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找到沈希衍的時候,發現他躺在血泊裏,一張臉煞白,沒有半點生息。

左右兩邊躺著的是沈清越和溫語晨,兩人屍體涼透了,血跡都流幹了。

看到一家三口,就這麽筆挺挺,躺在血泊裏,趙伯整個人都崩潰了!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這是誰幹的?!”

趙伯瘋了一樣,衝到三人麵前,摸摸沈清越,又摸摸溫語晨,最後摸向沈希衍。

在探到他還有一絲氣息時,趙伯發著抖的手,猛然一頓,隨即將沈希衍抱起來。

“來人,快來人!”

幾個別墅裏的傭人,連忙跑過去,手忙腳亂的,幫助趙伯,把沈希衍扶上車。

“快,快送少爺去醫院急救!”

“其他人報警,讓警察趕快來!”

趙伯吩咐完,又著急忙慌的,跪倒在沈清越麵前,蒼老的臉上,布滿淚痕。

“沈老先生對不起,是我的失職,沒有照顧好你們,讓你們被人帶走了。”

大半夜的,沈老先生和沈太太讓他們這些傭人去休息。

他們也沒想那麽多就去休息了,誰知道半夜人不見了!

他急得團團轉,到處都聯係不上人的時候,有人打電話給他,讓他來廢棄工地。

他還不知道出什麽事,帶著幾個傭人就過來了,哪能想到會目睹這麽血腥的畫麵。

看到沈老先生摔成肉泥,沈太太被插在鋼筋上,沈希衍生死不明,他就心顫不已。

“這是哪個天殺的,竟然這麽殘忍啊!”

父母都死了,還死得這麽慘,這叫沈希衍以後該怎麽活啊?!

他那高高在上,又從小養尊處優的少爺,該怎麽活下去啊?!

……

南淺開車前往慕寒洲酒店的時候,遇到點小車禍,追了人家的尾。

等處理完,天已經亮了,廣場上麵巨大顯示屏,也開始播報新聞——

“沈氏原董事長沈清越,因項目崩盤,欠下銀行巨款,還不起,跳樓自殺。”

“昨日淩晨,他的太太溫女士,也緊隨其後,於一座廢棄高樓,一起墜下。”

看到這兩則新聞,南淺整個人怔愣在原地,手裏捏著的處罰單,也猛然落下。

她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屏幕上,警察封鎖現場,再抬著屍體走出工地的畫麵。

蓋著白布,看不清楚死者的麵容,但那從擔架上垂落下來的手,卻昭然了一切。

南淺終於明白,慕寒洲說的那句‘所有事情處理完了’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他從始至終要的,不單單是沈氏集團,還有沈清越夫婦的命!

可是,他明明答應過她,不會傷害沈家人的,他為什麽要出爾反爾?!

南淺感覺到渾身血液倒流,幾乎不敢去想象,沈希衍要是知道會怎樣?

她和他之間,已經隔著一座山,現在他的父母被害死,他會殺了她吧?

南淺想到這些,眼前發黑,腳步不穩,若不是靠扶著車門,早已倒下。

她立在原地,緩和了好久,這才穩住身形,拉開車門,往慕寒洲酒店開去。

她要去問問他,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鬧出人命,就這麽放不下當年的仇恨嗎?!

慕寒洲已經回到酒店,見南淺怒氣騰騰推開門,衝到自己麵前,輕微扇了下眼睫。

“你都知道了?”

“為什麽要這麽做?!”

慕寒洲正在開香檳,麵對她的質問,不慌不忙的,往杯子裏倒了一杯。

“喝點?”

看到他害死了人,還這麽鎮定自若給她遞酒,南淺氣得一把打翻酒杯。

“慕寒洲,你已經得到沈氏,也陷害了沈董事長,為什麽還要害死他們?!”

南淺的情緒,其實也挺穩定的,這還是第一次動這麽大的怒火。

慕寒洲凝著這樣的她,怔了幾秒,隨即抽出紙巾,擦去指尖的酒水。

他的動作優雅自若,神態也雲淡風輕,說出來的話,更是輕描淡寫。

“是他們自己跳樓自殺的,我可沒害他們。”

南淺知道慕寒洲小的時候,是沈清越夫婦,逼他母親、舅舅跳的樓。

所以他用同樣手法複刻,她一點也不意外,隻是她沒想到慕寒洲真會這麽做。

“你以前說過,你隻會要沈氏集團,不會害人的,為什麽要騙我?”

