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回了律所後,第一時間就是先去找王par。

他跟王par說了自己要退出這單案子的事,王par有些詫異,又確認地問了遍。

江眠語速一如既往的緩慢,卻堅定:“我確定。”

王par:“因為你跟我在停車場說的那事?”

江眠沒有瞞著:“嗯。”

他實話實說:“我覺得我不適合再參與進來。”

他這麽坦誠,王par反而沒有半點微詞,甚至看向江眠的視線裏,帶著懷念與前輩對後輩的欣賞:“好,你把記錄發我一下,就行了。”

王par微頓:“不過你知道的,保密義務。”

江眠當然明白自己退出這單案子,甚至離開律所,該保密的還是需要保密,所以他點了點頭:“嗯。”

他應聲後並沒有離開,隻是望著低下頭準備繼續做自己的事情的王par,默念了幾遍陳故跟他說過的話,隨後道:“王par。”

王par抬頭看他,滿臉慈愛:“怎麽了?”

“我想辭職。”

“辭職?也是,都這都快八月多了,你們九月初就開學了吧?”

“不是。”江眠慢慢道:“我的意思是,我以後也不會來了。”

江聊一給他找的這個律所,來的時候說的是他掛在這兒,到時候開學了,休息日也可以來兼職,漲漲閱曆。

王par一開始以為江眠是說快開學了不來了,沒想到江眠的意思是以後也不來了,這下他就意外了:“是怎麽了嗎?”

江眠搖頭:“沒有。”

他沒有解釋什麽,也沒有多說什麽。

江眠本來就是這個性格,所以總是會讓人忍不住多猜。

王par:“還是因為這個案子?”

江眠實話實說:“算是吧。”

王par皺眉,覺得江眠實在是有點太任性,就因為一個案子,還鬧起辭職來了。

他本來習慣性地要訓兩句,但對上江眠平靜的眉眼時,就想起了江聊一的模樣與名字。

江眠和那種剛出社會、懷揣著滿腔熱情的大學生是不一樣的。

再說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江聊一可以身為律師卻守住法律的底線,也許江眠會是下一個江聊一。

故而話到嘴邊,王par又收了回去,他隻點了點頭:“那你交接一下,交接完了後去人事那邊過一下就行。”

江眠說好。

他本來就不是正式入職,隻是江聊一拜托了王par他們帶他見見案子,又因為他成績漂亮,王par他們也樂意帶他見見那些難案,所以江眠手上工作很少。

要離職很簡單。

於是這兩天江眠沒有再跟任何的案子,而是將手上所有的工作交接出去,律所的人也都知道他要離開了。

其他人都沒有什麽感覺,甚至有幾個還覺得挺好。畢竟對於江眠這種走後門“進來”的,被大律師輪流搶著帶案子的,總會有人有意見,哪怕江眠的成績再好,再漂亮。

可李閱對江眠卻有些戀戀不舍。

他是真的很欣賞江眠,在他看來,江眠的性格的確不適合在人際場上,可要論起工作來,江眠的細致程度真的無可挑剔。

隻是非要他說江眠性格較真的一部分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也說不清楚。

而且在所有人都認為江眠是堵著一口氣才從律所辭職的時候,隻有李閱認為江眠大概率以後不會選擇律師這條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但他覺得江眠其實是一個很有原則並且不會降低自己的原則底線的人。

之前在停車場的時候,他是還在猶豫,還沒有做出決定,可他一旦做出決定,他大概會這樣一條路走到底,不會回頭也不會後悔。

所以在江眠最後一天來上班的時候,李閱拍了拍江眠的肩膀:“雖然不知道你以後是打算考法官還是檢察官,但無論是什麽,都祝你能實現自己的目標,加油吧。”

江眠頷首,誠摯地說了聲:“謝謝您。”

江眠工作交接得很快,所以提前下了班。

在他背著包經過茶水間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沒關緊的門裏傳出的聲音。

是羅律和幾個律師在裏頭高談闊論,說他離職的事。

“還真當自己是個少爺,全世界都要圍著他轉啊。”

“要我是委托人,就不會找他這樣的律師。”

“我們做律師的,本來就是要以委托人的利益為先,他是不是覺得自己這麽較勁的樣子很正義啊?”

