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本以為陳故會借著這個病每天call他, 但顯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這也讓江眠鬆了口氣。
他倒不是不想見陳故,又或者排斥什麽,他隻是不知道要怎麽去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 也不知道之後要怎麽跟陳故相處。
給他點緩衝的時間, 讓他理一下心緒,是最好的。
尤其……
江眠覺得自己那天晚上問話問的太過明顯, 他懷疑陳故是明白了他的本意, 所以才會那樣回答。
那樣的話,他就更加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陳故了。
江眠回家的一路上,都在想陳故是不是已經猜到了什麽。
畢竟陳故在某些方麵和他一樣敏銳。
可當時陳故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甚至他說不用送了會堵車, 陳故也沒有堅持。
好難啊。
江眠躺坐在沙發上,歎了不知道多少口氣。
因為實在有點看不進視頻、無法靜心背法條,所以江眠幹脆抬手摸了平板,去搜索“皮膚饑渴症”。
這幾天他的搜索曆史全部都是和這個病有關的, 什麽“病因”、“如何治愈”、“能不能治愈”、“有什麽症狀”, 他是看了個遍,都快成新任心理醫生了。
江眠看著看著, 又無端想起陳故說那些話時的眼神。
陳故的眼睛很好看。
他想, 他那時候那樣看他, 好像,眼裏隻容得下他一個人一樣。
最終讓江眠從這亂七八糟的拉扯中徹底回神的, 是班級群裏發的通知。
他上學期體考沒過, 倒是不用補考, 隻是暑期有50公裏健康跑作業。
而現在, 江眠還剩50公裏。
輔導員直接艾特了所有體考沒過的人, 提醒他們還有十天就要開學了, 如果沒有完成50公裏的健康跑作業,會扣學分。
學分可太重要了,這關係到能不能畢業。
而能看到後台的輔導員還著重艾特江眠:【@江眠 ,江學神,你還差50公裏哦:)】
江眠:“……”
這話直接炸出來了不少潛水的同學,就連陳易深也在其中。
他玩笑道:“老師,我們江律腦子可不止跑了五十公裏,不能把腦運動也算進去嗎?”
【輔導員:(刀)(刀)你說呢】
【陳易深:@江眠 ,兄弟,我也沒辦法了,你自求多福吧】
江眠還能有什麽辦法,他隻能回複了輔導員一個“1”表示自己已經收到,然後認命地去看自己家最近的室內體育館的開放時間。
這天氣要頂著大太陽在外麵健康跑,不需要一會兒,就能消耗掉一盒藿香正氣水。
——
“哥!”
陳故開門掃了眼陳易深,轉身進去,示意他自己套鞋套:“你怎麽過來了?”
陳易深把自己手上的保溫壺放在櫃子上:“媽讓我給你帶點烏雞湯來,這烏雞新鮮,還放了鹿茸菇,很香。”
陳故瞥了眼,沒說什麽。
陳易深一邊套鞋套,一邊說:“她還要我問你,她今晚訂了一箱很靚的螃蟹,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不用了。”陳故把攤在茶幾上的紙張全部收好,收進了牛皮袋裏:“我不喜歡吃。”
陳易深隻是情商低,不是智商有問題,他知道陳故不是不喜歡吃螃蟹,隻是在拒絕,至於拒絕什麽,他也得猜猜。
所以他昂了聲:“哥,我後爸人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陳故平靜地看向他,沒有說話。
其實他一直不太明白,他們很小就分開了,陳易深為什麽還能一口一個哥叫得很自然。
別說自然了,陳易深的表現完全就像是他倆好似一起長大的兄弟一樣,沒有半點隔閡和陌生。
陳故垂眼,最終還是沒接這話,隻開了電視。
他這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就算是陳易深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陳易深隻能挫敗地垂下了頭。
但不過兩秒,他又立馬抬頭,坐到了單人沙發上,去跟陳故說:“對了哥,我跟你說,江眠真慘。”
陳故掀起眼皮:“他怎麽了?”
陳易深完全沒有察覺到陳故那須臾間態度變化,隻笑著把江眠體考沒過然後暑期要麵臨50公裏的健康跑說了,還說了江眠到現在還有50公裏沒跑。
陳故揚眉,這不是等於江眠在剩下十天每天要跑五公裏?
他想起江眠那細胳膊細腿,不動聲色地摸出手機搜索江眠家附近的室內體育館。
嘴上卻是問:“他體考怎麽沒過?”
“我們分基礎測試和項目測試,江眠唯一過了的隻有項目測試,還是網球。”陳易深解釋:“網球隻需要發球過網,擊球控球,能做到就能過。”
“你們沒有補考?”
“有啊,問題是補考隻有兩次,江眠第一次沒過,第二次就是這個暑期作業了。”
補考都沒過,那是真有點稀奇了。
陳故未語,陳易深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不過哥你別看江眠體育不行,他腦子是真好,你知道他是怎麽讀法的麽?”
