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莊上的溫泉就在主院後麵。

單獨建了一座大屋, 風格偏古樸,與周圍環境正相融合, 因受地熱影響, 大屋周圍的花木明顯比別處長得要更好一些,木門兩邊貼地種了兩株月季,分別是粉朱二色, 花朵又大有多, 馨香撲鼻,在燈籠與月色的映照下花團錦簇,幽靜又嬌豔。

從木門步入屋內,迎麵先是一座十二扇圍屏,繞過圍屏,隻見裏麵一左一右, 共建有兩座湯池, 池壁以白石砌成,溫熱清澈的泉水湧滿池間, 池邊設有坐塌桌椅,侍女們已將盥洗用具及替換衣裳都準備好。

水汽氤氳,燈燭愈顯朦朧, 兩座湯池之間也立有一架雕刻著山澗流泉的屏風, 走過屏風, 才見到右邊那座湯池裏還灑了些月季花瓣,蘭宜不覺微微鬆了口氣。

這間湯池大屋,才是落霞莊真正的底蘊, 盡顯皇家氣象。

如果想享受安靜泡湯的話, 其實可以做到各不相擾。

屏風那邊有窸窣的衣袂摩擦聲, 之後嘩啦啦一陣水響, 沂王已經利落地入水了。

蘭宜猶豫片刻,隨同進來的見素動作輕柔地幫她外衣與中衣一層層寬去,另取了一層輕薄如蟬翼的紗衣來替她披上,又將木屐、布巾等物在池邊放好後,微一福身,退出去了。

水汽拂身,蘭宜微顫了一下,也不知是冷是熱,如今景況,倒是幹站著更為難捱,她一橫心,摸索著沿石階一步步踩入池中,將身子沉進了湯泉中。

起初有些微燙,她不吭聲,也不想發出任何動靜,隻是忍著,一會之後,方漸漸適應過來。

她此時心弦還不由緊繃,豎起耳朵悄悄聽了聽,屏風那邊與她這邊一般安靜,沂王入水之後,就不再動彈,倒好似沒有人一般。

蘭宜漸漸放鬆了一點下來,以她虛弱懼寒的體質來說,泡一泡熱湯確實是極好的調養,她靠在池邊,手腳慢慢地都舒展開來,感受著湯泉浸潤全身的舒適。

隨著時間推移,因屏風對麵久無動靜,她殘餘的警惕也快被溫熱的泉水帶走了——也許沂王未必今日就有別的意思,才從皇城出來,坐了大半日車,他就算不像她一樣腰酸背痛,總也有些疲乏。

泡完湯,早些歇息才是正經。

這麽想時,她覺得身上懶懶的,有點困了。

再泡一會她就走。

蘭宜在心裏定好規矩以後,閉目養了會神,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她眼簾一旦合上以後,就不太睜得開了,加倍的困意迅速襲來,泉水與沂王的雙重危險都沒阻攔得住,她心裏覺得不對,也許是掙紮了,也許沒有,隻聽得嘩啦水響,不知是屏風這邊,還是屏風那邊——

總之,等她人中一疼,心裏一緊,整個人如從一個彌漫著大霧的幻夢中被強製喚醒時,她看見的就是沂王那張皺著眉的氣勢逼人的俊美臉龐。

她迷糊著要往後退,這一退才發現正身處他的臂彎中,她為了逃避與他對視,同時連忙垂下視線,於是跟著看見了麵前光滑並且……光**的一片胸膛。

沂王倒也不是完全沒穿,他下身有著一條褻褲,但他不是女子,當然不至於上半身也包裹得整整齊齊。

就連蘭宜自己,也很不嚴實。

見素拿給她的紗衣,未著水時隻是單薄,著了水,就近乎是,什麽也擋不住。

“亂動什麽,要不是本王聽見不對,你就要溺水了知不知道。”沂王聲音嚴厲,教訓她。

蘭宜理虧,她此時反應過來之前不隻是困,更多的是暈,她入水時有些急切,之後以為適應了,其實冷熱之間交替劇烈,是她承受不住的。

沂王的聲音一變,又轉為低沉嘲弄:“你對本王倒是放心,竟也睡得著。”

“我不是睡——”

蘭宜辯解,說了四個字就很快收住,他將她掐醒過來,他怎麽會不知道。

她抿緊唇,勉強支撐著站了起來,此時她最感激的是不斷自湯池中冒出的熱騰水汽,多少提供了一些遮掩,饒是如此,她既不敢看沂王,也不敢看自己,才能有勇氣邁出步去。

隻邁出一步,她打了個寒顫。

離開了熱湯,又離開了沂王的懷抱,紗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沒有任何保暖作用,反而很快帶來濕冷之意。

沂王眼神變深,此時如有麵鏡子,叫她照清自己是什麽模樣,她一定不敢這麽背對著他邁步。

——當然,正麵隻會更加驚嚇住她。

“好了,你這麽出去要著涼,本王再陪你泡一會。”

沂王伸手將她拉了回來,蘭宜這時已不剩多少力氣,由著他輕易地抱回池中,鮮豔的月季花瓣散開,又聚攏過來。

重新置身於溫暖的湯泉中,蘭宜慢慢恢複了過來,然後,她瞪了對麵的沂王一眼。

他們都知道,他裝得像個好人,可是不懷一點好意。

沂王挑眉,長腿伸過來,在池底踩了一下她的腳尖:“你對救命恩人就是如此態度?”

