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想了很久,還是沒有答應下來。
她想見沈希衍,想回到他的身邊,陪著他。
蔣宸卻拿出手機,放了一則新聞,給她看。
遠在大洋彼岸的沈希衍,被記者拍到出現在機場。
他帶著一群保鏢,行色匆匆的,往機場裏麵走去。
記者們為了拿到首富獨家,扛著攝像機跟了過去。
而他戴著墨鏡,麵無表情,保鏢們也在驅趕記者。
在這樣動亂的畫麵中,南淺什麽也看不見,眼裏隻有他。
哪怕隔著晃動的屏幕,她也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變化。
他的發絲,比從前更白,他的臉,也有一道細小疤痕,他的身形,相較以前,也消瘦很多。
她感覺到,他過得很不好,忍不住伸出手,撫摸手機屏幕,卻在下一秒看到走向他的郗嫣。
她的手,頓住。
記者們團團圍住他。
問他,這位小姐是誰?
他沒有回答,轉身就走。
郗嫣不會說話,朝鏡頭擺擺手,就去追他了。
電視畫麵到這裏戛然而止,隻留下兩道熟悉的背影。
南淺望著那兩道一前一後的身影,緩緩垂下了眼眸……
她想以此蓋住眼底的情緒。
卻情不自禁的,紅了眼眶。
沈希衍應該還不知道她去世了……
那他的記憶應該還停留在,她毫無不猶豫離開他之時。
想到她在離開前那麽傷害他,她的心髒就痛到無法呼吸。
被她那麽傷害過,他應該正痛恨著她。
那麽,他的身邊,有郗嫣,也很正常。
畢竟,是她自己要求他跟郗嫣在一起的。
現在他們在一起了,她又何必難過得要死呢。
這樣太矯情了。
南淺用力昂起下巴,將淚水逼退回去。
那攥著遺書的手,卻緊緊沒有鬆開來。
“六個月而已,你複健時間都不夠,就先留在這裏吧。”
蔣宸說完,關掉視頻,收起手機,放進褲兜裏。
“有什麽需要,就找珍妮。”
“她是我請來的女護工。”
“會繼續照顧你。”
“直到你康複為止。”
蔣宸叮囑完,轉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裏,就留下剛醒來的她。
南淺把那封遺書放在太陽底下,沉沉閉上疲憊的雙目。
……
這段時間,她沒法站起來行走。
隻能坐在輪椅裏,在醫生幫助下做些複健運動。
但好在。
珍妮每天都會帶著鮮花來看她。
蔣宸偶爾也會來看看她。
她的生活不至於太無聊。
複健,插插花,轉眼就過去三個月。
初雪來臨之時,珍妮把輪椅推到院子裏,讓她曬曬太陽。
她正迎著陽光,翻看著書本時,蔣宸拿著文件推門而入。
“先前讓你翻譯的案件,翻完了嗎?”
米爾說,植物人蘇醒後,得讓腦子,也跟著一起活躍起來。
所以,蔣宸就把法律援助有關的文書發給她,讓她進行翻譯。
南淺自幼在國外長大,又精通好幾國語言,更是法律專業出身。
她做這種翻譯工作,簡直易如反掌。
“翻譯完了。”
她放下書本,推動輪椅,回到客廳,把打印出來的文件遞給蔣宸。
“你看看有沒有錯誤?”
蔣宸相信她的能力,連看都沒看,就直接放進包裏,再重新拿出一份給她。
“這份文件是跨國事件,跟離婚糾紛有關的,涉及到了國內有權有勢的富豪。”
南淺接過,翻閱的時候,發現上麵,並非是英文,而是中文專業術語,有些詫異。
“這是要中譯英?”
蔣宸搖了一下頭。
“這位齊先生,非要我接他的案子,我最近又在處理其他案件,沒有時間,你能幫我接嗎?”
南淺震驚了一瞬。
“我?”