陳故稍偏頭:“你不是說是因為他爸影響?”
“我不是說他是為什麽選法,而是他怎麽考的。”陳易深回想起江眠的光輝事跡,就不住嘖嘖稱奇:“他高二參加競賽班,拿了國一,然後代表國家參加全球的競賽,又拿了金牌。”
“那時候都高三下期到四月份了,離高考就兩個月。無數學校向他拋出橄欖枝,給他保送資格,尤其是我們學校理工學院那邊,都給江眠開出了近百萬的獎學金,結果江眠說自己要去高考。”
高考就算了,那些教授們想著像江眠這種“天才”,總有點自己的脾氣,於是又跟江眠說不要有壓力,就算沒考好他們也依舊願意接收他。
結果江眠說,他要考法學院。
這一下可把馬蜂窩給捅了個遍,教授們和帶江眠參加競賽的老師們都覺得是因為江聊一要求,江眠才說要考法學院,甚至那段時間天天給江聊一打電話。
還是江聊一再三強調他支持江眠的所有決定,江眠所有的決策都是他在他自己的意願下進行,教授們才勉強相信,但還是給江聊一做工作,說江眠不來理工就是浪費人才如何如何。
最後以江聊一帶著江眠跟所有盯著江眠這塊唐僧肉的妖精教授們聊了一次,他們才忍痛作罷。
因為江眠是真的想考法,也是真的想從事這方麵的工作。
但他們心裏還懷揣著一份希望。
就是江眠為了參加競賽,高二和高三幾乎可以說是沒怎麽正常上課,南界大學法學院的分數線很高,屬於重本了,最低也得650,如果江眠沒有考過,那就還是屬於他們的。
然而兩個月後高考完,再過了差不多半個月,理工的教授們哀嚎一片。
江眠不僅考過了,還是以南界文科狀元的身份考入。
陳易深感慨:“哥,你說這腦子,是人嗎?數學競賽這麽牛就算了,回來還能考文科狀元,他就花了兩個月時間啊!兩個月!”
陳故的成績也不差,但沒到江眠這麽逆天的程度:“是很厲害。”
他也有點無法想象江眠是怎麽做到的,可一想這些榮譽是屬於江眠的,又覺得好像理所應當。
陳易深:“還有,你知道他在我們法學院被人稱作什麽嗎?”
陳故揚揚眉,示意他繼續。
陳易深就說:“人形法條。”
“他大一剛開學不到兩個月就可以不用翻書不用搜索,背出所有法條。”陳易深又想起什麽,前言不搭後語:“還有啊,有一個蠻有意思的,我們當時開學,我們的主講教授就說,高考成績剛出來,隔壁理工的教授就跟他們斷絕了關係,還把他們的叮咚都給刪了哈哈哈,認為是我們法學教授搶走了他們的寶貝弟子。”
陳易深說完,又看了眼陳故。
他跟陳故說這些,是因為發現陳故在他身邊的所有朋友裏,隻對江眠有興趣,而且還和江眠成為了朋友,就想他倆關係能更近一點,從朋友成為好兄弟。對陳故好,對江眠也好。
這倆,一個是他哥,一個是他好兄弟,但都是那種不愛社交的性格,這以後出社會,可怎麽辦?
陳易深都要愁死了。
但是吧,他看陳故懶懶散散地靠坐在沙發裏,手隔一下就要刷一下手機,好像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的樣子,於是陳易深更加憂愁了。
陳易深還想說什麽,陳故就忽然收起了手機,看向他:“你還有事麽?”
“啊?”
“我有事,要出門。”
陳易深哦了聲:“那,我先走了。”
他揮揮手:“哥你有事就打我電話。”
陳故不置可否。
他不是找借口趕陳易深,而是真的打算出門。
因為他刷到江眠叮咚的運動步數變了,增加了不少,肯定不是在家走,而是出門了。
——
江眠確實出門了。
他穿了身寬鬆的運動裝,踏入了開著適當冷氣的室內體育館。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這裏很空曠,江眠也沒有急著開始完成任務,而是先慢吞吞地熱身。
他很不喜歡運動。
走路還行,跑步是真的會讓他從開頭生無可戀到結尾。
江眠熱身過後,沿著外圍才跑了一圈,就不想動了。
他看著自己健康跑上顯示的“已完成302米,還剩49698米”,隻想躺平。
江眠靠著牆壁,調整呼吸,剛要繼續,身邊的門就被打開。
隻見一個有兩三天沒見的人背著個包走了進來。
江眠微怔。
“江眠?”陳故也一臉意外:“你怎麽在這兒?”
