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群龍無首的金兵茫然不知所措,手中的刀槍弓箭也不知應該如何處置。隻得迷茫的看著韓風和花雪兩人並肩朝沐謙心走去。

金軍大營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氛圍,麵麵相覷的金兵,盡力保持著冷靜的容元豐,劫後餘生,明顯帶著僥幸笑容的韓風和花雪,被容元豐挾持在手,卻能依然鎮定的沐謙心……形形色色的人們,在大營裏構成一幅鮮明的圖畫。

“殺了郡主,你們就隻有死路一條。”歸塵倒是第一個開口打破了這讓人崩潰的死寂。

“我們可以談談條件。”容元豐淡淡的說道:“本來我的任務就是殺掉粘幹花不魯一個人而已。沒想到多賺了一個郡主。如今我的本錢很足,你們想要跟我談,就要看我是不是有耐心了。”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時分,晨風輕悠悠的刮過軍營,帶動那些跳動的火焰,偶爾濺出幾粒火星,隨即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沐謙心輕輕的開了口:“我放你們走。”

容元豐正要開口說話,韓風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做聲,自己接過話頭:“容將軍,如今我叫你一聲將軍,是要問清楚,我們軍營裏的嘩變,是真的還是做戲?”

容元豐冷冷的答道:“真的,假的瞞不了金人。”

“這次行動是細作司的意思,還是樞密院的意思?”韓風追問道:“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隻是為了殺死一個粘幹花不魯?我怎麽都不相信!”

沐謙心悠悠的截住韓風的話頭,輕輕動了動雪白的粉頸,讓自己的肌膚離那吹毛短發的利刃再遠一點,輕啟朱唇道:“韓風,你是剛剛來到建康府,自然不知道曹宗卿那個老狐狸的意思。這一次是我失算了,本來我以為策反了容元豐是對你們的打擊。可是沒想到的是,容元豐居然是曹宗卿早就擺下了一招暗棋。這次,我輸的挺服氣!”

圍在四周的金兵漸漸退開幾步,讓中間的人不會因為擔心他們猛撲過來而傷了沐謙心。

韓風笑了笑,對容元豐說道:“沐謙心沒什麽反抗的能力,不用這麽緊張。”他伸手扣住沐謙心的手臂,那嬌嫩細膩的肌膚接觸到手指,隱隱可以感覺到豐腴的彈力。韓風將沐謙心拖了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你倒是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你們不急著退走呢?”沐謙心嘲諷的笑了笑:“難道說把我扣在手中就是有資本了?這裏萬餘大軍不讓路的話,我們就隻能僵持下去,你們不敢殺我,他們也不敢放了你們。困到最後,吃虧的是你們。”

韓風搖了搖頭,晨風拂起沐謙心的發絲,從韓風的嘴角邊擦過。

“你隻需要告訴我,為什麽殺了一個粘幹花不魯,就值得我們大宋犧牲這麽多就行了。”

沐謙心冷冷的說道:“因為皇太孫完顏璟就要即位,所以沿江駐軍都進入戰爭準備。粘幹花不魯這邊因為是直接麵對建康府,與襄陽那裏一東一西都是戰略要地。所以,粘幹花不魯其實是要進攻建康,就因為如此,策反容元豐才會進入議程。長江不在我們金人的手中,奪取建康或者奪取襄陽,都可以控製一半的長江。襄陽那裏是不用想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建康還是很有希望的。”

沐謙心的話說的有些一知半解,但是韓風還是想明白了她的用意。完顏璟快要即位,宋金已經在表麵上和平了一段日子,那麽很有可能,宋人會趁著金國皇帝死去的時候,伐喪!為了防患於未然,金人在完顏璟即位之前就開始采取攻勢……反正什麽和平都是一句空話而已,國力強,軍隊強,想打你就打你,至於打到什麽程度,那是難說的很,不過,縱觀曆史都是如此,還從來沒有見過單憑合約就能維持和平的。大家比的就是拳頭大小,如果一方覺得給了對手一拳,自己可能也會挨一腳!那麽,和平就有希望了。

粘幹花不魯在準備進攻建康,可想而知,假如真的策反了容元豐的話,借助宋軍防禦一片混亂的時候,金軍突然發動襲擊,盡管在水師上不占優勢,可宋人亂糟糟的也難以抵抗金軍的進攻,一旦丟了建康,就等於讓了半條長江出去。隨後,金人可以大咧咧的宣布,這隻是一次意外,但是得到手的建康,自然是不會再讓出去了……

沒想到的是,曹宗卿這次將計就計,讓容元豐詐降,反而把粘幹花不魯給殺了,要知道粘幹花不魯能夠駐守在長江第一線,也是金國頗為有名的戰將了。粘幹花不魯一死,一時半會都難以找到合適的人選來接替他,就算找到了人選,那時候宋人也已經把長江防線重新整頓了,金人想要突襲建康,可就再也沒有指望了。

應該說,曹宗卿這麽做有他的道理,但是在韓風和花雪等人要來刺殺容元豐的時候,曹宗卿依然不肯透露半點風聲,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再怎麽說,大家都是細作司的同僚,這樣九死一生的環境,還不肯說實話……

