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真的不去?”

“我都把聊天記錄給你看了。”

認識了陳故後, 江眠一天的情緒真是比從前豐富了千百倍。

他無奈道:“等老師在群裏發名單,我再轉給你看一遍,讓你確認, 行嗎?”

電話裏微微低沉的男音立馬順從地說了句好。

然後又恂恂地問了句:“江眠, 你會不會覺得我無理取鬧?”

江眠:“……”

自從他不小心把自己的心聲腹誹出聲後,局麵就變成這樣了。

他沒想到陳故的耳力那麽好, 也懊悔自己為什麽偏偏那個時候張了嘴。

當時陳故怔了下, 馬上就追著他什麽意思。

江眠不開口,陳故便彎著眼看他,笑得簡單又燦爛, 那雙眸色過深的眼瞳, 就好似夜幕,笑意點綴出無數璀璨星辰,隨便一點,就能晃了江眠的眼, 繼而影響到江眠的心。

陳故真的是在刹那間就表演了一出變臉, 滿是愉悅的眉眼,就好似南界夏日的天空, 除了晴朗外, 再看不到半點旁的。

但在江眠抿著唇不說話時, 陳故也適當地後退,沒有再逼迫江眠, 隻是揚著嘴角說:“我很高興。”

再然後, 江眠出門時, 陳故就一臉哀求的表示想要現在就跟江眠打電話。

江眠的手機在陳故醒來時, 就開始充電, 現在已經有百分之七十幾, 足夠他們通話。

可問題是江眠沒帶耳機出門。

然後陳故就把自己的耳機交給了江眠。

江眠無法,隻能看著跟好像真的變成什麽大型狗狗,還是那種不停衝他搖尾巴的大狗勾——江眠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都看見了陳故身後的尾巴。

黑色的、毛茸茸的,很大一條。

可惜是他的錯覺。

再然後,就是現在這樣。

江眠坐在地鐵上,耳邊一直縈繞著陳故的聲音。

從前陳故好像也不是那麽多話,可以看出他今天心情是真的很好了。

江眠:“不會。”

他的確沒覺得陳故這樣有什麽不好,說是無奈,但無奈對人,本身就是一種縱容。

陳故的聲音不掩雀躍:“真的?”

江眠耐心道:“真的。”

然後陳故就又繼續開啟了話匣子,他說的其實大多數都是沒什麽意義的事,比如下午發燒喝那碗粥喝的有多麽艱難,他是真的不想喝,可對上江眠那雙沉靜的眼眸,又不得不喝。

用陳故的話來說就是,他懷疑他當時不乖乖喝起碼一半,江眠會要了他的命。

江眠:“?”

他疑惑:“殺人犯法。”

“嗯。”陳故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江眠這開不起來玩笑的性格,反而是悠悠道:“我聽人說過這麽一個說法,法學生更擅長犯法,甚至可以做到完美犯罪,是麽?”

江眠沉默了下。

他望著地鐵內安置的沒什麽聲音的小電視屏幕,上頭正好在放防詐騙宣傳片,不確定自己要不要跟陳故談論這種危險話題。

但良久後,他在響起的地鐵到站提示音中應了一聲:“嗯。”

這個說法沒有錯。

因為江眠很清楚,他自己就可以做到。

其他人行不行,他不知道,但如果是他真的要動手殺一個人,他可以做到完美犯罪。

這個話題在江眠應聲過後,就立馬被翻篇了。

陳故問他明天幾點來,因為江眠走的時候說自己明天還會過來的,不然就算江眠嘟囔了那句,陳故也不一定會樂意放他走。

是在聽到江眠說明天過來,陳故知道這意味著江眠明天不去團建了,這才放心地放人離開。

江眠想了想:“早上吧。”

他說:“我帶早餐過來,你想吃什麽?”

決定早上,完全是因為江眠覺得大病一場的陳故應該會有點虛,還是不要自己下廚消耗精力比較好,而且他擔心陳故的燒會反複。

這種算不上很冷但也不熱的天氣發燒,最容易反反複複。

陳故說好,又把密碼鎖的密碼告訴了江眠。

至於單元樓底下的門禁,走時陳故就給了江眠一張他之前特意去辦的門禁卡,現在江眠進小區都不需要登記了。

“你買什麽方便就買什麽吧。”

江眠也沒有非要陳故點菜,隻說好。

陳故又說:“門鎖密碼是010156。”

聽到這串熟悉的數字,江眠頓了下,也不知道是該說無奈還是該說開心,反正心裏那點異樣感就像是被拉出來示眾一樣,明顯得讓江眠無法忽視。

陳故這些舉止真的好幼稚。

可偏偏他倏地生出幾分愉快。

陳故今天的話是真的很多,其實江眠不太喜歡有人在他耳邊一直絮絮叨叨,但他不會說,隻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大腦也會有意識地幫他捕捉關鍵信息,過濾掉沒必要的消息。

