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般舞起的刀光將嚴蕊瘦弱的身形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鋒利的刃口幾乎快要貼到嚴蕊的咽喉。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卻傳來了一聲男人的慘呼。

嚴蕊已經失聲尖叫閉上了眼睛,可是等了半天,除了那聲慘呼,隻聽到“當啷”一聲,似乎是什麽金屬物品掉在地上。

嚴蕊壯著膽子睜開眼睛,隻見想要揮刀砍死自己的那個男人已經倒斃在地上……

“很好。”韓風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一次總算我們想得周到。小舞,你很聰明!”

小舞掩口微笑,那個想要砍死嚴蕊的殺手,不是別人,正是在登聞鼓院門口站崗的兩名官兵之一。小舞曾經猜測,若是朱熹鋌而走險的話,他應該能夠從陳八斤的死訊中猜到自己的對手來頭非小。那麽他能夠找到的殺手,對於這些專業殺人的人來說,根本不夠塞牙縫的。所以,朱熹很有可能把真正的殺招放在登聞鼓院的官兵身上。這些官兵很容易收買,而且殺了人也不是什麽大罪,畢竟現在場麵一片混亂,就說是有人硬闖登聞鼓院,被他們依法擊斃好了。

既然有這種可能性,韓風當然要做好準備功夫,無法雖然在和身邊的人纏鬥,可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嚴蕊和唐仲友,一看到嚴蕊遇險,當即猛撲過去,小和尚一般不用刀,動了刀可就是殺人的事。區區登聞鼓院的官兵怎麽可能頂得住豹組第一高手的鋼刀?

嚴蕊深深的吸了口氣,吃力的舉起那柄沉重的鼓槌,照著那麵巨大的登聞鼓,用力敲了上去。

悠揚、巨大、聲震四野……並沒有出來,登聞鼓“噗嗤”一聲,牛皮破了個大洞,鼓槌深深捅進了登聞鼓中。

嚴蕊目瞪口呆的看著登聞鼓,不僅僅是她,韓風已經笑得差點沒蹲下來。自從高宗南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七年。一麵二十七年沒有用過的鼓,別說上麵蒙的是牛皮,就算是鐵皮,也該完蛋了。

小舞嘟著嘴說道:“韓大哥,你還笑。鼓都敲不響。”

“敲不響也無所謂。反正人已經到了登聞鼓院,稍候我們就看熱鬧吧。”韓風拍了拍衣服,盡量把自己整理的幹淨利索點,帶著小舞大搖大擺的朝登聞鼓院走去。

那幾個突襲的大漢已經老老實實的躺在地上,一攤攤鮮血從他們的身下流出。無法等人收了武器,看著唯一一個癱坐在門口的衛兵,朗聲叫道:“快去通報,我們有重要冤情告禦狀啦!”

趙昚知道自己在皇位上已經坐不了幾天,每次早朝,無論天氣多麽寒冷,風雪多麽大,也不肯不來。殿下文武百官一一稟告著各自手中的事,忽然一個小太監汗流浹背的跑到金鑾殿門外,尖著嗓子叫道:“官家,登聞鼓院有事啟奏。”

上百道目光齊聚在那個小太監身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登聞鼓院,要不是在皇宮旁邊,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這個單位。這不是專門留著告禦狀的嗎?難道說,眼瞅著官家要退位了,還有人湊熱鬧,讓官家過一把禦審的癮頭?

趙汝愚臉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暗歎一聲,自己的老朋友朱熹,這次算是完了。稍候,自己能保住他多少便是多少吧。

趙昚饒有興致的抬頭說道:“什麽事?”

小太監說話就像放鞭炮一樣快:“啟奏官家,有一男一女到登聞鼓院喊冤,隨行有三男兩女。之前他們在登聞鼓院門外遇襲,幾名蒙麵殺手在大街上大砍大殺,已經被這幾個告狀的人擊斃……”

殿上的官員們聽得一頭霧水,趙昚也有些不明白,便問道:“是何冤情?登聞鼓院可曾整理上來?”

