞧著難受了。”

“望哥兒跟你親近,是因著你待他好。她是望哥兒的親生母親,望哥兒不跟她親,她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竟還敢鞭笞你。”

“她是侯府的當家主母,我隻是一介下人,她要罰我,何須理由。”秦瑾之的臉埋在裴越川掌心,低聲嗚咽,“表哥,我想回家了。”

灼燙的眼淚落在掌心。

裴越川的心也跟著痛起來,他蹲在床沿,撥開秦瑾之額前汗濕的頭發,眼底滿是愧疚,“是表哥不好,表哥沒護住你……你放心,今天這事我必讓沈南枝給你個交代!”

裴越川喊了丫鬟進來服侍她。

“你安心養傷,我倒要瞧瞧,沈南枝今日究竟發什麽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