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疊嶂,河流密布。任河注入漢水,漢江將紫陽縣分割成兩半。這兒不僅僅風景秀麗,更加是出川之後的第一道屏障。紫陽縣就位於安康和巴中之間,眼下,還牢牢掌握在吳曦的軍隊手中。

隻不過,這是一座並不算重要的城池,平日的駐軍並不是很多。這些天來,因為要和金人交割物資,紫陽縣的駐軍頓時多了不少。就連川中現在的天字第一號人物吳曦,也親自在紫陽縣坐鎮。

數以萬計的兵馬拱衛著這座小小的城池,吳曦看著遠處揚起的煙塵,忽然側過腦袋對身邊一人問道:“賢侄,隻剩下最後兩萬匹馬還沒有交割了對不對?”

被他叫做賢侄的,便是韓風,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露齒一笑:“當然,這件事是小侄親自去辦的,那些人怎麽可能不上當?”

吳曦身邊的將領並不算少,許多人都看著韓風,這個之前詐稱是‘韋白’的年輕人。金國肯定是要支持吳曦的自立,這並不足為奇。看到許多將領都麵露不解,吳曦微微一笑,解釋道:“這次最大的功勞肯定是要記在錦衣衛的頭上。”

“金國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說我投降或者自立,那我們就索性給他來個將計就計。之前錦衣衛的鴿組已經通過各種渠道,查清金國到底在安康存儲了多少物資。我們的開價,就是要把安康所有資源一網打盡。要做到這一點,沒有詳盡的情報是不可能的。”

吳曦緩緩的說道:“這僅僅是個開始,讓我對韓風真正刮目相看的是,安康有金國想要給川中的儲備。而韓風提出,要洗劫,就要把金國人洗劫的幹幹淨淨,最好是讓他們變得一窮二白。他的部下經過仔細計算,推測出兩萬金兵日常儲備有多少。全部算在我們的開價之中,而且,死死咬定,堅決不給金國人還價的機會。完顏洪想要博出頭,就要落入我們的轂中。”

諸將恍然大悟,現在的安康城裏等於是個空殼子,錢!戰馬!糧草!武器!幾乎都被韓風給要了過來。甚至守城的官兵除了自己箭壺裏的箭矢之外,再也找不到一支可以射出來的箭。為了立功,同時也深信吳曦即將自立的完顏洪,並不擔心安康的安全。可若是這個時候,宋人集結軍隊,對安康開戰呢?極度缺乏物資,正在等待後方供應的安康,還能堅守得住嗎?

“跟金國人要戰馬也是一步妙棋,這並不是僅僅是消弱敵人,增強自己,更重要的是。兩萬匹戰馬,需要五千人來送。”吳曦狡黠的笑了笑:“五千人若是在城內,堅守不出,我們吃掉他們,肯定很費力。若是他們千辛萬苦趕著戰馬來送給我們呢?這邊收繳了戰馬,那邊我就要他們的命!不過是五千人而已,落在我的手中,殺起來還不是砍瓜切菜那麽簡單?”

好幾位將領下意識的朝身後兵營望去,吳曦來到紫陽縣,算得上是精銳盡出,川軍主力三萬人都被吳曦給帶了出來。三萬大軍以逸待勞,等那五千金兵送馬之後累得半死,再突然襲擊,絕對可以把這一支金國兵馬全部吞下。想到這一點,再看看韓風,許多人不覺暗自驚奇,難怪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高官,誰曾想到,那個血氣方剛,拿著一把刀就殺入李家花園的韓風,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遠處飄揚的煙塵正在接近,距離紫陽縣越來越近,完顏烈的心中就越來越有氣。這些漢人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尤其是那個韋白,開口就是要東西,不是要戰馬就是要裝備,再不然就是錢。動不動就拿不造反了來威脅這些金國大員們。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可笑的事情,造反的成了大爺,而金國這個敲邊鼓的卻成了被敲詐勒索的對象。

明麵上說是要五百萬兩白銀,韋白已經前前後後加了三次價。現在安康的府庫裏幹淨的差不多隻剩下老鼠了。而草料場、武器庫、糧倉,也被韋白搬了個七七八八,每次的借口都是……吳大人又招兵買馬了,錢不夠用了等等。

讓完顏烈憤憤不平的是,這小子拿了金國這麽多好處,居然連個謝字都沒有,那態度,簡直就是地主老爺去佃戶家裏收租子去了。

任河是漢江最大的支流,穀狹灘險,山幽水碧,與峰嶺奇峭的巴山渾然一體,形成雄奇壯觀的山河自然風光。任河漂流從高灘出發順河漂流而下至權河,全程三十裏裏,有大小險灘三十六個,任河水道水流有急有緩,水勢有驚無險,兩岸群山連綿起伏,風光秀美。隻是,這麽美麗的風光,現在落在完顏烈的眼中,也變了味道。

大金國馬多,但是也不能這麽糟蹋啊,轉手就送出去兩萬匹。就差沒把官兵們屁股底下的戰馬也丟給宋人了。作為金國皇族,完顏烈很有主人翁的感覺,雖然送出去的是公款,可他的心依然在滴血,這些東西留在國內,可不都是完顏家的麽!