小太監取出一份文書,雙手捧著,恭恭敬敬的遞給值日太監。

趙昚接過文書,攤開在禦座上仔細閱讀一番,臉色一變,高聲喝道:“把他們都給朕帶上來。吩咐下去,傳朱熹上殿。”

許多官員已經聞出了這份不對勁,除非是官家暴怒、又或者是要加封賞賜的時候,否則直呼大臣的名字,那是一種侮辱。現在看起來,朱熹肯定是要倒黴的。許多人並不知道朱熹做了什麽事,一個個還在暗自猜測。

皇帝的話,就是管用,過不多時,朱熹已經一溜煙的朝著皇宮而來。而登聞鼓院也已經等候著大內侍衛帶著告禦狀的人前去金鑾殿。朱熹居然就在宮門口和唐仲友相遇,兩人對望一眼,唐仲友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仇恨和鄙夷。朱熹做賊心虛,側過頭去繼續朝前走,不敢再看唐仲友。

文武百官已經讓開一條道路。趙昚看著卷宗上寫著韓風的名字,心中就暗自好笑,剛剛把這小子丟到建康府去,沒想到他自己就跑回來了。看來自己的禪位大典,韓風還必須得留在臨安觀看了呢。

“臣朱熹……”“罪臣唐仲友……”“官妓嚴蕊……叩見官家……”韓風等人也一本正經的在金鑾殿上給趙昚施禮。

趙昚翻了翻手上的卷宗,頭也不抬的問道:“唐仲友,你要告禦狀?”

“臣唐仲友本是兩浙東路鹽官,因為學術和朱大人不合,得罪了朱大人,被朱大人誣陷入獄。之後還強抓官妓嚴蕊入獄,嚴刑拷打,逼迫她承認和微臣有染。臣今日告禦狀,就是請官家能還微臣一個清白。”唐仲友拜服在地上,嘶聲叫道。

“韓風,怎麽什麽事都有你的份?”趙昚也不理會唐仲友,看著韓風問道。

韓風笑了笑,其實趙昚就是喜歡韓風這副不拘謹,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要說現在撒謊的話,韓風是張嘴就來,說得比天橋底下說書的先生還要流利:“啟奏官家,在審理這件案子之前,微臣還有事稟告。”

韓風和站在隊列裏的韓侂胄對望了一眼。韓侂胄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自己的這個小兒子,從來都是個不定性的主兒,永遠都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做出來的事情都是讓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目瞪口呆。

韓風讓開一步,李飛鏢快步走上前,從背上卸下一個口袋,把裏邊的東西叮叮當當的倒在地上。韓風蹲下來撿起一塊,舉在手中,朗聲說道:“細作司有任務,微臣就帶著幾名下屬朝臨安趕路。在平陽鎮,遇到一群山賊模樣的人,想要狙殺一男一女。微臣當然不能見死不救啦。出手之後才發現,這些人原來是皇城司的人。最奇怪的就是,皇城司的人不亮明身份,並且出動七八名劍手,對付手無寸鐵的一男一女。”

“臣心中疑惑,就仔細盤查這一男一女的身份,原來他們竟然是從揚州大牢越獄的唐仲友和嚴蕊。臣當時就想捉拿他們歸案,但是兩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冤枉的。要來臨安告禦狀。臣以為,若他們真的有冤情,也不能斷絕了他們的活路。就自作主張,抓了他們,一並前來臨安。”

韓風冷笑兩聲,接著說道:“經過臣的明察暗訪,才知道,原來皇城司和朱熹勾結在一起,炮製證據陷害唐仲友。之後唐仲友逃獄,皇城司怕事情敗露,於是副指揮使陳八斤親自帶人圍追堵截,很不幸,他遇到了見義勇為的細作司……”

朱熹顫抖著聲音吼道:“韓風,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有沒有噴你,官家一審就明白了。你這條老狗倒是著什麽急?這就跳出來咬人了?”韓風調侃著說道:“看來,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趙昚的臉色漸漸嚴厲了起來,眯著眼睛喝問道:“陳八斤帶人出臨安,有沒有皇城司的文書?”

“沒有!”站在階下的皇城司官員自然不會為了一個死人辯護,現在誰都知道趙昚的心情不太美麗,硬要撒謊,那就是嫌自己的命長了。

“看來皇城司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啊!”趙昚冷笑道:“朕以為皇城司是督察百官的,沒想到現在還幹起了殺手刺客的行當。不僅如此,連文書都不遞,就喬裝成百姓出城。皇城司到底囂張的很呢!”

趙昚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太子妃的小動作,韓風的用意,他又怎麽可能不明白?這件案子,對付朱熹是明麵上的,把皇城司給抽下去才是正經事。

“朱熹。”趙昚扭過頭來瞪著他,厲聲問道:“你是不是說唐仲友中飽私囊,貪贓枉法?”

“是……”朱熹遲疑了一下,死硬著頭皮答道。

趙汝愚差點就忍不住哀歎一聲,趙昚這個人的脾氣是吃軟不吃硬的,現在跪下來苦苦哀求,再拚上這張老臉,說說自己也曾經是太子的老師,說不定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結果,這老頭兒居然還硬上了……

趙昚冷笑著點了點頭:“很好。朕要你立刻把唐仲友貪汙受賄的罪證給朕拿出來,送到刑部和大理寺審核。”

朱熹渾身上下冷汗直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張大了嘴巴,卻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