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山唐狠了狠心,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由不得他不發狠了。手中的火把,跳躍著明豔的火光,朝著火炮的引信湊了過去。

韓風全身上下已經蓄滿了力量,隻待衝出去。

忽然間,紹興大營門口一個高亢的聲音響了起來:“住手,監司有令,紹興軍和大營不得內鬥。”

遠遠一人狂奔而來,身上穿的正是監司親兵的服色,他左手高高舉起,似乎抓著一份公文,身上並沒有看到任何武器。

史山唐一愣,仿佛還不明白為什麽監司的消息來的這麽快,這邊隻是剛剛擺開陣勢,那邊監司的公文就已經到了。隻是他一錯神的功夫,韓風就已經看清楚了那個狂奔而來的親兵,卻是無法小和尚。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韓風樸刀一揮,狂奔上前,刀鋒凜冽,左右連磕,將幾個護在火炮旁的官兵驚退數步。

金錢豹出手比韓風更快,他腰刀一拔,雪練般的刀光在黑夜中綻放,當年在淮安衝鋒陷陣、所向披靡的名將。麵對著紹興大營的一群遊兵散勇,更是手到擒來。慘叫連連,已經不知道幾個人傷在韓風和金錢豹的手下。

史山唐臉色一變,手中的火把一晃,已經接連將兩門火炮的引信點著,隨即退了幾步,躲在自己親衛的身後,數十人橫刀在前,牢牢擋住韓風等人的去路。

引信約莫有四寸來長,一被火頭點著,頓時以驚人的速度燃燒起來,三寸……火光四濺,黑沉沉的炮口似乎有吞噬一切的能力。

韓風心中大急,顧不得那麽多,揮刀猛劈,接連將兩人砍翻在地,隨即揉身朝火炮靠去。

兩人倒地,又有三人攔住韓風,紹興大營的兵馬雖然爛的一團糟,可是終究是有那麽幾個能打的官兵,史山唐的親信圍住韓風,刀光閃爍,竟是招招不離韓風要害。

兩寸,引信已經燒了一半,再燒下去,火光就會在炮膛裏炸響,隨即讓對麵的一切進入恐怖的地域。

韓風發了狠,左手高高抬起,將迎麵刺來的一柄鋼刀夾在腋下,手中樸刀閃電般的捅出,將對麵那人刺了個透心涼。

韓風拔出血淋淋的樸刀,飛起一腳,將屍體踢飛,顧不得身後呼嘯而來的刀鋒,將樸刀的刀身一橫,硬生生的將沾滿了熱血的刀身拍向正在燃燒的引信。

一寸……不知道是血太熱太稠,還是引信的燃燒根本無法阻擋,韓風的樸刀,將火炮引線周圍拍滿了鮮血,卻依然沒有阻止引信的焚燒。

身後的刀風已倒,一記奔雷般的刀光劈向韓風的後腦,百忙中,韓風拚命側過身體,一陣鑽心的疼痛透過肩膀傳遍了整個身體,手中的樸刀幾乎就要拿捏不住。

韓風咬緊牙關,大喝一聲,把樸刀往身後一丟,猛撲上前,伸手抓住火炮的引信,不顧那燃燒的巨燙,硬是將那根引信拔了出來。

就在那一刹那,韓風一斜瞥間,看到金錢豹飛起一腳,重重蹬踏在另一門火炮尾椎之上,炮口高高揚起,幾乎直指上天。金錢豹大喝一聲:“趴下……”他的身體頃刻間就已經撲倒在地。驚恐萬分的紹興大營官兵,紛紛抱頭鼠竄……

來不及趴下了,韓風一回頭,第三把刀已經照著麵門猛劈過來,刀風刺得韓風臉上的肌膚隱隱生疼,逼人的寒氣驅走了夏夜的暑熱,讓韓風不寒而栗,刺眼的刀鋒將韓風的瞳孔映照成一片銀白色……

火炮終於狂射出去,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整個紹興大營的地麵都似乎在顫抖,衝天而起的火光炸上天空就像是燦爛的煙花,韓風想要奮起最後的力量,把迎麵而來的死亡氣息趕走,可是受了傷的肩膀,卻怎麽都使不出力氣,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刀光當頭落下!

刀鋒直挺挺的落了下來,擦著韓風的耳邊,劈斷了他幾根發絲,刺入地麵中。

韓風睜開眼睛一看,那名官兵的腦袋被一根飛擲而來的長槍刺穿,斜斜的釘在地上,他手中的刀,失去了力量,綿軟無力的落在地麵上,險險擦著韓風的腦門過去。

一條彪悍的身影狂風般殺到韓風身邊,一把將他扶起,隨即朗聲問道:“沒死吧?”

