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大營裏的官兵正亂作一團,有的官兵下意識的在將官的帶領下,拿著刀槍劍戟,朝沐謙心被擄走的方向跟隨而去。而更多的人,是沒頭蒼蠅一般在軍營裏轉來轉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天色正亮的時候,守在軍營門口的官兵正收拾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去追尋沐謙心的兵馬帶回來消息,卻茫然看到一幕簡直不可思議的畫麵。
一麵黑色的大旗迎風招展,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先是露出旗幟,隨後便是旗杆,一排紅色衣甲的騎兵,緩慢而又堅定的湧出地平線,朝著軍營緩步走去。若非那些兵馬打的是金國旗號,這些守軍幾乎要以為是宋人悄然渡過長江,悍然朝大金國發動襲擊了。
守在門口的官兵硬生生的咽了幾口唾沫,轉身快步跑進軍營,抓起鼓槌便奮力敲打起來。他認得那麵黑色大旗,隻有都元帥府的兵馬到來,才會用這麵旗子,而這麵旗子所代表的人,就算不是都元帥本人,身份也相差無幾了。如今粘幹花不魯已經身死,金軍大營群龍無首,可是來了這麽強大的人物,若是餘下的將官不出來相迎,也是死路一條。
留守在軍營裏的一員副將手忙腳亂的跑了出來,帶著一小隊兵馬,恭敬的在軍營大門外等候。
為首一隊騎兵快速馳來,隨即潮水一般分開,讓出中間一條通道。隻見一個唇紅齒白,麵目俊朗的高大男子,騎著一匹紅色戰馬,傲然前出。他的眼神十分深湛,讓人看了一眼就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敬畏之心。他的表情並不嚴厲,可卻給人不怒而威的氣勢。他淡淡的掃了一眼大營門口,喝問道:“大金國的軍紀,何時敗壞到這等程度,粘幹花不魯哪裏去了?怎地不出來迎接?”
那員副將心裏一個咯噔,急忙單膝跪倒在地,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原王殿下。粘幹花不魯將軍昨夜身亡……”
原王臉色一寒,把馬鞭隨手丟給身邊跟隨的侍衛,左腿輕輕一翻,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厲聲喝道:“粘幹花不魯怎麽死的?你給我一五一十的道來。”
所謂原王,就是完顏璟。他祖父乃是金世宗,如今的完顏璟早在四年前就已經襲了死去父親的爵位,成為大金國原王。不僅如此,他還官拜尚書右丞相。而他另一個身份,是大金國皇太孫。在如今的金國皇帝死去之後,完顏璟就是當仁不讓的大金國皇帝。
副將不敢怠慢,走進完顏璟,將昨夜事情一一道來,這位年輕的皇太孫,臉色凝重,喃喃的說道:“策反容元豐本來是一步妙棋,可是被宋人將計就計,反而折了我一員大將。沐沐又被宋人擄去。這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副將本來正是心亂如麻,如今看到完顏璟到來,心裏頓時安頓了下來,群龍無首的局麵一結束,沿江金軍都會聽完顏璟的號令,到時候一聲令下,區區一群宋人,想要逃去哪裏?副將低聲說道:“如今大營裏亂作一團,原王殿下來的正是時候。還請殿下主持大局。”
完顏璟淡淡的說道:“難道死了一個將軍,你們就不會打仗了嗎?金國的官軍,還真是越來越沒用了。樞密院和都元帥府都忙什麽呢?怎麽帶的兵?”
副將隻是苦笑不已,而完顏璟身邊的兵馬更是無話可說。敢同時把樞密院和都元帥府都點名批評一頓的,整個金國,除了麵前這位皇太孫之外,也隻有當今皇帝陛下一人而已。其他的人哪裏敢出聲附和?再說了,金國的兵馬不是屬於樞密院,就是隸屬都元帥府,自己也算是被點名罵了,又哪裏來的精神去附和完顏璟?