……

江眠不用聽到他們提及他的名字,都知道他們在說自己。

律所有很多人對他有意見,他感覺得到,隻是他從沒有放在心上過。

江聊一說過,有很多人都隻是生命中的過客,沒必要去在意過客說什麽。

不該在這些事上浪費時間。

而且說到底也分不出誰對誰錯,隻是在事件的看法上不一樣罷了。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江眠經過這一遭,算是重新認識了解到了律師這個行業。

律師沒有不對的地方,隻是這條路並不適合他。

他沒有辦法打破自己的原則。

江眠回了家後,把東西擺好,看著桌上走動的時鍾,發了會兒呆。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可以吃晚飯了。

按照往常,他應該要點個外賣,然後打開自己的法典,一邊背法條一邊等外賣;要麽就打開平板,去看法考講解視頻。

可現在江眠窩在柔軟的懶人沙發裏,卻沒有想要動的欲丨望,隻是沉默地看著。

直到他手機叮咚響了一聲“叮咚”。

江眠慢吞吞地掏出手機,發現是陳故。

【陳故:江法官還是江檢察官?下班沒?要不要一塊吃個飯?】

他改稱呼的速度好快。

江眠想。

原本沉鬱的心情像是被人用超大號的吹風機吹散了點陰雲。

江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觸碰手機的指尖比一開始從沙發縫隙裏撈手機的動作要輕快了些許。

【江眠:去哪?】

【陳故:看你想吃什麽了,中餐or西餐?】

【江眠:中餐吧。】

【陳故:有什麽想吃的食物嗎?】

江眠不知道。

他現在處於什麽都想吃,但也什麽都不想吃。

他回了個你定後,陳故也沒有跟他再糾結太多:“昨天看見我家附近新開了個柴火雞,試試?”

江眠回憶了一下上一次吃柴火雞是什麽時候的事,登時就饞了。

他說了好,陳故就說:“那你收拾收拾,下樓。”

江眠一怔,聰明的他瞬間就明白了:“你在我們小區地下停車場?”

【陳故:你高估我了,哪有那麽快(熊貓頭賭氣.jpg)】

江眠那口氣還沒鬆下去,甚至連打字讓他不用來接的第一個“B”都沒有摁下去,陳故的消息就又來了。

【陳故:不過我快到了,還有一個紅燈。】

江眠:“……”

所以陳故是快到他這兒了,才問他有沒有下班?

江眠不習慣讓人等他,隻能先回了個好,然後立馬起身換衣服。

八月的南界熱得不行,所以他穿了件白色的坎肩,再配上寬鬆的淺灰色五分褲,從背麵看上去清瘦又有幾分孱弱。

江眠把鑰匙兜好,再噴了點花露水就下樓,時間剛剛好,陳故把車停進了江聊一的車位裏。

他走過去,已經能夠很自然地坐上副駕駛的位置了。

隻是在係安全帶時,江眠沒注意到陳故掃了一眼他的胳膊和露出來的小腿。

江眠沒有什麽體毛,胳膊和小腿都又細又白,還直,跟白玉打造出來的人似的,很漂亮。

陳故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在他身上掃了幾圈,帶沒帶什麽心思,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畢竟這些天作畫,陳故總是會不自覺地在那些鋪得詭譎的色彩上繪上一雙屬於江眠的眼睛,又或者是手。

江眠的手也很漂亮,細長又骨節分明,完美得沒有絲毫瑕疵。

不過……

陳故看著江眠偏頭去拿安全帶的模樣,第一次注意到江眠的右耳耳後有一枚很淺的痣,泛著淡紅色,宛若白玉盤上滴落的一滴花汁。

無端惹人心癢。

江眠係好安全帶後抬眼,陳故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江眠眉眼間浮現出點點疑惑,是他的錯覺麽?

怎麽感覺陳故剛剛一直在盯著他?

車子上路後,江眠到底還是沒憋住,說了句:“你下次可以問了再來的。”

萬一他沒空,陳故豈不是跑空?

陳故輕眨了下眼,語氣輕鬆:“我看叮咚推送運動步數,顯示你在那個時段走了一千多步,我推算了一下你們公司到地鐵,再從地鐵到你家的距離,正好差不多。”

江眠微頓。

陳故這話…要是不說出來,真的會讓人覺得恐怖。

而被他說出來後,尋常人隻會感慨一聲好聰明,不會去多想。

甚至就連他,第一反應都是陳故的腦子真好使,第二反應才是——陳故是不是有點……

江眠抿了下唇。

他的神經又緊繃著在跟他發出危險警報。

江眠不讓自己去用那些陰謀論揣摩陳故,他盡量忽視了那種異樣感,又聽陳故問他:“你今天下班好像很早?”

做律師,加班很正常,做律師助理,加班更加正常。

江眠沒有瞞著:“我辭職了。”

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陳故也總會知道:“今天交接完工作,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

陳故勾勾唇,沒有問他怎麽就辭職了,也沒有再說什麽大道理:“那這是不是代表著,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可以約你?”

江眠的天然呆屬性在此刻很不合時宜卻又莫名剛好發揮,直接將陳故的直球擊敗:“不可以。”

他認真道:“九十月法考,我要在開學前看課背法條。”

陳故:“。”

他有點小無奈,但望著江眠,脾氣又不知道為什麽是前所未有的好:“知道了。”

陳故低沉的嗓音帶笑,語氣透著親昵:“我的好學生。”

作者有話說:

劃重點“我的”

以及來自已經說爛了的提醒,這是架空世界,不是我們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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