“你這個和尚還沒下地獄,我怎麽舍得死。”韓風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圈,聽見無法這句話就不爽,硬邦邦的頂了一句回去。

“我算是幹不了你交代的事了,”無法不知道從哪裏奪了一支白蠟杆子,居然用軟綿綿富有彈性的白蠟杆子耍出了剛猛絕倫的少林棍法,接連打翻三個官兵,回頭朝韓風笑道:“不過,小衲我救了你一命。你自己算著,咱們的交易還得算數。”

“算個屁。”韓風當然不會覺得自己的命不值錢,不過這當兒,肩膀上中了一刀,力氣都順著鮮血流了出來,隻能跟在無法的身後欺負一些軟柿子,自然覺得很不過癮,口頭上的便宜一點都不能少:“抓住史山唐,我保你去前線。”

“你說的啊!成交。”無法回頭看了看,隻見紹興軍的官兵已經衝了過來,將韓風和金錢豹護住,便放開了手腳,一條白蠟杆子如同龍遊四野,又如梨花亂顫,在紹興大營的官軍中所向披靡,一路殺去,目標正是堂堂指揮使史山唐。

賴以護身的火炮已經被對手破解,史山唐頓時沒了主意,手忙腳亂的抓住尚平往前一推,叫道:“給老子擋住,回來升你的官。”

尚平傻了眼,對麵可是赫赫有名的淮安名將金錢豹,還有殺人不眨眼,連李玄都不放在眼裏的韓風,外加數百名訓練有素,進退有據的紹興軍。還有個穿著監司親兵服色的和尚,一條槍殺得人仰馬翻。升官?先保住命再說吧。

尚平想都不想,鋼刀一揮,高聲叫道:“兄弟們頂住。”但是他的腳下卻如老樹盤根,動也不動。

紹興大營的官兵是真的不敢再動了,紹興軍穿插分割,那些訓練有素的官兵頃刻間就已經叫紹興大營的人不敢動彈,大家都是當兵吃糧的,沒必要為了長官們神仙打架的事情,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把手裏的兵刃丟了下來,那當啷的聲音極其富有感染力,一會兒功夫,無數已經丟下武器的紹興大營官兵,非常自覺的抱著腦袋,走到一邊去蹲下,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似乎在場中搏命的,壓根就不是他們的同伴似的。

不過,史山唐到底是在紹興大營盤踞了這麽多年,手下還是有不少親信要靠著他吃飯的。一百多名官兵揮動武器和突入其中的無法等人激戰起來,一時間倒是難分難解。紹興軍來的人少了些,又要分出精力去看著那些投降的官兵,能夠加入戰鬥的人馬卻是有限。

史山唐一個勁的朝後退,那些為他拚死拚活的小兵,他可一個都不在乎,部下嘛,死了也就死了,還可以再招攬,但是史大人的命也隻有一條,怎麽能把自己陷入這麽危險的境地?

再跑幾步就是軍營的馬場了,南渡之後,宋軍失去了北方的基業,騎兵數量不斷匱乏,能夠擁有整建製騎兵的,也隻有駐屯大軍和禦前營的兵馬了。

像紹興大營這樣的軍隊,除了少數幾名將領之外,別的人根本就沒有騎馬的資格。偌大的馬場,空空蕩蕩的也就是幾匹馬而已。

就是這幾匹馬,如今就是史山唐的救命稻草,隻要能夠搶到一匹馬,一路從後營衝下山,直奔監司衙門,就可以投入到趙飛那堅實而又寬廣有力的懷抱了。

有了趙飛大人的保護,還怕韓風敢殺到監司衙門去不成?

史山唐隻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腳下恨不得再踏上一雙風火輪,雙腿不停的邁動,風機火燎的朝馬場飛奔,居然比那些看起來比他健碩多了的官兵跑的更快,這倒是叫那幾個年紀輕輕的官兵傻了眼?什麽時候史大人居然有這樣的腳力了?

馬場的大門就在前方,雖然黑壓壓的一片,可是史山唐就像是看到了黑暗中的螢火蟲,那麽掩飾不住的拉風,那麽令人眼前一亮的驚豔,從來路過馬場都會捂著鼻子,吐一口吐沫的史山唐,如今是狂喜著,歡呼著衝進了馬場……

但是,迎麵而來看到的,卻是幾匹倒地身亡的戰馬,十餘條黑影,矗立在馬場之中,為首一人緩緩拉開手中的弓箭,壓低了嗓門,刻意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史大人,別動。”

史山唐魂飛魄散,自己的最後一絲希望就這麽被人毀滅……眼瞅著前方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想想那個瘋子一般過來砍火炮的韓風,想想那個一腳踹翻鐵火炮的金錢豹,再想想那個槍若遊龍的花和尚……

史山唐膝蓋一軟,噗通一聲給對麵的黑影跪下:“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好漢何苦相逼,韓風能給你什麽好處?我史山唐加倍給,加十倍……”

“饒了我這條狗命吧……不不不,是賤命,賤命!”史山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著朝那黑影挪去。

“已經告訴了你,別動。”那黑影冷冷的喝道:“把史大人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