江眠動了動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故的態度自然又隨和,苦惱了他幾天的事就在此時輕鬆被放下:“學校補考,要刷健康跑。”
他實話實說,還把自己的手機屏幕給陳故看了眼。
陳故掃過去,失笑:“你們什麽時候要交?這差的字數…是不是多了點?”
江眠有點絕望:“算上今天,還有十天。”
“跑得完麽?”
“不知道。”
江眠實事求是:“隻能先努力。”
“我陪你吧。”陳故放下包,和江眠的挨在一起,在江眠拒絕前說:“聽過結伴效應麽?說不定有人陪,你可以完成得更快。”
江眠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了。
一個人跑步,確實很無聊。
雖然他跑步時也不會說話,但有人一起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而且陳故還教他呼吸:“你用鼻子吸氣,嘴巴吐氣,會舒服一點。”
江眠覺得別扭,但看了看陳故的肌肉,覺得可以試一試。
於是他調整了會兒後,發現累雖然還是累,可至少胸腔不會有鈍痛的感覺了。
江眠跟陳故慢跑了三圈,全程都是陳故配合著他的步調,除了教他、帶著他呼吸,也沒有多說別的讓江眠開口浪費體力。
隻是江眠的體力,真的就這樣了。
陳故的身體才熱起來,他就撐著膝蓋說自己真不行了。
陳故看著他:“需要扶一把嗎?”
江眠擺擺手,深呼吸了幾口:“好累。”
他說著就要坐下去,被陳故拽住後衣領提溜了起來:“累成這樣就先別坐,站一會兒,緩緩。”
江眠抬頭看了他一眼,感覺自己像是被拎住了後頸的貓。
因為他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陳故施了力在手上,他整個人是真的借著這個力站住的。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兩人的關係近了很多,江眠在陳故溫柔又無奈的語調中不自覺地抱怨了句:“好討厭體育。”
陳故微挑眉,輕笑了聲:“我學化學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
不過對於江眠而言,化學應該也是很簡單的。
陳故想了想,朝江眠伸出了手。
江眠稍停,也忘了自己跑了四圈後有多累:“你又不舒服了?”
陳故頓住:“我是想讓你把手機給我,我幫你刷。”
“這不太好。”
“沒什麽不好的,你長久沒運動,不要一下子用力過猛,你到時候明天就跑不動了,照樣無法完成。”
陳故勾唇:“而且我是要給你記賬的,你以後得在我的監督下把這五十公裏給完成了。”
江眠:“?”
你是魔鬼嗎?
“江眠。”陳故一邊從包裏拿出運動飲料遞給他,一邊認真道:“雖然我喜歡你,但不代表會無限縱容你。讓你跑步是鍛煉身體,對你好。不過運動要講究循環漸進……”
後麵陳故說了什麽,江眠就不太聽得清楚了。
因為他滿腦子,都是這幾天好不容易忘了的那四個字——
“我喜歡你”
是因為陳故在國外長大嗎?
他怎麽能……
怎麽能這麽自然的說出這四個字的?!
江眠抿住唇,說不出的感覺在他心裏蔓延,好似那兒的一塊軟肉給陳故挖走了,甚至還填不回來了。
最終江眠還是把手機交給了陳故。
從前學校拿健康跑做作業的時候,陳易深也幫他刷過,不過那時候是陳易深讓他幫忙劃重點,還有動筆的一些作業,兩個人算是互相幫忙。
仔細想想他和陳故現在也算是互相幫忙,而且陳故也說了之後還會盯著他完成50公裏。他就當另類貸款好了。
所以江眠也沒什麽太大的負擔。
就是他看著陳故跑了一圈又一圈,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不由得沉默地捏了捏自己纖細的手腕。
他覺得吧,陳故說的對。
他還是要好好鍛煉一下的。
因為知道江眠的情況,怕刷太多會引起老師的懷疑,所以陳故隻帶著江眠的手機跑了十五圈,算上江眠之前跑的四圈,今天就跑了十九圈了。按照一圈三百米算,四舍五入總共得跑167圈,十天是夠的。
隻是在陳故跑完後回到江眠身邊,江眠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倆的手機是同牌子同型號的,所以真的很容易弄錯。
尤其他們用的都是默認的來電鈴,手機響起時,江眠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響了。
陳故看了眼手機屏幕,眉眼間有點疑惑。
上麵隻顯示了一串手機號,然而他不記得這串號碼,再說他一般都會打備注。
江眠不經意地瞥了眼,他頓了下後,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然而此時陳故已經接了電話。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但陳故還是要更快一點。
“喂?”
“陳故…”
電話那頭溫笑著打算跟江眠說自己過兩天就回家的江聊一,猝不及防地聽見了一個有點低啞,還微喘著的聲音,背景甚至還有點自己兒子的慌亂聲。
江聊一:“……”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
我來啦!!下午六點還有一更!大家記得點番外(煙)我存稿正文已經完結了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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