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淺回到霍頓莊園,原先的保安、傭人都不在了,裏麵黑漆漆一片,隻有客廳留了一盞燈。

她覺得有些奇怪時,大門被人推開,林伯走出來瞧見她,連忙跑到她麵前,畢恭畢敬彎下腰。

“慕太太,你終於回來了?”

雖然林伯是慕寒洲的人,但麵對這樣瘦骨嶙峋的老人家,南淺還是禮貌對待。

“嗯。”

她淡淡應了一聲後,抬起發腫的眼眶,看向被封條封住門窗的霍頓莊園:“這是怎麽了?”

林伯解釋:“這座莊園被先生拿去做交易了,房子主人派人來上了封條。”

林伯這麽一說,南淺就明白是沈希衍把房子拿回去了,也就不再接話。

林伯卻接著道:“慕太太,先生說這裏不能住了,需要搬到別的地方去,讓我在這裏接你。”

南淺麵色淡漠的問:“搬到哪?”

林伯恭敬回:“就在醫院旁邊,方便你照顧景少爺,還有小小姐。”

看似安排妥當,實則是怕她離開,這才會把阿景和孩子都放在一個醫院,再用他們捆綁住她。

慕寒洲的‘別有用心’,南淺受教了,可為了能見到女兒,連掙紮都沒有,直接轉過身,讓林伯帶路。

醫院旁邊,大部分都是居民區,離得遠一些才有別墅,慕寒洲斥巨資買下一棟。

她和孩子的衣服用品,已經被傭人打包搬到這裏,也整理完畢,隻要住進去就好。

林伯告訴她主臥在哪後,叫保姆去熬了些粥,端著放到臥室,就退了出去。

南淺沒有心情用餐,抱著女兒的小衣服,放在懷裏,緊緊貼著,無盡的思念,在觸摸到這些衣服時,從心底瘋狂鑽出。

她腎衰竭都會疼得要死,白血病這樣的癌症疾病,更是會疼到鑽心蝕骨,也不知道才一歲的寶寶怎麽撐得下去?

她好怕,好怕女兒比她走在前麵,這種恐慌心理,讓她顧不得沈希衍,顧不得任何人,滿心滿眼隻想見到女兒。

陪在女兒身邊,她才能安心,否則她的心髒,像被螞蟻啃噬,讓她恐慌、讓她害怕。

好在慕寒洲在知道她回來以後,沒有再拿女兒威脅她,而是一下飛機,就抱著孩子,直奔醫院。

南淺也在林伯陪同下,急匆匆趕來醫院,一進病房,就看到孩子縮成一團,躺在病**,一動不動。

原本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兒,隻不過幾天,瘦了一圈,隻有一丁點肉黏膩在骨頭上麵。

從前有著嬰兒肥的小臉蛋,現在也沒多少肉了,剛剛長成型的五官,也因泛瘦,顯得深邃分明。

她的臉頰兩側,燒得紅紅的,在病毒攻擊免疫係統之下,寶寶疼得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就連閉著的眼睛都在發抖。

“媽媽……”

“寶寶……”

“疼疼……”

聽到孩子在昏迷中,念叨著的話,南淺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

她難以自控的,撲通一聲,跪在病床前,再伸出發顫的手,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裏。

“媽媽在這裏,寶寶不怕,媽媽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等治好了,寶寶就不疼了……”

她抱著軟乎乎的寶寶,用自己的臉,貼在寶貝的小臉蛋上,當觸及到滾燙到驚人的體溫時,頓時哭到泣不成聲。

她就不該把孩子送走,就該留在身邊,好好照顧著,都怪她,為了掙脫束縛,竟然連累孩子受罪。

南淺心裏悔恨得要死,也心疼得要死,恨不得把孩子的病,轉移到自己身上,可遭受苦難的,卻偏偏是孩子。

“寶寶,都是媽媽不好,是媽媽害苦了你,媽媽罪該萬死……”

大概是聞到媽媽身上熟悉的香味,小寶寶難受的,掀開眼簾,模糊視線裏看到是自己的媽媽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嗚……”

“媽媽……”

“要寶寶。”

小南溪被寧汐帶走之後,一直以為媽媽不要她了,哭著鬧著上的飛機,在飛機上,哭到抽過去,這才停止。

後麵幾天,隻要醒著,就會哭著喊媽媽,還很聰明的,自以為媽媽不要她,老抱著寧汐哭,說媽媽要寶寶。

孩子太小,還不太會說話,隻能說一些疊字,但是大人們發生什麽變化,她都能感覺得到。

所以她總是哭個不停,總是鬧著要媽媽,特別是被確診生病,她更是想媽媽。

寧汐也是看到孩子這樣,沒有辦法了,這才同意讓慕寒洲把孩子帶走。

現在看到南淺和孩子抱著哭成一團,寧汐也控製不住的,背過身去抹眼淚。

“寶寶是媽媽的心肝肉,是媽媽的命,媽媽當然會要寶寶,溪溪不要誤會媽媽好嗎?”

