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楊盯著那個後腦勺, 眼皮一跳。
怎麽又有話說?
這分明就是個偽裝成冰山的話癆好吧?
辦公樓外的小花園沒有人,清風徐徐,伴著早春的花香。
祝楊卻莫名真實地聞到了一股酸味。
林聞今在樓裏的窗口看著外麵的兩人,麵對麵站著, 其中一個表情大寫著不開心。
王傑亮嘶了聲:“靠, 怎麽了這是?不會打起來吧?”
“應該不能。”林聞今深沉地說:“你仔細看川哥的臉, 雖然沒有表情,但絕對不是生氣。”
“那是啥?”王傑亮盯著那張麵癱臉, 什麽也看不出來。
“不知道。”
“……那你說個屁。”王傑亮去搬校服。
陸映川鬆開手, 然後開始沉默。
祝楊耐心等了一會兒, 沒了耐心。
“你又要說什麽?”祝楊好笑:“我又對你不公平了?”
“不是。”
“那是什麽?”
“祝楊, 你可以給別人機會。”陸映川的聲音沉了點,用看死物的眼神盯著花壇裏的花:“我沒有意見。”
“……”
你他媽分明就有很大意見。
這人口是心非,實在別扭得有點好笑。
祝楊沒忍住偏頭笑了聲,挑眉:“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給別人機會?”
陸映川不快抿唇, 沉甸甸吐字:“剛才。”
“?”
“……”祝楊有點迷惑:“我跟學妹說兩句話也不行?”
“也不是。”
“那你到底什麽意思?”
陸映川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睛黑沉沉的,裏麵內容很多。
“有話就說。”祝楊懶得分析:“別給我使眼神,看不懂。”
“……”
沉默片刻,陸映川低低說:“祝楊,有個問題想確認一下,你要是覺得不方便, 可以不回答。”
“嗯。”
陸映川看著他的眼睛, 問:“你會喜歡女生嗎?”
這個問題還真有點不好回答。
祝楊認真想了想, 說:“不知道。”
他說完, 陸映川的臉肉眼可見冷了十幾度, 緩緩垂下眼, 似乎沒有任何說話的欲望了。
祝楊在心裏歎了口氣。
分手了還得天天哄著前任,他的脾氣是真的太好了。
“除了你我又沒跟別人談過,你問什麽廢話?”祝楊神情有點無奈。
陸映川茫然地盯著他看了幾秒,反應過來:“我是你的初戀嗎?”
祝楊登時臉上一燒。
特麽的。
這人是真的很會聊天,怎麽總問這些刁鑽的問題??
這種事自己說出來未免太羞恥,祝楊是真的不想回答。
但要是不說,這人又該胡思亂想,吃起醋沒完。
“你說呢?”祝楊咬了下牙,紅著耳根,不自然地偏開視線:“光追你就廢了一個學期,比他媽誇父逐日還難,我哪還有精力騷擾別人?”
陸映川:“。”
陸映川垂了垂眼,再看他時眼神變得有點微妙,難得露出驚訝的神情。
陸映川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他是祝楊的初戀。
正常像祝楊這種受歡迎的男生,任何人第一眼看見,都會覺得肯定談過很多次戀愛。
而且上輩子祝楊追陸映川的時候,也展現出非常遊刃有餘的樣子,仿佛用同樣的方法泡過很多女生。
在一起後,陸映川自覺避開這個話題,沒有想過問這種會可能給自己添堵的問題。
被對麵人用有點神奇的眼神盯了幾秒。
祝楊的臉快速升溫發燙,沒好氣凶人:“陸映川,你是真很煩,能不能別總問這種臭不要臉的問題?”
“還有話嗎?”
陸映川目不轉睛看著他,眸光輕晃,張了張嘴。
祝楊尷尬轉身:“有也憋著,我不想聽了。”
快速走了兩步,身後的人跟上來:“祝楊。”
祝楊燒著臉耳,加快移動速度,嘖了聲:“閉嘴,說了不聽,憋著。”
目光掃過男生紅透的耳朵,陸映川沒忍住,低頭微挑了下唇。
陸映川眼神變得柔和,也加快腳步,跟上對方的速度。
祝楊餘光看見身邊輕鬆跟上的狗東西,心說這死狗腿是真的長。
走到辦公樓門口,陸映川忽然低聲問:“祝楊,我還可以再當你的初戀嗎?”
