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很安靜, 鳥叫蟲鳴幹淨地混在一起,樹葉和風一起掀起清脆的浪潮聲。

這些聲音,都蓋不過祝楊的耳鳴。

聽見了點不能聽的話, 他的血液流速太快, 臉都發麻。

“……”

祝楊鬆開手,和這個危險分子拉開距離。

他抬眼,又挪開視線。

祝楊故作鎮定地開口:“陸映川,不要提這麽困難的要求。”

陸映川看他兩秒, 淡淡道:“沒有什麽事是困難的, 隻要你也努力一點——”

“你怎麽回事?”祝楊抬手捏住對麵人的臉皮,有點惱火:“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臉皮這麽厚,還這麽得寸進尺?”

“是你讓我把心裏的話說出來。”被掐住的狗臉依舊麵無表情, 一邊嘴角被扯得上挑。

祝楊手上用了點力,咬牙:“我是讓你, 把心裏的人話說出來, 不是這些狗言狗語。”

“這些話在心裏說給自己聽就行了。”祝楊羞恥補充。

陸映川點頭。

祝楊鬆開手, 快走兩步和身後的狗東西拉開距離, 摘下帽子給自己扇了扇風:“快點爬, 再磨蹭天黑都下不了山。”

陸映川低了低頭,抬手飛快捏了下耳朵, 抿唇快步跟上。

-

因為林聞今恐高,加上遊客擁擠, 四人繞過了高空棧道的路線,選擇了普通登頂的路線。

累死累活, 在體力徹底耗盡之前, 踏青兄弟小隊終於爬上了主峰山頂。

已經是日落時分, 平坦的雲海像一層柔軟的地毯,仿佛就踩在他們的腳下。

紅彤彤的夕陽在天際緩緩下沉,溫柔的光芒沒有任何殺傷力,治愈著每一個趕來見麵的友人。

林聞今觸景生情有點感動,雙手合十,虔誠許願:“希望我媽身體健康,我爸日入百萬,我的兄弟們天天開心沒有煩惱。”

“你自己呢?”王傑亮聽完問。

林聞今一臉成熟,抓了下背包肩帶:“隻要這些人都過得好,我就滿足了。”

王傑亮笑道:“還挺偉大。”

祝楊倚著大石頭坐下,放鬆休息。

陸映川在旁邊一起坐下,掏了下包,擰開一瓶水遞過去:“喝水嗎?”

“謝謝。”祝楊接過喝了一口,遞回去。

餘光裏,身邊人接過水瓶,直接就著他喝過的瓶口,仰頭喝了一口水。

偏頭盯著看了一秒,祝楊很快挪開眼。

一天都快結束了,這隻狗也沒有什麽大動作,裝得很像個人。

在這一點上,祝楊不得不佩服,這個大冰山是真的很能忍。

看完絕美日落,大家決定去坐纜車輕鬆地下山。

遊客們都想下山省力點,排隊坐纜車的人超級多,光排隊就排了半個多小時。

王傑亮站在隊伍裏,探頭往前看:“纜車正好可以坐四個人,那咱們坐一起就行,挺好。”

被川哥霸占了一天好兄弟,林聞今摟住祝楊的手臂,搶先說:“兄弟,我坐你旁邊。”

祝楊看了眼身邊已經開始上凍的狗臉,有點想笑:“行。”

“咱倆一會合張影,今天還沒一起拍照。”林聞今興致勃勃提前掏出手機:“以後都是回憶。”

王傑亮不甘示弱,作為班長最疼愛的小心肝,主動說:“班長,咱倆一會也合張影。”

陸映川單肩挎著背包,一手插在外套兜裏,低低“嗯”了聲。

終於排到他們,纜車經過乘坐點。

工作人員用工具打開隻能從外麵開啟的安全門,看著四個男生問:“你們四個是一起的嗎?進去吧。”

纜車經

過的時間有限,王傑亮快速進了車廂,林聞今跟上。

林聞今一上去就開始腿軟,招手呼喚:“兄弟,快上來。”

王傑亮坐到靠裏麵的位置,問:“班長,你坐外麵行嗎?”

祝楊往前邁了一步,忽然被身後的人拽住了衣角。

陸映川平靜開口:“四個人太擠,我們坐下一趟,山下集合。”

車廂內的兩人怔了怔:“???”

工作人員動作麻利鎖好安全門:“不要在纜車內蹦跳,不要強行開門,祝二位觀光愉快!”

兩張懵逼的臉被關在門裏,車廂隨著繩索向下滑行,把兩個礙事的人送走。

下一個車廂滑行到麵前,工作人員上前開門。

陸映川推著祝楊的背,“進。”

祝楊彎腰進了纜車,坐下忍笑說:“陸映川,你是真的狗。”

陸映川沒吭聲,挨著坐到他身邊。

工作人員關上門,在外麵上鎖:“祝二位觀光愉快。”

纜車平穩下行,行駛在森林茂密的山穀上空,風景一覽無餘,安靜欣賞更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壯麗。

車廂內靜謐,隻有兩個男生的呼吸聲。

前麵的車廂裏林聞今趴在玻璃上朝他們揮手,用口型絕望地喊:臥槽!兄弟,好高啊!救命!