蘭宜飛快蜷縮起來,往旁邊躲了躲。

單人用的湯池就這麽大,沂王踏進來後,連池水都升高了一點,她又能躲到哪裏去。

沂王笑了,他噙著仿佛戲弄獵物般的笑意,自湯池中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向她走過去。

所過之處月季花瓣**開,水流嘩啦作響,好像分隔開一條道路。

如同一種宣示。

蘭宜的視線正齊平在他腰腹之下,她隻看了一眼,就逃也似地別開臉去,他那條褻褲是細棉布所製,著水之後,輪廓完全勾勒——

是想讓人斥他一句不知羞恥的程度。

隻是蘭宜喉間緊澀,心跳怦怦失序,又哪裏還說得出一個字。

……

水流聲一直未停。

有種煩人的羞惱,但又蓋過一些更不可與人聞聽的動靜。

蘭宜便知道他不是好人,假惺惺地訓她不該泡暈,可是她再要暈時,他一點也沒有心軟。

“我輕一些,慢一點好不好?”

隻有這種鬼話哄她。

她說不好也沒用。

罵他都沒用。

她清醒時,他竟有臉邀功:“本王一個印子都沒給你留下,你看看,你給本王肩上抓的。”

蘭宜不看。

她抓了又怎樣,他活該。

她喊停時他要是願意聽,怎麽會被抓。

不過……也有一些是別的時候抓的。

“都先緊著你了,還這麽愛答不理,”沂王咬她的耳朵,吐息熱燙沉重,“不過一次,你總不能叫我半途而廢——”他忽地低聲笑了,“那可真的廢了。”

蘭宜冷冷地想,廢了才好。

他是一次,她可不是……什麽緊著她,明明是他自己想,捉弄她還要賴到她身上。

還有什麽輕慢,倒不能說他食言,可他同時沒完沒了!

蘭宜真是越想越氣,又想抓他。

她現在發現指甲比拳頭好用得多,因為她的拳頭根本打不疼他。

但是,指甲抓出的紅痕也阻止不了他就是了。

等蘭宜發現甚至可能也許會產生相反效用的時候,這在她覺來格外漫長的一晚也終於結束了。

……

蘭宜不知道後來自己是怎樣離開湯池,又怎樣回到臥房的,這是件好事,她免去了許多麵對侍女的尷尬。

而隔天她醒來時,除了全身發軟,仍舊沒有什麽力氣,竟意外地沒有覺出更多不適。

寬大的**隻有她一個人,她悄悄掀開被子看了看,身上新換了幹淨的中衣,穿得好好的,再摸了摸昨晚打濕的頭發,也是幹燥的,不知侍女們後來費了多大的工夫。

她緩緩坐起來,手停留在被麵上,被褥鬆軟,聞一聞還有陽光的味道。

像她現在的感覺。

人是軟的,可又覺得是新的輕鬆的。

就這麽什麽也不想地放空了好一會兒,然後她遲疑著,仗著室內無人,還是緩緩低頭,收手撫向了自己的小腹。

她記得到最後時,她有一點驚醒般的推拒,他沒有理她,連那點輕點慢點的承諾也丟到泉水裏去了,握住她的腰,一意孤行,而她終究沒有堅持到底。

反正,她也不會有孕。

從前困擾壓垮她的缺陷,此時竟令她感到釋然與慶幸。

她可以免去很多思慮,隻用顧及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也無妨。

簾子被人扯開,甩下,腳步聲很快靠近。

蘭宜聽得出來是沂王——她已經熟悉他的腳步聲,她連忙把手放下,但沂王已進了屋,到底還是叫他看見了。

“著急什麽,沒那麽快。”沂王挑眉。

蘭宜拉下了臉。

沂王腳步輕快,他今日格外地神清氣爽,簡直有神采飛揚之感,坐到床邊,端詳了一下她的臉色:“本王走時,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你,身上有哪裏難受嗎?”

蘭宜聽這句還像樣,便搖頭。

沂王麵露惋惜。

蘭宜很知道他什麽意思,沒好氣瞪他——可她也不敢假說有,怕他要檢查或把孟源招來。

應該說,經過昨晚,她對他的了解增加了深深的一層。

沂王笑了,他今日笑起來也分外明朗一些,沒有那麽重的王威:“我要在莊子上各處走一走,你去不去?”

蘭宜想去,她對落霞莊甚有好感,但自己感受了一下,隻能搖頭:“我明日再去吧。”

她可以帶著翠翠和見素等一塊走走。

沂王“唔”了一聲:“那本王也明日再走吧,今天累了,歇一歇。”

他根本不累。

撒謊都不臉紅。

蘭宜低頭,掩飾住唇邊的一點笑意。

“好了,不走你也該起來了,”沂王催她,“快巳末了,躺久了也不好,起來漱漱口,吃點東西。”

蘭宜吃了一驚,她沒想到這麽晚了,怪不得覺得太陽那麽好。

算起來,這是她自重生以來睡得最久、最沉的一覺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撞上工作很忙,但借我個膽子也不敢斷在今天,因為我實在不想失去大家(捂臉)。。我不知道這個尺度可不可以,還是寫了(盡量側麵描寫),很多留言的讀者都是老讀者,ID是我一看就熟悉的,追了這麽多本,實在不忍心不請大家吃頓好點的。

這本完後我又會休息蠻長時間,下一本還不知道要多久,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拜托大家評論低調,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