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隊伍踏起大地上的塵土,堅定不移的來到那座古城之下,略顯陳舊的城牆上飄揚著無數旌旗。隱約還能看到忙碌的金國官兵,他們把床弩搬到有利的射擊位置,把成捆的箭矢堆積在城垛。原本不算很高的城頭,在累積了無數石塊和檑木之後,居然顯得要高出來一大截。

城下的宋軍能夠看到城頭的金人,那些女真人也立刻提高了警惕,嗚嗚的號角聲不斷吹動,許多官兵提著兵刃跑上城頭,轉眼間,小小城頭上便擠滿了人。無數強弓握在手中,利箭已經上弦,準備著跟宋人決一死戰。

“韓大人,你來看!”魏子興指著固始城頭,淡淡的說道:“城池沒多大,卻是扼守著三路交接之處。此處依山傍水,地勢頗高,進攻的代價想必會很大。”

韓風按住馬頭,仔細望去,光是城前那一道護城河就足足有接近三十米寬。盡管無法和襄陽那樣寬達兩百米的護城河相比,但是看起來這氣勢也足夠嚇人了。如果要填平這道護城河,至少需要兩天的時間和許多戰士的生命。女真人還隨時可能開城出擊,強攻應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魏子興將命令傳達下去,宋軍繞著兩麵城池開始安營紮寨,幾個騎兵隊警惕的看著城門口的動靜,一旦有女真人打算趁著宋軍紮營的時候過來撿便宜,那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迎上前去,給予痛擊。

“軍旅之事我懂的不多,一切都聽留守大人安排。”韓風可沒自負到覺得自己是戰略天才,行軍打仗這麽重要的大事,還是交給內行人來辦才妥當。要是換了自己是主帥,除了強攻這一條路之外,實在是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忙碌的士卒正在紮營,一小隊騎兵已經繞過城池趕赴過來,遠遠的就招呼道:“魏留守、韓都指揮使,咱們又見麵了!”來者正是中路大軍統帥葉琛!

魏子興和韓風翻身下馬,等著葉琛過來。文質彬彬的葉琛急忙也跳下馬來,按著腰間長劍來到兩人麵前,笑道:“我隻是比兩位早來一天而已。聽聞女真統帥是完顏宗浩,此人用兵頗有韜略,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不知魏留守可有什麽妙計?”

魏子興皺了皺眉頭,一時間除了強攻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看著那青石城牆,魏子興搖了搖頭:“我也沒有好辦法,先用攻城塔把護城河過了再說吧!”

“好,那就即刻攻城。”葉琛立刻高聲叫道。

攻城塔:在前麵有吊梯,可以回避較窄的護城河,直接讓士兵登城。韓風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強大的攻城器械現場使用。無數官兵迅速忙碌起來,把輜重裏的攻城塔給組裝起來,韓風目測一番,這攻城塔的高度竟然達到了五十米之高。要是有畏高症的士卒一站上去,馬上就會頭暈目眩,別說打仗了,不摔死就已經是萬幸。

完顏宗浩站在城頭,看著宋軍陣中不斷搭建起攻城塔,微微冷笑道:“想要強攻?沒那麽容易,來人,把床弩調轉方向,一旦宋軍推進攻城塔,立刻交叉射擊。我倒要看看他們敢放多少人入塔!”

十座攻城塔不到一個時辰便已搭建完畢,數以千計的官兵高舉著堅固的盾牌,齊聲呐喊,將那高大的攻城塔緩緩朝護城河推進。兩翼騎兵交叉縱橫,防止女真人突擊步軍大陣。無數神臂弓手湧上前去,緊緊跟隨在步軍身後……

攻城塔距離護城河越來越近,忽然間,城頭上一聲嘹亮的號角,一支長矛般的利箭從床弩上飛出,準確無誤的擊中一座攻城塔的底部,高聳的攻城塔微微搖晃,在無數官兵的扶持下還是艱難的穩固了軀體,繼續朝護城河進發,隨著那一架床弩的發動,城牆上十五張床弩頃刻間全部發動起來,每一架床弩旁邊都站著數十號官兵,不斷將箭矢放上,再拚命扳動機括,將長矛上緊。

交叉而過的巨大利箭不斷襲擊著攻城塔的底部,陣中一座攻城塔底端已經插上了七八支利矛。高聳的軀體搖搖欲墜,似乎再刮過一陣風或者再受上一箭,便會粉身碎骨。陣後的宋軍官兵眼巴巴的看著那晃來晃去的攻城塔,塔端有許多士兵咬著長刀,背著盾牌,正在等待著攻城塔接近城牆,隨即通過吊橋衝殺上去。

上城的第一功,那是軍中最閃耀的功勞!