南淺抱著瘦了一圈的孩子,一邊抱在懷裏,用手拍著她的背,一邊哭著跟她解釋。

“這個世上,媽媽什麽都可以不要,包括你的爸爸,還有媽媽的命,就是不會不要寶寶……”

小南溪聽不懂,但隻要媽媽回來了,還跟從前那樣抱著她,她就心滿意足了。

便隻在哭了一會兒後,伸出小爪子,抓住南淺的肩膀,攀在她的肩頭,用小腦袋窩進她的頸窩。

“媽媽,親親……”

她撅起嫩到發白的小嘴巴,湊到南淺嘴巴上麵,想用力啄一啄,但夠不到,隻能要求媽媽親親她。

南淺看到孩子這麽乖,這麽可愛,眼眶裏蓄滿的淚水,又像開閘的洪水,瘋狂從裏麵湧出來。

“好,媽媽親親寶寶……”

她騰出一隻手,一把擦掉臉上淚水後,低下頭,往小南溪小嘴巴上麵,輕啄一口,再移向她紅彤彤的小臉蛋。

孩子得了白血病,不敢親太多,怕肌膚上的細菌,會感染到她,便在啄了幾口後,隱忍著停下。

“寶寶哪裏難受,媽媽叫醫生叔叔幫你治療好不好?”

小南溪不知道哪裏難受,就隻會用小短手,指指肚子、指指腿腿,指指腦袋。

“痛痛……”

白血病,外加發燒,一個成年人都承受不了,更何況是這麽小的孩子。

南淺心疼得要死,抱著孩子,就抬著雙含淚的眼睛,求助般的,望著寧汐。

“醫生怎麽說?”

寧汐用指腹擦掉眼角的淚水,哽咽著回話:“可以做骨髓移植,隻要不複發,小溪溪就會痊愈的。”

聽到這話,南淺緊繃著的神經,稍稍放下來些許:“那我現在就去做配型。”

孩子沒有兄弟姐妹,隻能通過父母配型,雖然幾率會小很多,但也要去試。

她低眸,看了眼孩子,看到她趴在胸口,要昏昏欲睡的樣子,南淺舍不得放下來。

可治療孩子要緊,便忍痛把孩子放回病**,剛想起身走人,尾指就被寶寶的五根小手指頭一把抓住。

“媽媽……”

“不走……”

南淺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往下落,她挺著快要斷裂的腰,用手撐著病床,再彎下身,附在寶寶額頭上,重重親了一口。

“媽媽去找醫生救寶寶,一會兒就回來,你在這裏等等媽媽,好不好?”

小南溪很乖的,南淺這麽一哄,連忙點著快要燒到昏過去的小腦袋。

“好……”

奶聲奶氣的好,直戳心底深處,讓南淺更不舍的,用手撫了撫她的頭頂。

“乖,媽媽很快回來。”

說完,南淺收回手,再強撐著疼得要死的身體,挪動步伐,往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遇到慕寒洲,對方臉色煞白,走路有些虛浮,是周斯年扶著,他才穩住身形。

看到南淺淚眼模糊出來,慕寒洲微微推開周斯年的手,朝她走過去:“我去做了配型,如果能配上,我會捐贈骨髓。”

南淺心口一窒,似乎沒想到他會去做配型,含淚的眸色,微微低下來:“多謝。”

客氣疏離完,她沒再多說什麽,隻問寧汐,要去哪裏做配型,寧汐連忙擦幹淚水,帶著南淺,去找醫生。

抽完血,返回來,慕寒洲正坐在病床前,替孩子蓋被子,堅挺的背影,有幾分消瘦。

寧汐說:“他昨晚照顧孩子一夜沒睡,剛剛又給阿景輸了血,還去抽血做配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明明利用黎初,利用得徹底,卻又為了黎初,什麽都願意做,哪怕是命,也沒關係。

這樣複雜又矛盾的人,在他的心裏,到底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