“通知水軍,封鎖江麵。若是宋軍水師船隻到來,便叫他們退回。不退的,全部擊沉。”完顏璟板著臉下了第一道命令。
“調動大營兵馬,隻留一千人留守,餘下的以百人一隊,分割區域,每隊負責一區。以大營為中心,往北三十裏,往南直到江邊,把那群宋人給我找出來。”完顏璟冷冷的說道。
那名副將好心提醒道:“原王殿下,郡主還在他們手中,這麽大規模搜索,萬一那些宋人被逼急了,對郡主不利的話……”
“要是找不到他們,郡主的處境就更加危險。”完顏璟打斷了副將的話頭:“一味的屈從隻會讓那些宋人更加囂張跋扈。給他們足夠的壓力,讓形勢站在我們這一邊,才是唯一的出路。隻管去找,任何一隊找到那些宋人,立刻集中兵馬,將他們圍困起來。”
“反抗的話……”副將低聲問道。
“格殺勿論。”完顏璟年輕的臉上滿是肅殺之氣:“郡主是他們手中的護身符,就算把那些宋人殺掉幾個,他們也不敢狗急跳牆殺了郡主。否則的話,那些人一個都回不到江南。快點開始找。騎兵要全體出動,午時!我一定要得到消息。”
沒有人敢在多問一句,金軍大營裏的兵馬,紛紛出動,在百夫長的帶領下快速奔馳,分頭撲向各自的區域,展開地毯式搜索。
完顏璟一直嚴峻的臉色終於鬆弛了一點,帶著自己的部下朝軍營內走去。這一次他南下的目的,就是要督查整個沿江的防務,自己即位在即,都元帥府提出的策略是對的。在大金國占據戰略攻勢的時候,對宋朝做出一些積極的攻勢,不觸發大規模戰爭的前提下。宋人現在的態度,隻可能是忍!趙汝愚年輕的時候,或許還有些心思想要北伐,到了如今這個時候,趙汝愚一門心思隻想著如何保住自己的相位,至於是不是北伐……他早就沒有那個雄心壯誌了。
如果金軍真的抓住機會攻下建康的話,以趙汝愚現在的想法,和宋朝皇室的態度,都隻能忍。宋朝皇帝想要禪位的消息,對於金人來說,也不是什麽秘密了。這個節骨眼上,要是開戰的話,還怎麽禪位?再說了,金人占據主導攻勢,有充足的軍力和國力打一場局部戰爭。可是宋人現在壓根就沒有這個準備……
再則,自己來到這裏,也是因為完顏沐沐已經到了江北大營,說起來,自從完顏沐沐兩年前自告奮勇要去江南為都元帥府打下一片天地開始,完顏璟可是足足有兩年沒有見到過這個打小就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姑娘了。
隻是沒有想到,自己到了江北大營,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居然就是粘幹花不魯身亡,完顏沐沐被人生擒的壞消息。若非完顏璟城府深,換了別人都要按耐不住,挖地三尺了。
完顏璟緩步走進大營,在那些官兵的引導下,走進沐謙心的營帳,看著那裏幹淨簡樸的布置,幾套清淡秀麗的服飾,臉上笑容展現,伸手在沐謙心的衣服上拍了拍,淡淡的說道:“放心好了,你的麻達葛哥哥會把你救出來的。”
完顏璟這句話,沐謙心自然是聽不到的,她聽見的隻是容元豐的低聲斥吼:“不要做聲,隻怕是人在賺我們出去。”
沐謙心輕輕低下了頭,將耳朵貼在草地上,靜靜的聽著,她雖然自己不會什麽功夫,可是卻也有一些獨到的本領,細碎的腳步聲傳到耳朵裏,片刻之間,沐謙心就已經推斷出,那些人已經全部回來了,人數約莫在十五人到二十人之間。
韓風沒有她這麽大的本事,借著雜草的掩護,偷眼朝前方看去。隻見那群黑衣人,手握鋼刀,散開來四處搜索,鋒利的刀尖不時從草叢上掠過,又或者刺入。
韓風伸出手指,在花雪的手背上寫道:“突襲?”
花雪搖了搖頭,製止了這個誘人的想法,從剛才的交鋒來看,這群黑衣人的武力並不比細作司狼組的人差多少。而人數上,對方大占優勢,最要命的是,這邊沐謙心和無法小和尚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都沒有戰鬥力,還要至少兩個人分心去保護他們,如此一來,形勢更加危險,貿然跟對手死拚,絕對沒有勝算。
沐謙心緩緩抬起頭,低聲對韓風說道:“我的人來了!”
韓風一愣神之間,隻是片刻,便已經感覺到地麵一陣輕微的震動,這是大隊騎兵朝這邊飛馳而來的跡象。在江北,除了金兵之外,不可能還有人能夠調動大批兵馬。
“我們的合作依然有效。”沐謙心十分誘人的拋出這個話題:“大家都能活下去。”
韓風點了點頭,隻聽見外圍一陣怒喝:“什麽人?放下武器!”跟著便是一陣嗖嗖的羽箭之聲……
那群黑衣人驟然遇襲,遠處近百名金軍騎兵飛馳而來,彎弓搭箭,朝著這邊就射。要知道粘幹花不魯被殺,沐謙心被擒,這些金軍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氣,遠遠看到一群拿著武器的黑衣人,一問話就知道不是自己人,這還不趕緊發飆泄瀉火,怎麽能忍得住?
那群黑衣人不假思索,快速朝東麵泥濘之地跑去,那兒不利於戰馬奔跑,卻奈何不了這些身手敏捷的武士。
隻是他們千挑萬選的這個方向,迎麵卻是韓風等人躲藏之地。兩邊相差隻不過是十米不到。
韓風等人屏住呼吸,靜悄悄的躲在一邊,眼看著他們就要跑過去。
忽然間無法伸了個懶腰,在李飛鏢的身邊悠悠醒來,翻開眼睛看了看天空,懶懶的說了句:“阿彌陀佛,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