見她不可置信,蔣宸勾唇笑了。
“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被人這般信任,南淺也跟著抿了抿唇。
“我現在還站不起來,沒法上庭打官司。”
況且,她已經太久沒有接觸案子,隻怕學過的東西都荒廢了。
“隻要你有能力,坐在輪椅上,也能打贏官司。”
蔣宸很冷靜理智的,伸出三根手指頭。
“這個案子,三百萬。”
“你打完,夠花好久。”
慕寒洲留下來的財產,南淺一分錢都沒要,全部以慕寒洲的名義,捐贈給了福利院。
她父母去世後,他們就靠福利院接濟著長大,捐贈給福利院,能造福很多孤兒,是好事。
隻不過,她就沒錢了,幸好蔣宸給些翻譯的活兒,讓她能夠勉強生活,現在又給她案子……
她很感激。
猶豫一刹。
接了下來。
“具體是什麽案件?”
蔣宸拉開椅子,坐下來說:
“海城的富豪,在國內,有一個妻子,是原配,來國外玩的時候呢,又去愛爾蘭娶了一個。”
“現在呢,被原配發現,因為是跨國,比較麻煩,就讓我打官司,讓國外這個,淨身離開。”
南淺聞言,問:
“那國外這個,知道他在國內有妻子嗎?”
蔣宸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
“那她就是受害者?”
蔣宸沒說話,表示默認。
“既然是受害者,怎麽還讓人家淨身離開?”
蔣宸說:
“這是她國內妻子要求的,不給琳達分一分錢,否則就要把齊先生的事跡宣揚出去。”
“你也知道,齊先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可能會讓妻子亂來呢。”
“他沒辦法,隻好選擇辜負琳達,讓她淨身離開。”
南淺聽明白了。
“這兩個女人都是受害者。”
她有點不太想接這樣不道德的案子,但蔣宸卻道:
“你我都是律師,碰到什麽案件就接什麽案件,是律師基本素養。”
“況且,你的複健,還要花錢呢,總不能讓我一直給你墊付著吧?”
前麵一句話,沒有打動南淺。
後麵一句話,她的臉都紅了。
“算了,我接了。”
應下來,她又道:
“我不一定能打贏。”
蔣宸喝完一口水後,擺了擺手。
“打不贏,就證明老天爺都看不過去。”
蔣宸放下茶杯,瀟灑的說:
“我們做律師的,也不是什麽神人,打不贏,難道還來打我們不成?”
在南淺印象裏,蔣宸是那種給錢什麽案件都接的冷漠律師。
可這兩句話,卻讓南淺發現,他其實是個有道德準則的人。
不然也不會因為接一個委托身後事的活,就照顧她到現在。
她望著蔣宸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隨後翻開文件逐字逐句分析案件。
……
一周後,在愛爾蘭的法庭,開庭。
南淺在蔣宸帶領下,來到愛爾蘭。
她換上律師袍,被蔣宸推進法庭裏。
再低頭整理文件時,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對方律師來了。”
琳達沒有錢,請來的律師,是做法律援助的。
蔣宸覺得,法律援助的律師,能打得贏官司才怪。
所以看到那位被請來的律師時,很不屑的,挑了挑眉。
可當那道背影,拿著文件,轉過身來時,蔣宸呆愣住了。
“遲、遲律?!”
遲律可是國內出了名的金牌律師,他怎麽會來國外接這種案子?
而在低頭整理著文件的南淺,聽到蔣宸喊遲律,驟然怔愣下來。
她緩緩抬起眼眸,幾乎難以置信的,望向那道筆直挺拔的身影。
在看清楚那張臉時,她的心髒就像被大手扼住,頃刻間屏住呼吸。
遲宥珩……
怎麽會是他?
遲宥珩本來是不屑於搭理對方律師的。
可在聽到對方用標準中文喊自己名字時,還是詫異抬了頭。
當他看清楚那坐在輪椅上的人時,手裏的文件,撒了滿地。
“南、南淺?”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連忙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揉完,再定晴一看,那個女人仍舊坐在輪椅上。
他沒看錯。
那就是南淺!
她還活著?!
天呐!
遲宥珩震驚到,幾步邁下台階,衝到南淺麵前。
“你你你……你怎麽沒死?”
他在阿衍吞藥自殺、被搶救時,曾經跟老天爺交換過條件。
如果阿衍能夠活下來,那麽他就要在全世界免費做法律援助。
他已經連續奔波兩年了,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卻沒想到這一次的法律援助,竟讓他遇到南淺,這讓他激動不已。
“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聯係阿衍?”
“你知不知道,他以為你死了,都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