“?”
祝楊腳尖一踢,差點被門檻絆倒,陸映川忙扶住他。
祝楊漲紅著臉,少見地神情慌亂,忙看看周圍,幸好沒有人。
“你他媽。”祝楊捂住那張閉不上的嘴,壓著嗓子:“能不能小點聲?”
陸映川麵色淡定,垂眼看著他,在他手下還能張開嘴:“沒有人。”
“……”
祝楊後悔了。
他不應該逼陸映川開嘴的。
要不去買管強力膠重新黏上吧?
祝楊推開距離太近的人,嗤笑一聲:“誰給你的自信?讓你問出這麽狂的問題?”
“不可以嗎?”陸映川平靜地問。
“……”
祝楊迷惑地打量著麵前的自大狂。
這個人真的是。
不說話的時候看著比誰都正經,不要臉的時候天塌下來都壓不住那張厚臉皮。
祝楊不和麵前人對視,心跳輕易被擾亂,神情惱火。
有點不甘心。
現在就回答,也太便宜這隻狗了。他上輩子辛辛苦苦追了那麽久,這才幾天?
“不用現在同意。”陸映川看出祝楊的不甘心,說:“我先預約。”
林聞今拎著兩摞校服出來,滿臉狐疑地打量兩人:“預約什麽?”
“飯店。”
祝楊隨便丟下一句,拉起連帽擋住耳朵,雙手插兜,腳步匆匆往裏走。
林聞今眼神懷疑:“川哥,你們預約飯店幹什麽?”
這兩個人是不是又想出去浪不帶他?
王傑亮:“林聞今,你有點眼力,別問這種自取其辱的問題好嗎?”
陸映川清空表情往裏走,說:“期末聚餐,提前商量一下。”
“哦。”林聞今鬆了口氣。
-
晚上回家,陸映川放下書包就去洗手做飯。
吃完晚飯,兩人各自回了房間。
考完試,祝楊已經用完了所有對學習的熱情,不想寫作業的情緒非常強烈。
在**癱著玩了兩把遊戲,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是國外的號碼。
祝楊的表情木了幾分,坐起來接通。
果然是祝敬廉,生氣地說:“祝楊,你多大了?怎麽還能做出這麽幼稚的事?”
“祝先生,你信我。”祝楊靠著床頭,懶聲說:“這已經是最成熟的解決辦法了。”
“成熟?”祝敬廉笑了聲:“兒子,你把你發我那信息給你同學們看看,你同學都得笑死。”
祝楊不想廢話,淡淡說:“我的話已經都說清楚了,以後不用再操心我了。您又不是隻有一個兒子可以養,管好祝羽飛吧。”
“楊楊,你為什麽這麽恨我?”祝敬廉說:“你媽走以後,我
一個人辛辛苦苦養你十幾年,還養出仇了是嗎?”
祝楊握緊手機:“你好意思問我?”
“兒子,你不是恨我,你是在嫉妒。”祝敬廉說:“自從我把小飛接回來,你就再也沒正眼看過我。”
“嫉妒誰?”祝楊聽笑了:“祝羽飛?他配嗎?”
電話那邊沉默許久。
“楊楊,我把你弟弟接過來的時候跟你保證過,他搶不了任何屬於你的東西。怕你介意,我甚至沒給他在我們家落戶。”祝敬廉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小飛很喜歡你這個哥哥,你知道你的態度有多傷害他?”
祝楊冷笑:“那我應該歡迎他?感謝他和他媽一起把我媽活活氣死?”