祝楊拿出手機,給前麵車廂裏的人拍了張照片。

收起手機,祝楊轉頭往外看,一隻藍色的鳥從下麵飛過去。

他拽了拽身邊人的袖子:“川哥,快看。那是什麽鳥?好漂亮。”

手指被身邊人順勢捉住,指尖摩挲交錯。

在封閉空間裏獨處,一點小動作都顯得曖昧加倍。

祝楊嘴角隱秘微挑。

狗東西終於忍不住了?

陸映川看了眼:“鸚鵡。”

“這地方會有野生鸚鵡嗎?”祝楊沒回頭。

身邊人嗓音沉穩,聽不出什麽變化:“可能是逃跑或放生的。”

纜車路過蹦極點,一對情侶相擁著從懸崖上掉下來,刺激的尖叫聲回**在山穀中。

祝楊動了動手,扭頭說:“川哥,下次你陪我來蹦極吧?咱倆好像還沒玩過,不知道和跳傘比哪個更刺激。”

陸映川瞳孔微縮,含糊地應:“下次再說。”

“陸映川,你跟我說實話。”祝楊眯起眼打量目光閃躲的人:“你是不是恐高?”

陸映川偏頭看著外麵:“還行。”

祝楊心說你就嘴硬吧。

山裏的天氣變化無常,剛才還漫天紅光,轉眼間又陰雲密布,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細小的雨滴打在纜車的玻璃上,內外溫差結了點朦朧的水霧。草木的色澤濕潤加深,外麵的風景又變成了另一種感覺。

祝楊看著窗外,心說這個呆子,不會真想就牽一天手吧?

小學生談戀愛嗎?

上輩子那十年都白活了。

水霧幾乎遮掩了車廂裏的視野,陸映川突然轉過臉,捏了下他的手指:“祝楊。”

祝楊轉頭。

陸映川伸手摘掉他的帽子,幫他整理蹭亂的額發。

陸映川看了眼手表,抬眸和他對上視線,問:“可以現在親你嗎?時間不多了。”

“……”

這種事是需要問的嗎?

呆不呆啊?

和那雙漆黑的眼睛對視兩秒,祝楊的心髒悠然一撞。

得到默許,陸映川輕斂冷感的睫毛,一手放在祝楊的肩上,慢慢傾身靠過去。

兩人的外套輕蹭,發出一點令人緊張的摩擦聲,玻璃上雨水順著水霧滑落,擦出一道透明的亮線。

心跳快到呼吸紊亂。

不想暴露自己的緊張,祝楊屏著氣往後退了點,靠著纜車的窗戶,腦後的發絲被玻璃上的霧氣沾濕。

陸映川觀察著祝楊的眼睛,在座位上扣著他的手。

察覺到對方緊張停止的呼吸,他的動作稍頓,沒有直接吻下,先進行了安撫。

陸映川抵著對方的額頭,輕輕蹭了下男生挺拔好看的鼻梁和鼻尖。抬手溫柔地覆在男生的臉頰上,拇指指腹擦過微微泛紅的眼尾。

“楊楊。”

祝楊閉上眼睛。

“叮!”

車廂內突然一聲巨響。

兩人睫毛一顫,還有兩厘米觸碰到的唇峰停下。

祝楊睜開眼,稍微推開人,用右手把手機拿出來:“等下。”

“……”

陸映川沒完全起來,一手在祝楊身側撐著窗戶,皺起眉頭,垂眼看著他的手機屏幕。

是好兄弟的微信。

【林聞今:雨下大了,你們帶傘了沒?等下別挨澆了。】

【不咩:應該帶了。】

陸映川出門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這種細節都在他的計劃範圍內。

【林聞今:太好了[流淚],帶了幾把傘?能借我一個嗎?】

祝楊問:“你帶了幾把傘?”

“兩把。”

祝楊回複“ok”。

把手機放回兜裏,祝楊抬眼,看見眼前木了幾分的狗臉,沒忍住笑了聲。

他拽了下對方的衣領:“繼續。”

陸映川的神情重新認真,捏著他的下巴錯開鼻梁,偏頭低下——

“叮!叮!”

“………………”

陸映川眼皮重重跳了跳。

祝楊抱歉地再次暫停,不和上方那張結冰的狗臉對視,小心翼翼掏兜拿出手機。

【林聞今:臥槽!我們前麵纜車的情侶在熱吻!都不擋著點,現在的年輕人也太大膽了吧!】

【林聞今:這是我們高中生可以看的嗎?[狗頭]】

【不咩:……】

【不咩:那你就自己捂著點眼睛[微笑]】

【林聞今:在捂了[害羞]】

祝楊收起手機,往前麵的纜車看了眼,被林聞今提醒到,覺得這地方確實不太安全。

他猶豫開口:“川哥,要不還是回去——?”

陸映川退開,快速從包裏拿出一把雨傘,撐開架到肩上靠過來,按住他的肩阻止了他坐直的動作。

視野變得昏暗,兩人的臉安全地籠在格子傘麵下。

祝楊被牢牢摁在觀景窗上,怔怔抬眼。

下一秒,陸映川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果斷吻下來。

祝楊隻愣了半秒,抬手按下陸映川的頭。

他半睜著眼睛,濕潤的窗戶透進一點微弱的光,在傘內稍微映亮男生冷白的半邊臉,和反差通紅的耳尖。

密密的吻聲有點急切,在車廂裏細碎響起,被砸著玻璃窗的大雨徹底打亂。

“叮!”

手機又響了一聲。

一隻戴著黑色手表的手在傘下迅速動起來,伸進祝楊的外套兜裏,指尖摸到手機側麵的靜音鎖,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