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到學校之後,意識到現在的狀況,期末考試已經迫在眉睫。
之後馬上就是寒假,有著那個溫暖的春節。和初中相比起來,高中的寒假忽然已經變得短的可憐,僅僅半月有餘,但也自我安慰說至少可以放鬆下緊繃著的神經。
其實,現在也依稀的明白了存在於同學之間的殘酷競爭,由於落下大量功課不得不借同學的參考書溫習,然而那人卻一臉尷尬的歉意說參考書已經借出去了,邊說還邊不忘極力藏好壓在書堆底下那本參考書的書角。我將一切看在眼裏,無奈的一笑轉移了視線,陸淺息那小妮子倒是好心的很,跑過來說要幫我補習功課,然而我也並不好意思經常勞煩正處於努力狀態的她,當年班級第二的名次不是說拿回來就能輕鬆拿回來的,更多的時候,我是和展銀澈在一起,做著大疊大疊的習題,經常聽著他對錯題的詳盡講解,有時候講著講著我就看他出了神,有著他在一旁,就算是沉浸在苦悶的學習之中,心情也不由得大好。
俗話說“三九四九冰上走”,連著幾天的小雪,地上已經結了厚厚的冰層,走在校園裏經常見到同學們滑的這一個趔趄那一個趔趄,更有甚者那天居然看到蘇藍沉同學在冰麵上邁著機器人般僵硬的步伐,我指著他一陣捧腹大笑,他莫名其妙的回頭一看,咕咚一聲滑倒。這樣的陰霾的日子裏,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似乎失去了一些什麽,但是一時又想不起,如此平靜的生活中,到底哪裏還出了問題。
這個問題直到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才恍然的意識到,原來我已經好多天,都沒有看到過那個成日找碴惹事的於向彬了。
一個人在身邊久了,就會變成習慣,習慣這個東西實在太過可怕,已經導致那個人不在身邊陰陽怪氣的聒噪時,覺得世界都安靜到反常。
我擔憂著於叔叔的病情,還是前去探望,他的病情惡化的飛快,我進門所見的那個時候,他正處於發病的狀態,緊閉著眼,臉色是不正常的蠟黃色,一直說著胡話,阿姨在一旁急的隻知道掉眼淚,於向彬呆呆的陪伴在哪裏,灰暗的表情如同木頭般的僵硬。
“天上的……飛機……飛的太快了……”似乎是看到了幻覺一般,於叔叔的手在半空中胡亂的抓著,抱住腦袋發瘋的捶打,於向彬衝過去用力拽住他的手,然後就是被緊緊的捏在手裏,甚至看得出用力過度而泛白的骨節,於向彬扭曲著表情任由他握著,忍耐著不發一言。
生命如此脆弱不堪,於是在那一次,我幾乎是以為看到了父親當時的場景,那類對於死亡的恐懼又極其真切的欺近了身邊,絕望如同潮水,層層疊疊的湧了上來堵在了喉頭,說不出勸慰的話語,看著於叔叔掙紮的樣子,眼前的景物似乎瞬間褪色成為黑白,上次聽醫生說,腦瘤已經逐漸發展影響到了神經,本應要做的手術卻因虛弱的身體狀況而一再延期,如果現在勉力接受手術的話,很可能下不了手術台,生命已經變成了搖曳的絲線。
我就隻是同樣傻傻的站在了那裏,看著醫生們紛亂的衝了進來,七手八腳的移動床鋪準備為於叔叔做檢查,看著醫生紛紛離去,門漸漸閉合起來,阿姨腿一軟就坐倒在了地上,捂住臉開始嚶嚶哭泣,我急忙跑過去將她拉了起來,細心的為她拍打著背脊,然後看到站在那裏仰頭用力閉著眼睛的於向彬,那斑斑血痕的手上,有著新的殷紅正在絲絲滴落。
於向彬,其實這些日子裏,他也是很不容易的吧。
我確實的記得,那次於叔叔意識清醒時對我說出的話語,他最放不下的兩個人,是阿姨和於向彬,他隻是一廂情願的將他的兒子托付於我,卻不知道存在於我們之間,那些由語言所橫亙出來的萬千溝壑。
阿姨的情緒終於漸漸的平複,衝我歉意而尷尬的笑笑,我也微笑點頭,安慰了她幾句準備離去,剛出門就又被於向彬那個混小子給一把拽個趔趄,那個多日都沒上學了的家夥對一切學校的事情都漠不關心,也不打算回學校參加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首先期期艾艾的問出的還是陸淺息的現狀,那些潛藏在他心裏驕傲的長久的喜歡。
“小息近期很好的,學習也很努力,估計一定會考好的吧。”我敷衍了他幾句,走到樓梯口後才發現他居然還跟著,想了想就很真摯的對他開口:
“多幫幫阿姨,要知道遇上這種事,她也是很難過很辛苦的啊。”
不知為什麽,醫院裏的走廊和樓梯附近格外的陰暗,就像是幽深的地獄入口,總是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站在這裏,我看見於向彬的眼神變得複雜,從沮喪到逞強到重新恢複那之前的傲氣,心中居然揪緊了般的,劃過一下無來由的疼痛。