但陳故說了很多沒意義的事,江眠都聽進去了。

他不僅聽進去了,還給予了回應,好像今天的時間不再是時間,沒那麽重要,可以拋開學業談一些風花雪月。

江眠沒回宿舍,而是直接回了家,他跟陳故說自己要去洗澡了,就把手機放在了床邊。

電話那頭的陳故轉著自己的手機玩,心情很好地打開了電腦。

然而他才登上國外的那個社交軟件沒多久,就有語音彈了出來。

陳故把江眠那點了靜音——指江眠那聽不見他的聲音,但他可以聽見江眠的那種靜音。

電話接起後,那頭傳來流利且快速的外語:“陳,你爸的那個養子調查了你在南界的事。”

聽到這句話時,陳故的眉眼在刹那間淡了下來。

他放下手機,沒有吭聲。

對方:“他查到了你在南界買了房子,還有你那個雙胞胎弟弟,也給你賣畫的畫展開價說要以雙倍的價格買你的畫……對了,還有,剛才酒會,他忽然問了我一句有沒有聽你提起過一個叫“江眠”的華人。”

崔斯加是不在陳故麵前,要是他在陳故跟前說這話,肯定會在提到江眠的姓氏時,就識趣地住嘴。

因為陳故此時眼中已是一片冷沉,再細究過去,還能隱隱察覺到令人心驚的戾氣。

像是被觸碰了逆鱗的惡龍,從深海亮出自己的獠牙與尖爪,要將膽敢冒犯他的狂徒給撕碎。

“是他查的,還是陳鴻禹查的?”

“我覺得是他自作主張,老實說你爸根本不會在意這個。”

崔斯加喝了酒,嘴一快就把平時不敢在陳故麵前說的話說出來了。

他說完後,自己就想先扇自己一巴掌。

好在陳故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注意力不在這兒,又沒有開口了。

崔斯加和很多華人合作過,他覺得陳故是他遇見過最難搞定的華人。

沒有人能夠猜到他究竟在想什麽,又或者說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他就好像天上陰晴不定的一朵雲,隨時會改變形狀,又隨時會給人們帶來一場暴雨。

“知道了。”

陳故終於開口,他輕扯了了下嘴角,眼中卻無半點笑意:“多謝。”

崔斯加有點受寵若驚:“今天怎麽了這是,用你們的話是什麽?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是吧?你每天一副這世界欠我的拽樣,今天居然會說謝謝了?”

陳故和他是合作夥伴,崔斯加需要他的投資,陳故有他沒他都行,反正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需要投資的好項目。

隻是說兩人合作了很久,一點脆弱的友誼還是有的。

然而陳故懶得多說一句,徑直掛了電話。

他摩挲著鍵盤,打開郵箱,因為記不住,還特意去搜了一下陳鴻禹公司助理的工作郵箱是什麽。

他發送了一封郵件過去,沒有太多的內容,就是一個地址。

陳故連郵箱都沒有換,直接用的自己的,也不怕那位養子敢去跟陳鴻禹告狀。不是說他覺得陳鴻禹好歹還是會幫親生兒子的,而是說他根本就不在意陳鴻禹怎麽看他。

他在意的隻是那惡心人的玩意兒查到了江眠。

別說知道江眠的表哥是榮荀了,就算江眠坐在榮荀那個位置,陳故該給的警告、該幹的事還是一件都不會少。

這和江眠厲害與否無關,陳故隻是討厭任何人以任何的方式對江眠起好奇心。

江眠是他的。

陳故也不是隻做這種不痛不癢的警告,警告信,不過是告訴對方是自己做的而已。

當他敢動心思查他、提到江眠了的時候,就要付出代價。

陳故就好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非要將江眠罩住,從裏到外,由外到內,隻有他能窺視江眠,江眠也隻能看見他。

——

江眠洗澡回來後,發現電話還沒掛,於是他直接開了免提輕輕喊了聲:“陳故?”

陳故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他吃了感冒藥,現在藥效上來了,人有點暈乎。

江眠:“你怎麽沒掛電話?”

陳故登時清醒了,他委屈道:“你說可以打電話的。”

江眠:“……”

他沉默了下後,納悶道:“你總不可能不掛吧?”

陳故也很納悶:“為什麽不可以?”

江眠:“?”

“我要睡覺。”

“我也要,但可以掛著睡啊。”

江眠緩緩打出第二個問號。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這個操作。

還沒等他說什麽,陳故又萎靡道:“好吧,是我要求太多了,我以為你至少是願意這樣陪著我的…沒關係的,我就是好久沒發燒了,都有五六年沒有這樣發燒了,從前沒人在意過我,突然有人在我生病時照顧我,我就忽然很想讓人陪陪。”

江眠知道陳故口裏的“人”,隻指他一個。

可即使如此,江眠還是在沉默過後問了句:“你還會跟別人說這種話嗎?”

陳故在電話那頭勾唇,眉眼間全是輕快:“隻有你。”

他的語氣正常了起來,因為隔著電子設備,聲音被模糊了點,像是夜風拂過。

“隻喜歡你,也隻會喜歡你。”

陳故永遠隻會在江眠麵前裝弱,也隻會在他麵前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

他並不覺得丟人,也沒打算強撐。

因為他知道,他喜歡的人,比他還要強大。

於是今夜江眠任由陳故掛著電話,在關燈後互道晚安入夢。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

下午六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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