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還是不熟,當然不能隻聽曹管事一個人在這裏說。韓風走近他的身邊,淡淡的說道:“把你對曹家三姑娘知道的事,全部說出來,不得有絲毫隱瞞。”

曹管事此時隻怕莫名其妙就死在這兒,稱得上是有問必答:“小人在曹府已經服侍多年了,從家丁做起,記得三小姐今年應該是十六歲。我入曹府的時候,是十四年前。沒錯了,就是那時候,小姐兩周歲之時進去的。”

“曹老爺很信奉朱熹那一套,講究的是女子足不出戶,要學女紅。所以三位小姐都住在內院裏,伺候的也都是丫鬟。我們這些男人,極少能看到小姐們。除非是曹夫人帶著她們去上香又或者去看集會的時候能見到。”曹管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韓風的臉色,接著補充道:“三小姐說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這些年極少出現。啊……想起來了,兩年多以前……就是韓大人你打死李冬豪的時候……”

韓風微感詫異,沉聲問道:“我打死李冬豪,跟曹家三小姐有什麽關係!”

“哦,沒什麽關聯。隻不過小人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整個臨安都在說大人和李冬豪的那場決鬥。我們曹府許多人也準備去看熱鬧,還有些雜役管事偷偷跑去下注……”說到這兒,曹管事急忙收了口,那時候,他可是興致勃勃的買了一百貫李冬豪勝,後來當然是輸得血本無歸。這件事可不能讓韓風知道,否則,惹惱了這位爺,就不曉得是不是還有命活著出去了。

看到曹管事有些遲疑,韓風催問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麽事?”

“聽說是三小姐病了,老爺那時候心情很不好。奇怪的是,老爺也沒請多少知名的大夫來。後來稀裏糊塗的又說三小姐沒事了。剛巧耽擱了那幾天,我們想要去校場看比武的,都沒功夫去。之後,三小姐還是深居簡出,直到嫁入宮中。”曹管事說完,偷眼看了看韓風,心道那時候若是去了校場,如今又怎麽可能不認識眼前的煞星?

韓風思忖著有些不對頭,曹家生女兒應該不會有假,再說了,曹振也不可能十六年前就籌劃著要把女兒送入宮去。那時候,天知道皇帝會不會是趙擴那個白癡老爸來做。李鳳娘又是如日中天之時,送女兒入宮,就是送羊入虎口,曹振可沒這麽傻。

而這位曹美人的生平實在是太簡單了,按照曹管事的說法,一年到頭,仆人們最多能見到小姐兩三回就不得了了。除了校場打死李冬豪那幾天,剛巧曹美人生了場病,別的再沒有任何讓人覺得不妥的地方。

“大人,小的可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曹管事戰戰兢兢的說道:“大人,我這條賤命也不值得大人髒了手。而且,小的鬥膽猜測,大人查我們三小姐,肯定是有目的的。若是我死在外邊,隻怕會引起曹家人疑心。別看我姓曹,這是老爺給的姓,跟我祖宗十八代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啊……”

韓風並不理會他,隨手提起手掌,一掌斬在他的脖頸上,喋喋不休的曹管事頓時昏厥過去。

“曹家的地圖誰帶著呢?”韓風回頭問道。

之前那個笑嘻嘻頂著曹管事的人,從懷裏取出一份地圖,展開來送到韓風麵前。韓風仔細看著,指著地圖的一處說道:“這裏就是曹振三個女兒之前住的院子吧?嗯,我現在就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幾名錦衣衛幾乎異口同聲叫了出來:“大人,萬萬不可啊!”

“怕什麽。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韓風拔腿就朝門外走去,想了想,又停下腳步,交代道:“好吧,如果你們真的很不放心,就吩咐簡懷誅和無法等人去曹府西牆外等我。”

月黑風高殺人夜,正是竊玉偷香時。一位年輕有為的大好青年,仕途坦蕩,家世顯赫。可是沒有人能想到,此時此刻,韓風正要潛入少女的臥室去一探究竟。好在,這三個女兒都已經嫁出去了,隻是空宅子一座。否則,消息要是傳了出去,口水都能把韓風給淹死。

曹府的院牆高達三米多,韓風站在西牆外,看著那麵在夜晚顯得黑黝黝的牆壁,悄無聲息的縱身一躍,雙手扣住低垂下來的雨簷,隨即狼腰扭動,翻上牆頭。他把身體平平的趴在牆上,仔細聽著裏邊的動靜。放眼望去,整個院落裏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芒。這與前院的燈火通明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韓風緩緩順著牆壁溜下來,就像一隻狸貓般,沒有發出絲毫聲音,落在院子裏,手掌居然在牆壁上抹了一大片灰土下來。韓風由不得搖頭苦笑,這裏看來也許久沒有人打掃過了。否則的話,高門大戶,又怎麽會允許有這樣醃臢的院子?