“嘩變死了很多人啊……”花雪幽幽的說道。

容元豐麵不改色,堅毅的臉上一絲表情都看不到:“凡事都要有人犧牲的。”

韓風打斷了兩人的話頭,對沐謙心說道:“好吧,我們談談條件。殺了你的確意義不大,你不是將領也不是官員,說到底,身份隻是一個郡主而已,雖然隸屬於皇族,可是你的命運將來最多就是嫁給一個宗室罷了。就算你有武則天那樣的本事,在金國,也不會有太多用武之地。再說,都元帥府並不是樞密院南府那樣的機構,這種策反做細作的事情,你一輩子也做不了幾次。拿我們這麽多人的命來換你一個,不值得。”

沐謙心輕聲一笑:“這樣好了,我隨你們到岸邊,吩咐我的部下離開五裏之外,等到宋人的船隻到了,你便放了我。這樣算是最好不過了吧?”

韓風斟酌了一番,要是果真按照沐謙心所說的話,這倒是個極為穩妥的辦法。

容元豐忽然開口說道:“郡主,難道你就不怕我們把你帶回建康去?”

“我說過,一個區區郡主並不算什麽。大金國的郡主多了去了。”沐謙心秀麗的臉龐浮上一絲驕傲的神色:“但是你們若是言而無信,又或者殺了我。我保證,都元帥府會馬上把大軍開到宋國的土地。殺我一個人,卻要無數軍民陪葬,你們自己看,是不是合算。”

韓風本來想要反駁與她,但是轉念一想,這位郡主大人說的還的確是實情,金國主攻,大宋主守。目前的宋軍並沒有能北伐的能力,而金人控製著戰略主動權,隨時開戰都可以。沐謙心的驕傲,的確有她驕傲的資本。

“我答應你。”韓風點了點頭。

沐謙心笑了笑,對歸塵叫道:“你都聽見了?餘下的事,你安排吧。”

歸塵應了一聲,指著這兒的金軍將領,一個個叫出名字,隨即那些金兵井然有序的退去,讓開一條路給韓風等人。

花雪從懷裏摸出一支短小的煙花,隨手用火把點著,一縷燦爛的煙花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炸開,五顏六色的火花在天空中組成絢麗多彩的圖案。韓風知道,這是她召喚那些部下前來的號令,於是伸手攔住沐謙心纖細的腰肢,低聲說道:“送我們一程。”

沐謙心臉色微微生寒,卻是強行壓製了下去,冷冷的說道:“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麵的時候。”

“一定會的。”韓風看著從遠處掠過來的十餘條身影,帶著沐謙心快速朝南方退去。

那些數以千計的金兵果真一個都不敢動,眼巴巴的看著韓風等人挾持著沐謙心而去。歸塵憤憤的把掉在地上的鋼刀踩來踩去,可是始終不敢跟過去。

最黑暗的時分就快要過去,天色開始蒙蒙亮了起來,韓風一行人走的飛快,夜晚的九死一生還在腦海中縈繞,那幾乎就要死於亂箭攢心的場麵,讓韓風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李飛鏢腳步倒是挺快,走在韓風的身側,愧疚的說道:“騎都尉大人,那時候金軍大營亂了,到處都是人,我們一時半會沒能接應過來……”

韓風微笑道:“現在說這麽做什麽,小爺不是活得好好的。等回到建康了,小爺再好好操練你們……”

無法走的飛快,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看著韓風帶著沐謙心走的有些疲累,無法笑嗬嗬的湊過去說道:“韓大人,把這個女人交給我看管吧。你知道的,出家人不近女色,我是不會占她便宜的。再說了,我力氣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衲帶著她,就當在少林寺挑水了。”

韓風鏖戰半夜,實在是有些快要脫力了,聽無法這麽說話,卻也合情合理,便把沐謙心朝無法身邊一送,叮囑道:“小心看著,這女人可是我們的護身符。”

無法笑嗬嗬的答應了下來,抓過沐謙心,也不管這個女孩子雙手捶打,直接把她往肩膀上一扛,依然是健步如飛的跟著眾人。

到江邊十裏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一行人來到江邊,才算真正鬆了口氣,遠遠看到似乎有接應的船隻行來,韓風長長的出了口氣,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腳,一回頭卻看到無法把沐謙心放下,一伸手,手掌砸在沐謙心的粉頸上,這個嬌弱的女子,頓時軟軟的倒了下去。

韓風詫異的喝問道:“小和尚,你到底在幹什麽?”

“你們回去吧,我不回去了。”無法伸手扣住沐謙心的咽喉,冷冷的說道:“當年火燒少林寺的人,就是都元帥府的軍隊,我雖然是個小和尚,可也記得很清楚,完顏沙親自帶軍殺上少林寺,我的師傅、師兄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完顏沙的手中,今日遇到他的女兒,算是他運氣不好。”

“等我殺了沐謙心,你們也已經回建康了。我就不信,完顏璟和完顏沙會為了一個女人跟大宋開戰。我自己去汴京找完顏沙去,一天殺不了他,我就等一個月,一個月殺不了他,我就等一年。這輩子小衲和完顏沙是耗上了!”無法咬著牙齒,殺氣騰騰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