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接她的人,是阮媚。
時隔兩年未見,阮媚還是跟從前一樣。
黑長直,瓜子臉,碧藍色眼睛,麵無表情。
隻不過看南淺的眼神,帶著幾分憎惡和憤恨。
她昂著高傲的下巴,踩著高跟鞋,走向南淺。
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眼後,冷嗤出聲。
“看你瘦成這樣,也不見得過得有多好。”
南淺的確過得不好,但這種話沒必要跟阮媚講。
“阮小姐,還是先帶我上去吧。”
阮媚盯著她,冷冷看了幾秒,繼而轉過身,引著她,進了電梯。
而南淺帶來的保鏢,則是在踏進大廳的時候,就被E.G集團的安保,攔了下來。
雙方僵持間,南淺趁大家沒注意,越過人群,走到阮媚旁邊,就這麽進來了。
這會兒進電梯,也就隻剩下她們兩人,總樓層一百多,達到頂層,還需要一段時間。
阮媚在此期間,又忍不住出聲譏諷:“E.G集團遍布世界各地,沈總也身價千億,比慕寒洲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你看到現在的他,有沒有後悔過,當年拋棄了他?”
南淺靜默幾秒後,抬起清澈的眸子,望著阮媚,誠摯回答這個問題:“有,每天都在後悔。”
後悔騙了沈希衍,後悔傷害他,後悔沒有早點告訴他,她其實早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他……
阮媚還以為她會趾高氣揚來反駁自己,沒想到她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這讓阮媚有些看不懂了。
南淺當年為了想要嫁給慕寒洲,心甘情願獻身,甚至害死沈總,這一切,足以說明,她愛慕寒洲超過愛她自己,又怎麽會後悔呢?
麵對阮媚的不解,南淺沒有多做解釋,隻是勾起苦澀唇角,笑了笑:“你呢,你不是喜歡他嗎?為什麽他身邊的人不是你?”
阮媚在兩年前,拿走她的錢後,就消失不見了,後來聽說,是去紐約做金融了。
南淺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很羨慕阮媚,羨慕她可以在沈希衍死後,傾盡所有,為他完成遺願。
隻是這樣深邃的愛,後來又為什麽沒有感動沈希衍,成為他身邊的人呢?
阮媚本該張揚的眉眼,因南淺一句話,驟然鬆垮下來:“我說過,他愛恨分明,第一眼不喜歡的人,那就永遠不可能再喜歡上。”
她去了紐約後,帶著沈希衍生前願望,成立了金融公司,摸爬打滾,花了一年時間,才躋身到華爾街,卻在那裏,遇到剛成為新貴的司景行。
她本來以為司景行,隻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大人物,誰能想到司景行就是沈希衍呢?
阮媚至今還忘不了,在商業酒會上,看到眾星捧月的沈希衍,端著酒杯,立在燈光下,微微頷首的模樣時,她有多麽震驚。
幾乎連形象都不顧,扔掉手裏的杯子,就跌跌撞撞越過人群,跑到沈希衍麵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邊哭,一邊問他是不是沈希衍?
阮媚從來都是情緒穩定,非常顧及外在形象的人,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可那次,她卻激動到語無倫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問同一個問題。
直到對方點頭承認,阮媚這才破涕為笑,恢複理智,告訴沈希衍,既然他還活著,那她以後繼續做他的秘書,至於她成立的公司,也給他。
沈希衍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後來在她的軟磨硬泡下,以及堅持不懈之下,還是重新聘請了她。
阮媚也就以為,隻要留在他的身邊,便還有機會,彌補他的空窗期,讓他喜歡上自己。
哪能想到,那個聾啞女,竟然是沈希衍的救命恩人,先她一步,找到沈希衍,陪在了他的身邊。
而沈希衍對她,跟對聾啞女,區別也很大,他始終隻把她當秘書,總是公事公辦,吩咐她做事。
可聾啞女,沈希衍卻縱容對方撒嬌,也縱容對方靠近,試問這種情況下,阮媚又怎麽取而代之?
不過這些,阮媚不會告訴南淺,反而用言語刺激她:“這兩年,沈總和郗小姐在一起了,他們感情很好,沈總也很愛她,我就不打擾他們了。”
南淺貼放在身側的手掌,莫名**了一下,不是很疼,但逐漸蔓延開來的痛楚,卻有些蝕骨。
縱然已經在機場親眼看到,他單手將那個女孩,從行李箱上抱了下來,但還是會因為準確得知他們在一起了,而感到難過。
她落下來的眼睫,又自卑的,往下麵壓了幾分,徹底遮蓋住眼底即將要湧出來的淚水後,緩緩鬆開緊握著的手指。
旁邊的阮媚,見她不露聲色,卻把頭埋得低低的,一時之間產生懷疑:“你別告訴我,在失去沈總之後,你才發現自己愛上了他。”
這份隱藏在心底的愛意,就這麽明顯嗎?連阮媚都能一眼看穿?
南淺緩緩抬起淚花閃爍的眼眸,看向身側的女人:“如果愛上了,會怎樣?”
阮媚是個聰明人,她這麽說,那便是愛上了,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他不會信,你也別拿你這份惡心的愛,再次靠近他,否則不止是他,連我都會弄死你!”
在阮媚看來,比起郗嫣,南淺才是最大的威脅,畢竟沈希衍那麽真、那麽深的,狠狠愛過她。
南淺像是為了讓自己死心一樣,故意問那麽一嘴,又故意刺激阮媚,用話語澆灌她不死的心。
這樣她才不會因為自己這份壓抑的愛,而去破壞沈希衍如今美好的生活。
她抑製住心底難受,從阮媚臉上移開視線,看向那扇已然停下來的電梯。
沉重的門打開,阮媚率先冷著臉出去,南淺提起疲倦的步伐,強撐著身子,跟著她進了總裁室。
E.G的總裁室,很大很豪華,有休息室,有餐廳,還有茶水間,以及娛樂室。
阮媚引著南淺,穿過辦公區域,來到餐廳,推開門進去,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落地窗外,有璀璨的陽光,灑落進來,打在他的白襯衣上,襯得他的肌膚,瑩潤勝雪。
那頭白發,也因陽光籠罩,鍍上一層淡淡金光,遠遠看去,有幾分神聖感。
但他的袖子半挽,領口紐扣,也被解開幾顆,便又在神聖下,多了一絲慵懶。
南淺望著這樣的男人,悶悶的心口,莫名停滯下來,又在他抬眸看過來的時候,猛然跳動起來。
那雙宛若黑洞的眼睛,攝在她的身上,仿佛能在瞬間把她吸進去,深邃到看不見任何色彩。
說是黯淡無光,又不是,反正眼底那抹濃烈的恨意,是上了顏色的。
以至於佇立在原地的南淺,在觸及到那抹恨意時,驟然有些手足無措。
她甚至不敢跟他對視,隻看一眼,就飛快垂下眉眼,盯著大理石地板。
在她不知所措之際,餐廳裏麵,傳來一道冷到極致的嗓音——
“過來。”
沉沉兩個字,敲擊在心房,讓南淺想起從前,他每次想要跟她耳鬢廝磨時,他都會這樣叫她。
意識到思緒飄遠,南淺很快回過神,提起步伐,往裏麵走去。
走進去,這才發現,餐廳裏,不止沈希衍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紀明修、遲宥珩、趙伯,被綁起來的慕寒洲,還有一個南淺最不想見到,也是最害怕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