院子裏的小徑依稀可辨,卻已是雜草叢生,曹美人入宮不過大半年而已,這院子便已經荒涼成這樣。真不知道,那些女兒們回家省親的時候,是如何心情?

韓風沿著小徑,輕手輕腳的走到一座小樓前,房門還在虛掩著。他緩步走到門前,慢慢的伸手一推,房門輕輕發出幾聲‘吱扭’,仿佛很不情願的打開,一股令人作嘔的汙濁空氣席麵而來。韓風抬起衣袖掩住口鼻,努力的睜大眼睛,讓目光適應了這裏的黑暗。房間裏的桌椅擺設依稀可辨,隻是早已人去樓空了。

真是奇怪!韓風暗忖道,大戶人家嫁了女兒都會把女兒以前的房間收拾的幹幹淨淨的。雖然一年到頭女兒也未必回家幾次,但是每次回來,都不會讓女兒傷心。讓她知道,這裏永遠都是她的家。曹振的做法未免有些讓人寒心了!

離開這間早已無人居住的小樓,韓風順著小徑繼續朝前走去,忽然雙眼微眯,手掌立刻按在腰間的短刀上。一個如此荒涼的院落裏,居然有人,而這個人,竟然是一動不動的坐在一片雜草之中,悄無聲息。

幽暗的夜空中幾顆稀疏的星星在閃爍,在星星那點可憐的光芒下,依稀能看到一位白衣女子麵無表情的癱坐在地上,她的雙眼毫無生趣的看著韓風,一言不發。

韓風隻覺得背脊一陣發寒,右手握住刀柄,忽緊忽鬆,時刻準備把刀拔出來。他當然不是因為害怕對麵的女人是難得一見的武林高手。而是,這個女人看著跟死人沒有多少分別,就算自己拿著刀頂著她的咽喉,她也未必會害怕。要是大喊大叫起來,這裏可是曹府啊……

那個女子漠然的看著韓風一步步走到自己身邊,幽幽的開口道:“你是來偷東西的?這個院子裏已經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了。如果你能把我從這個院子裏弄出去,我可以告訴你,曹家的財寶放在哪裏。”

暈!這是什麽女人,膽子也太大了吧?竊賊?淫賊?強盜?韓風無奈的歎了口氣,索性在那女子的對麵坐了下來:“這院子裏還有別人嗎?”

“怎麽可能還有人?”那女子寂寥的歎了口氣:“每天有人把飯菜放在門口,吃完了,就把碗碟放回去,自然有人收回去。想要什麽用具,站在門口跟人說便是了。我的生活隻是在這個小院子裏,比起坐牢來說,唯一的好處就是我還能在院子裏走動走動。”

韓風的手掌從刀柄上放下,眼前的女子很顯然並不會什麽功夫,隻不過是個被關在荒涼院子裏的女人而已。

“你不怕我?萬一我不是竊賊呢?”韓風微微一笑。

那女子淡淡的瞥了韓風一眼:“你總知道這裏是曹府,曹家的女人,你也敢動?這裏的婢女走出門去都趾高氣昂的。你最多不過是來小偷小摸罷了。”

韓風摸了摸鼻子,鼻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這是慚愧的汗水,眼前這個淡定又鎮定的女人實在是讓自己刮目相看。

“你想出去?那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吧?”韓風笑了笑:“也許我會把你帶出去,然後賣給青樓呢?”

“青樓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收我。”那女子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傲色:“雖然我隻是個不成器的女人,可是曹家三小姐曹歌也不是隨便哪個青樓就敢收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韓風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原來是三小姐,那我就帶你出去吧。”

“不過,你要怎麽證明你才是曹歌呢?”韓風聳了聳肩膀:“萬一你騙我,我豈不是很吃虧?”

曹歌扶著假石,從草地上站起來,緩緩的說道:“證明自己的身份並不是什麽難事,我們曹家先祖以武建功,流傳到現在,曹家子孫不敢忘本,要謹記祖上的功績。所以男子都要在手臂上,女子都要在耳後刺上一行小字,表明自己是曹家第幾代子孫,姓甚名誰。這一點,是假冒不得的。”

正說著,曹歌忽然驚聲道:“你解腰帶做什麽?”

韓風沒好氣的抖了抖腰帶:“如果沒有這個玩意,我還真不知道怎麽把你這個弱質女流捆在身上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