“你媽媽的病跟這個沒有關係——”
“祝敬廉,什麽都別說了,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你。”祝楊語氣淡漠:“我已經抱著最大的善意無視祝羽飛,你們兩個以後好好過,我自己很好,以後不用你再操心。”
祝楊掛了電話,閉了閉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手機響起一聲又一聲的短信提示音,祝敬廉又開始發長篇大論的信息。
把手機扔到**,祝楊直接拎著書包走出房間,把提示音關在門裏。
陸映川正寫作業,突然響起敲門聲。
重力馬上跳下貓爬架,跑到門口期待地蹭了蹭門。
合租這麽久,室友第一次主動來敲門。
陸映川沒怎麽思考,放下筆去開門,祝楊拎著書包站在門外。
看見外麵人不開心的表情,陸映川心跳也跟著一沉,皺眉:“怎麽了?”
“陸映川。”祝楊嗓音有點啞,低低說:“我想跟你一起寫作業。”
“進來。”陸映川接過他的書包。
房間裏隻有一個椅子,祝楊靠著床坐在地毯上,把重力抱到腿上揉了揉。
陸映川把祝楊的書包放到書桌上,轉頭觀察了幾秒,很快有了準確的推測:“你爸來電話了?”
上輩子也有這種時候。
能讓祝楊的心情突然低落的人,隻有他父親。
血緣關係不是一個信息就能斷幹淨的。
陸映川早就看出來,祝楊其實很在意他的父親,不然當年也不會為了一次叛逆玩那麽大,也不會每次他父親一來電就消沉。
“陸映川。”祝楊低頭捏著貓耳朵,說:“我不想寫作業了。”
“嗯。”陸映川說:“我幫你寫。”
“我不想上學了。”祝楊煩躁地說。
陸映川認真考慮兩秒:“也行。”
祝楊抬起頭,笑了出來:“你還真同意?”
“可以不上學,但要參加高考。”陸映川說:“休息一年半,直接參加高考也行。”
祝楊想了想:“算了,就當陪你了,你一個人天天去那破地方也怪可憐的。”
陸映川低笑了聲,坐到他旁邊偏頭看著他:“對我這麽好?”
“就你這麽一個知根知底的老朋友。”祝楊靠著床把重力舉起來,隨口說:“還是值得珍惜一下的。”
“……不是朋友。”陸映川微微蹙眉,不太滿意地糾正。
祝楊看他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玩貓。
盯著男生不愉快的嘴角看了一會兒。
陸映川不太放心,猶豫開口:“今晚睡我這兒?”
深更半夜,兩人在一個房間裏,前男友突然發出邀請。
祝楊心跳刺激一撞,擼貓的手頓住,愣愣扭頭。
陸映川穿著日常的白色T恤,剛洗完澡,頭發還潮濕。
男生散在眉前的碎發有點淩亂,少了幾分平時的正經,是隻有私下才能被看到的樣子,不
一樣的帥氣性感。
氣氛瞬間變得曖昧。
視線在男生略微泛紅的喉結上滑過,祝楊突然有點口幹,馬上移開眼,委婉拒絕:“那個,川哥,我雖然來你房間了,但真就單純想來寫個作業,你……別想多。”
陸映川:“。”
祝楊往旁邊挪了挪,分開貼在一起的手臂。
祝楊尷尬沉默幾秒,心想要不還是回去吧。
身邊人手往後撐著床起身,站在旁邊朝他伸出手。
陸映川的手很好看,冷白的膚色,手指修長,長年用筆卻沒有起繭。
緊盯那隻靠過來的手,祝楊大腦停轉一瞬,心跳懸在嗓子眼裏。
一瞬間,男生的腦海裏閃過無數黃色廢料,上輩子那些沒羞沒臊的記憶,全部自動開始播放。
他怕不是傻子吧?
大半夜自己送上門,明知道死狗這方麵不經撩,說**就**——
腦門兒一疼,胡思亂想被打斷。
祝楊被那隻手的食指輕輕彈了一下。
祝楊:“。”
“陸映川你敢打我,你他媽找死——”
祝楊捂著腦門兒抬頭,對上男生眯起的眼睛。
陸映川抱著手臂,麵無表情俯視著他:“亂想什麽。”
祝楊:“……”
陸映川不太自然地偏開視線,嗓音非常冷靜:“我是問你,要不要在我房間睡覺,可以給你打個地鋪。”
“……”
“???”
祝楊仰著臉,表情呆滯。
悠地。
一股邪火直上躥。
你他媽不如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