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絕其實從剛才一進入宴會廳,第一眼就看到了紀念念,無論在哪裏,不管周圍有多少人,他總能在一瞬間就從人群中發現她。

因為,他的念兒似乎天生自帶光環,僅僅是站在那裏,就能熠熠生輝,所以,她從來都不需要做什麽或者說什麽,就能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獨孤絕用眼睛的餘光小心翼翼地“窺視”著自己的心上人,他的念兒今天可真美啊!

白色的一字領花苞裙,露出精致的鎖骨,層層疊疊、筍葉式設計的裙身,到她身上,不但不顯臃腫,反而更加突顯了她玲瓏有致的曲線。

一張桃花粉麵上,淡妝清新,那雙平日裏清淩淩的桃花眼,今夜不知為何,顯得水霧濛濛的,卻更多了幾分惹人憐愛的柔弱和楚楚動人。

她全身上下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隻是將及腰的長發編成了鬆鬆的魚骨辮,上麵隨著發辮的弧度星星點點地點綴著一些小珍珠,從耳際延伸到發尾,像是把銀河披在了身後一般。

在一堆濃妝豔抹珠翠琳琅爭奇鬥豔的女人中,她就像一枝雨後含苞待放的梔子花,清雅怡人、賞心悅目,讓人見之忘俗。

獨孤絕忽然想起,他爸獨孤峯在第一次見過紀念念後的評價,他說她的眉宇間有一股非常難得的靈氣,據說,但凡擁有靈氣的人,必定是心地魂魄純淨至極之人!

但他爸同時也說了,紀念念身上還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氣質,這種氣質不同於帝城那些豪門千金被錦衣玉食養出來的驕奢或嬌貴之氣,而是那種底蘊深厚的百年世家才可能養出來的清貴之氣。

獨孤絕其實也早就發現了,每次帶著紀念念出席宴會,不管多高檔的環境,多隆重的場合,無論麵對身份多麽崇高之人,她始終不卑不亢,待人接物遊刃有餘,安之若素處之泰然。

最讓他覺得驚奇的是,她的宴會禮儀之標準,完全無可挑剔,而她有時候展現出來的氣度,尊貴高華,就連帝城大部分的名媛閨秀恐怕都得望其項背!

他不是不好奇紀念念的家世,隻是她不主動說,他就不敢多問,趙釗的懷疑,他也一樣有,不問,隻是怕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會引起她的反感,或者讓她為難而已。

反正不管她是什麽樣的出身,都不重要,他要的,始終是她這個人罷了!

這個時候,他注意到紀念念突然衝著一個方向笑了,眉眼彎彎,笑容甜美極了,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一對父子,他們正向她走去。

這對父子他認識,剛剛還打過招呼,父親莊謙,是警界身居高位的要員,兒子莊井然,從警校畢業沒幾年就屢建奇功,是警界前途不可限量的後起之秀。

他看著他們走到紀念念的麵前,熟稔地打招呼,甚至還互相擁抱了一下,不禁疑惑,他們跟念兒認識?

尤其是在看到莊井然竟然熱絡地伸手拍了拍紀念念的頭時,獨孤絕的心裏立刻升起警惕,俊眉微蹙,端著紅酒杯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跟在他身後的趙釗,借著幫他倒酒的機會,小聲地提醒他‘不要失態,大局為重’,獨孤絕這才有所收斂,不經意地撇到一旁正死死地盯著他的沈夢茹,勾了勾唇角,笑容自嘲而諷刺。

身邊帶著這麽個“不定時炸彈”,他還能做什麽?

就連他現在喝的紅酒都是自帶的,有張美萍和沈夢茹在的場合,他吃喝都得萬分小心,這種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那邊的獨孤絕心情鬱悶而苦澀,而這邊的紀念念卻很開心,甜甜地對來人笑著,聲音軟糯地打招呼:“莊叔好!假裝哥哥好!”

莊謙笑容慈愛地看著紀念念,還伸出胳膊抱了抱她,“丫頭,好久不見了,更漂亮了!最近還好嗎?家裏人都還好吧?”聲音渾厚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爽朗和直率。

不等紀念念回答,一旁的莊井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嗆聲道:“臭丫頭,你非得帶著‘假裝’兩個字叫我嗎?直接叫哥哥不香麽?”

莊謙當即回身給了自家兒子一個腦崩兒,都聽到脆響兒了,“熊崽子,想當人家哥哥,不得自己先拿出個哥哥的樣子來啊?念寶,咱們不理他,咱聊咱的!”