“哼,小豬,你要笑的話,就笑吧!”於向彬衝著我揚起下巴,不屑的說著,可是我分明看得到他眼中隱忍著的閃爍淚光。
“喂,我不會像你那樣無聊的,於向彬。”我低低的說了一句,準備不理他轉身離開:“雖然之前的你笑了我那麽多,這樣的帳暫且記下來吧。”
身後的他似乎愣了一下,那強裝平日囂張的口氣中忽然拔尖:“哼,真是弄不懂你這種女人,閑著沒事又開始裝老好人了,真受不了你。”
老好人嗎,這個貌似是展銀澈的專利吧,我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著他,身材高佻的於向彬站在黑影之中,倔強的抿著唇角,眼中卻熠熠閃亮,還是如同之前一樣高傲不羈,將那個一直想把自己裝的強大的少年,忍耐的辛苦。
“喂,於向彬,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我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冷哼了一聲,背過身走遠,在將要走到我要看不見他的轉彎處的時候,緩緩拿袖子擦掉了眼中的淚水。
那是從來不曾在我的麵前展露過悲傷的於向彬。
那是一直大喊大叫妄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的霸氣的於向彬。
那是曾一意孤行用言語狠狠傷害過我的於向彬。
命運和時間玩著光影遊戲,如翩然而過的蝶,世界已經轟然倒塌成為另一個樣子,光明刹那退去,狠狠地毫不遲疑的,在他的身後,籠罩下黑暗的陰影。
後天就要考試,今天已經開始陸續安排考場,一時無處可去,我和展銀澈坐在空蕩寒冷的天台頂端,翻看著手中的書。
不知為什麽,似乎就是從“初吻”開始,我們的關係終於開始漸漸變得緊密,一開始的我們,由於生澀,還不太會如何認認真真的去喜歡一個人,總是單純的想著,喜歡的人就是站在比朋友更近一步的距離上吧,是和朋友同樣重要的存在,都是我心裏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而現在也漸漸明白了大體的含義,那是心中所唯一惦念的人,不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想念,想起來時,覺得溫暖。展銀澈在我的心裏,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吧。即使是過去多少年,我也還是會記得,這個少年,陪伴我度過了最空蕩最荒蕪的年代,是我在初生的青澀的喜歡,
我和展銀澈已經約好,寒假之後也要時常聯係,想起陸淺息這幾天也在念叨,為了感謝邀請她去音樂會,寒假時她也要禮尚往來的回請大家去玩,還大力鼓動我和展銀澈一起,那麽,約著他的話,玩起來也一定會很快樂的吧。
不知不覺的,起風了,我一邊縮手跺腳的說著好冷,手一邊極其自然的伸了過去,牽上了展銀澈的手。
三十七度的溫暖互相傳遞,寒冷似乎消失在微笑之中,世界寂靜,隻聽得到咚咚跳動的心髒,被溫柔無限拉長的淺淡時光。
喜歡你啊……展銀澈……這是我在年少的時候,可以無所顧忌大聲喊出的唯一表白了。
“嫂子!!!”
剛從樓頂上下來,隨著這一聲拖著嗓子的大喊,我和展銀澈被兩人截住,麵前的果然是跟著於向彬的紅毛綠毛兩個小弟,殷切的卻又怯怯的詢問:“嫂子你最近有沒有見到彬哥?”
聽到“嫂子”這個稱呼我就忍不住想要出手打人,第一次被蘇藍沉給泄密後,他們就開始畢恭畢敬叫的一個比一個勤,也從來不會考慮他們的這個彬哥和他們的這個傳說中的“嫂子”明明是敵對的關係,他們甚至自作聰明的把現狀腦補成為“打是親罵是愛”,陸淺息什麽的“嫂子”嫌疑人等連理都不去理,一心一意的隻萌這他們心中這青梅竹馬的劇情設定。
想起在醫院裏見到那明明懷著恐慌焦慮的情緒卻倔強挺立的身影,我點了點頭,說著:“見過。”
有些話,當麵問出來就顯得無比突兀。
尤其是,身邊還有著真正在意著的人。
“嫂子我有話想問問你,我們一直想問你的。”
來不及阻攔,他們已經一口氣順著說了下去。
“你和彬哥不是從小的娃娃親麽。”
語言逐漸被纏繞上咒語的根須……謎底閃現在遙遠的灰暗長空……
“可是為什麽,你會不喜歡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