如果他沒騙她,那她當年無論怎麽樣都不會答應慕寒洲的提議,現在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麵。

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接近沈希衍,讓沈希衍愛上自己,才變成這樣的,她就崩潰到極致。

“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我參與了。”

“你逼死沈希衍的父母,他會算在我頭上的?!”

“還是說你根本就希望沈希衍算在我的頭上?!

她聲嘶力竭的質問,連嗓音都嘶啞了,卻仍舊是一團棉花打在慕寒洲身上。

他依然無動於衷的,一邊重新往杯子裏倒香檳,一邊神色淡淡的,反問她。

“初初,你這副樣子,是在為他們一家人,鳴不平嗎?”

南淺冷嗤。

“難道他們不是你的家人嗎?”

“不是!”

慕寒洲手裏的杯子,重重擱置在桌上。

再抬眸看南淺時,帶了幾分蝕骨恨意。

“他們不是我的家人,我也沒這樣的家人!”

從他眼睛裏看出滔天恨意的南淺,神色冷下來。

“那我呢?我是你的家人嗎?”

“如果是,為什麽要這樣騙我?!”

慕寒洲有幾分心虛的,移開看她的視線。

“我也想過,留在慕氏,不再複仇,可是沈希衍,連這點希望都要掠奪。”

他在慕氏步步為營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拿到繼承權,成為慕氏總裁。

沈希衍卻在進入沈氏後,壓著慕氏打,壓著他打,他能怎麽辦?

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沈清越的孽種,天生就是克他的!

既然他們不讓他好過,那他也不讓他們好過!

所以,這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隻不過……

他抬眸看了眼南淺。

“騙了你,對不起。”

聽到這句道歉,南淺便明白從一開始,他就已然布好局。

而她是這場局裏的引線,等她一點燃,他就開始行動。

南淺還以為慕寒洲待自己好,就會聽她的,不害人性命。

沒想到,她最終會成為他的儈子手,同他一起‘殺了人’。

她充盈著猩紅的眼睛,再看慕寒洲時,忽然覺得很陌生。

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感到無比可怕,無比失望。

“一句對不起,就能挽回兩條人命嗎?!”

那是沈希衍的父母,也是慕寒洲的父親,他怎麽下得去手啊?

可慕寒洲卻絲毫感覺不到悔意,反倒沉著雙冷眉,盯著南淺。

“難道我母親,我舅舅的仇,不該報嗎?”

南淺神色黯然下來,沒再接他的話。

見她沉默,慕寒洲上前一步,靠近她。

“初初,你別忘記,你曾經聽到我的遭遇,你也是憤世嫉俗的。”

“怎麽?現在心裏有了沈希衍,你代表公平正義的天平,就偏向他了?”

“還是說,你覺得我們一家人就該死,他們一家人,就該好好活著?!”

慕寒洲的質問,南淺沒法給出對錯的結果。

“你們的恩怨,你們的仇,我已經評判不了了,但你欺騙我、利用我,就是不對!”

承認自己不對的慕寒洲,在她的斥責下,沒有再反駁,隻是抬起手,放到南淺肩膀上。

“初初……”

“別碰我。”

南淺甩開他的手,再抬眸看他時,眼睛裏充斥著的,都是排斥,還有一絲不可見的陌生。

被甩開的慕寒洲,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停在半空中的手指,也經不可察的,一點點收攏。

“初初,你在怕什麽呢?”

慕寒洲壓下失落情緒,輕聲的,問南淺:

“怕沈希衍怪你嗎?”

南淺也說不清楚到底在怕什麽,她隻知道此刻的自己,無比的崩潰。

因為她,一夜之間失去兩條人命,她無論如何,也沒法做到無所謂。

“慕寒洲,你陷我於不義,還好意思問我怕什麽?”

慕寒洲似畫濃眉,輕輕蹙了蹙,隨即又舒展開來。

“都是我做的,與你無關。”

“是嗎?”

南淺冷笑。

“那你為什麽要讓我在沈希衍麵前承認,一切都是我布的局?”

不就是為了這一刻,拉她一起下地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