完顏宗浩一把搶過傳令兵手中的號角,一腳踏在城垛上,左手叉腰,右手舉起號角,用盡全身的力氣,嗚嗚嗚吹動起來。射程一點點接近,除了床弩,更多強弓紛紛上陣,無數箭矢劃過完美的拋物線,落在那已經搖搖欲墜的攻城塔上……

那座已經千瘡百孔的攻城塔,似乎再也經受不起這樣的打擊,終於發出巨大的‘喀嚓’之聲,從底部裂開,高達五十米的塔端轟然落地,許多站在塔端的官兵,驚呼著落向地麵,喊聲撕心裂肺……聚攏在下方的官兵趕緊左右散開。到處都是塵土,激起無數灰塵的攻城塔,在一片灰燼之中變成一堆爛木頭,上方近百名官兵大多摔死在地上,許多人還砸傷砸死了自己的戰友……

但是大軍並沒有因為這樣的挫折而停下腳步,繞過已經成為廢墟的那座攻城塔,餘下的攻城塔依舊堅定不移的朝護城河移動。

距離還在一點點接近,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陣後的神臂弓手風一般湧出,在將官大聲喝令之下,無數強勁的箭矢劈開氣流,帶著尖銳的呼嘯落上城頭。城頭上的女真官兵不甘示弱,紛紛取箭還擊。城頭上占據高處,箭矢殺傷力更大。而城下的宋軍,利用神臂弓這樣的利器,也不弱於對手。

天空中飛蝗密布,你來我往,漫天箭雨似乎連陽光都要阻隔,數以千萬計的箭矢就像不要錢似的鋪天蓋地落下。無數官兵被利箭貫身,摔倒在地,被戰友拖向後方,更多箭手湧上他們的位置,拚命還射。

舉著盾牌的官兵,手臂都已被強勁的箭矢震麻,卻不敢有絲毫大意,城頭上無數女真箭手的利箭見縫插針,在這樣的密度打擊下,一個小小的縫隙就可能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終於,攻城塔推進到護城河邊,完顏宗浩冷眼看著高高在上的攻城塔不住朝城牆開始傾斜。頂端那長長的吊橋,被人鬆開枷鎖,重重的落上城頭,無數宋軍順著攻城塔滑上吊橋,呐喊著衝向城頭。

“箭手退!刀斧手迎敵!”完顏宗浩幹脆利索的下達了命令。

女真人慣用重武器,騎兵多用狼牙棒,步軍也喜歡用長刀、樸刀、利斧之類的利器,這樣的武器勢大力沉,對方如果用的盾牌輕了點,就很有可能被他們連人帶盾牌給劈成兩半。弓箭手按照事先規劃好的線路潮水般的退了下去,而轉眼間他們留下的空隙就被密密麻麻的刀斧手填補!

撲上城頭的宋軍揮舞著鋼刀,迎麵朝那些女真刀斧手斬下,利斧飛揚鋼刀旋舞,一股股鮮血在城頭激濺,仿佛要把整個城頭染紅似的。一陣令人心寒的血霧在固始的城頭上飄起!

數不清的大宋官兵就像螞蟻一樣爬上攻城塔,到了頂端之後,迅速通過吊橋衝向城頭。那裏有無數女真人在激戰在廝殺!衝進去的人,十個人也未必能活下來一個,但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為身後的戰友爭取更大的空間。

完顏宗浩在親衛的緊密包裹之下,密切觀察著城頭上的戰鬥,誰都知道,宋軍剛剛來到城下,這一場戰鬥隻是立威而已。就算是葉琛或者魏子興,哪怕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韓風都沒有想過,指望這一次進攻就能把固始縣給拿下來。雙方要通過這一次試探,來摸清楚對方的鬥誌和實力。

葉琛駐馬城下,看著一隊隊宋軍前赴後繼的朝著城頭衝去,忍不住苦笑道:“原來城小還有小的好處。這兒的城牆,搭上幾座攻城塔就已經顯得很滿了。要是來上二十座攻城塔,隻怕都已經鋪不開了。”

韓風漠然看了看那血腥的戰鬥場麵,不由得接口道:“可惜這次大軍來的緊急,三百門石炮還在後方緩緩跟上。要不然的話,三百門石炮拉到這小城前,來幾次射擊,我看完顏宗浩也支撐不住。”

“完顏宗浩不是笨蛋,他當然算準了石炮短時間之內跟不上了才會這麽囂張。而且,石炮需要石彈,一枚石彈就算隻有一百多斤重,齊射一次也要三萬斤石彈,十次就要三十萬斤,這裏雖然有山,可距離前線還有好幾十裏的距離,女真人很有可能埋伏下軍隊躲在山裏,等我們的人手去采集石彈的時候,出來攻擊。”魏子興笑著搖了搖頭:“再說,打這麽個小城就非三百門石炮不能破的話,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那魏留守應該有妙計了?”韓風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