後麵那句話,自然是對紀念念說的,隻有家裏的長輩才叫她“念寶”。

莊井然無語地揉著自己的腦門,委屈道:“老爹,我二十三了!”所以,能不能給點兒麵子?

“你就是三十二,也還是個欠收拾的熊崽子!”莊謙頭也沒回,一句話就給自家兒子定了性。

紀念念忍俊不禁,看著莊家父子,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她家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也是這般的隨意和融洽…

莊謙一家也是S市人,莊謙是她堂叔紀如軒的發小和同學,也是她家小爺爺的徒弟,後來因為職位升遷才舉家搬到帝城。

年長她兩歲的莊井然,從小就喜歡以她的哥哥自居,於是,她用他姓氏的諧音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他“假裝哥哥”,每次這麽叫他,他都會炸毛,而她就喜歡看他炸毛。

莊家還在S市的時候,莊謙夫妻工作很忙,莊井然和他弟弟幾乎是在紀家長大的。

吊兒郎當的莊井然其實有時候也挺有哥哥的樣子的,她小時候調皮,爬樹掏鳥蛋的時候,總有兩個人在樹下伸著胳膊護著她,一個是阿深,另一個就是他。

而他的弟弟,她一直覺得他應該叫“莊有序”,可人家偏偏叫莊飛揚,比她小一歲,小時候是個哭包,現在卻跟在她小爺爺的身邊,認真地在學習刑偵技術,儼然是準備走專家學者的路線了。

莊井然看著紀念念,眼角眉梢都是笑,他倆上大學的時候,他還有空時不時地去看看她,可她工作後,忙得跟什麽似的,而他也忙,所以,說起來,他倆都差不多快有一年沒見麵了。

想到這裏,莊井然很感慨,想跟小時候一樣,伸手揉一揉她的小腦袋,可一看她梳的發型,揉亂了這丫頭肯定得揍他,於是,很機智地改成了拍一拍。

兩人相視一笑,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妹之情,盡在不言中。

這一幕,毫無意外地被一直留意著他們的獨孤絕看在了眼裏,心裏一股酸氣直往上冒,男人英挺偉岸、相貌堂堂,而女孩兒傾城絕色、巧笑嫣然,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是對“金童玉女”這個詞最好的詮釋!

獨孤絕承認自己吃醋了,不但吃醋了,還嫉妒得快發瘋了!

莊謙欣慰又遺憾地看著這一對璧人似的年輕男女,莊家也是權貴之家,雖說跟紀家的顯赫還有些差距,但兩家要是真的能聯姻,那也可以叫做“強強聯合”了!

可惜,他也知道,這兩人之間隻有兄妹情,往多了說,還有知己和發小的友誼,所以,青梅竹馬也未必能成夫妻啊!

說完了自己和家人的近況,紀念念就開始琢磨,怎麽才能支開這父子倆。

莊家父子是今天在現場少數知道她身份的人,她怕他們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會引起別人的關注,進而暴露她的身份。

她一會兒可還有場“好戲”要配合演出呢,他們在,那幾個女人恐怕就不敢動手了。

思來想去,紀念念決定實話實說,就湊過去對莊氏父子小聲地說了幾句話,果不其然,馬上看到了父子倆皺起了同款的濃眉,不讚同地看著她。

還不等自家父親開口,莊井然就先忍不住了,“你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要收拾這種小嘍囉,你告訴我就好,何必自己動手?你快說,都有誰準備對你下手,我去嚇嚇她們!”

雖說今晚為了赴宴,他跟他爸沒穿警服,也沒帶配槍,但氣勢和威嚴都還在,他就不信鎮不住那些個妖魔鬼怪!

這“熊崽子”一來氣,說話聲就有些大,周圍馬上就有人看了過來,紀念念趕緊拉著他往角落裏走去,兩人開始交頭接耳,她知道,得先說服這家夥才行。

這一幕又被獨孤絕看在了眼裏,要不是趙釗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他大概這會兒已經失控了,做了兩個深呼吸,這才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他剛才很擔心,怕念兒有了別的男人,那他以後是不是就沒機會了?

但冷靜下來之後的獨孤絕,才發現自己太衝動了!

於是,他一邊刻意控製自己,不再往紀念念的方向看,一邊努力地忽略身邊的沈夢茹,和她那隻一直往他身上攀的手,以及她身上濃到令他作嘔的香水味…

現在還不是甩開這個女人的時候!

獨孤絕緩緩低下頭,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也是,他連眼前的問題都解決不了,還妄談什麽“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