“宋人在前方接馬!”前探的哨兵策馬而歸,一直跑到完顏烈的麵前稟告道。

完顏烈惡狠狠的罵了句娘,這才按住馬頭,緩緩前行,看著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完顏烈忍不住提高了聲調喝道:“韋白,老子給你送馬來了。”

“完顏將軍不要這麽小氣!”韓風嘻嘻哈哈的迎前幾步,先抱了抱拳,又高聲說道:“反正吳大人自立了,你們金國可得到不少好處呢,這麽小氣的話,真的是度量不足哦。”

完顏烈懶得跟他廢話,怒氣衝衝的走到一邊,找了塊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漠然看著宋人和自己的部下辦理著交結,清點戰馬。為了便於管理馬群,官兵們沒有騎自己平時的坐騎,而就是那兩萬匹送給宋人的馬兒,被他們給騎了來。換句話說,交接完之後,除了部分將官之外,餘下的金國官兵,都隻能跟在馬後走著回去了。

韓風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完顏烈,兩人大眼翻小眼,卻始終沒有說什麽。隻不過,韓風當然知道完顏烈的心思,他現在可是恨不得要扒自己的皮,吃自己的肉!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完顏烈下意識的摸了摸有些饑餓的肚皮,不自禁看了看韓風。沒想到這些該天殺的漢人一點兒都沒有請大金國客人吃頓飯的覺悟。完顏烈索性站起身來,走到韓風麵前,厲聲喝道:“韋公子,你們漢人就是這麽待客的嗎?且不說我們大老遠給你送馬來,又沒有叫你們付出什麽代價。難道,這天色,就不知道準備好晚飯給我的部下吃嗎?”

韓風故作吃驚的模樣,低聲說道:“哎呀,我自己不覺得餓,就把這事兒給忘了。你們想吃東西是麽,也好,這間事情忙完,我便給你們安排晚飯。”

兩萬匹戰馬的交接並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完顏烈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算看著宋人把戰馬收攏著朝後方趕去。壓抑不住怒火的完顏烈憤憤的丟下手中咬了幾口的幹糧,衝到韓風麵前:“現在你沒有借口了吧?趕緊給我的部下安排吃食。幾天都是啃幹糧,哪裏還能有力氣?”

韓風笑嘻嘻的看著完顏烈,淡淡的說道:“完顏將軍,你有所不知。本來老話是說,吃飽了好上路。不過我這個人小氣的很,想來想去,反正你們馬上就去黃泉路了,又何必浪費我們的糧食呢?對不對?”

完顏烈心中一驚,正要跳開,忽然肩頭一緊,韓風已經伸手扣住他的肩窩,翻身便是一記漂亮的過肩摔,將完顏烈重重摔在地上,帶著頭盔的腦袋,哐當一聲撞在地麵一塊石頭上,當即昏死過去。

遠處的金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遠遠看到完顏烈和那個漢人說了幾句什麽,跟著便被那漢人摔翻在地,一個個頓時驚叫連連,怒氣衝天,高聲嚎叫起來……

韓風十分同情的低頭看了看完顏烈,喃喃道:“可憐你這個運輸大隊長了啊。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金狗送上前……”

韓風哼著小曲,從懷裏摸出一支響箭,甩手將響箭打上半空。一隊騎兵瘋狂的從剛剛離開的馬群兩翼掠出,那清一色的鐵甲清一色的長槍,還有那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氣勢。讓驚慌萬分的金兵失聲尖叫起來。自從興元府一戰之後,還有誰不知道豹組鐵騎的威名?那可是和完顏璟的黑甲相比,也絕不遜色的強軍!

漫山遍野忽然冒出許多人來,川軍不知道埋伏在哪裏,也不知道埋伏了多久。他們等的就是韓風這一聲響箭。鋪天蓋地的兵馬,四麵合圍,看這氣勢,吳曦是打定主意要把這五千金兵全都包了餃子——一個也不放過。

韓風淡然一笑,策馬而退,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從他身邊掠過,漫天飛舞的箭矢已經把金兵的隊伍打得一盤散沙,等著他們的,隻是一場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