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學,化學測驗的成績公布。

陸映川滿分不用說,這人考試成績一向變態。

祝楊是第二高分,隻錯了一道選擇。

據說其實正確選項上打了鉤,但括號裏填的是錯的,化學老師狠狠扣了他的馬虎分。

一個小測試的結果,消息卻傳遍了所有高二理科班。

本以為從鴻宇轉來一個男禍水,竟然又來一個學神!

這就很窒息了。

祝楊今天沒踩點,提前來了十五分鍾,和陸映川前後腳進的教室。

他剛一坐下,教室裏的閑人就開始起哄。

王傑亮抱拳:“楊哥威武!不負眾望!”

“剛才化學老師親自來送卷子,差點原地跳舞。”

“嗬,女人,嘴上罵罵咧咧,臉上美得像過雙十一。”

“提前恭喜祝嬪,距離晉升為貴妃隻差一次大考。”

祝楊今天有點安靜,臉上仿佛有心事,沒配合大家的打趣,默默從書包裏掏作業。

王傑亮觀察了一下:“楊哥,怎麽心情不好?”

林聞今出去買水回來,聽見這話站到桌邊:“兄弟,一來就皺著眉頭,昨晚遊戲連跪了?”

陸映川手在書包裏頓了頓,稍偏頭看了幾秒。

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室友就心不在焉,難得早起一次,竟然沒蹭他做的早飯。

祝楊拿出一遝卷子,嗤笑:“你覺得可能嗎?”

“草。”林聞今放下心:“你嚇我一跳,看你這臉色還以為出什麽大事兒了。”

上輩子,開學第三周這天,確實有件驚動全校、甚至全市高中的大事發生。

但和祝楊沒什麽關係。

中午午休時間,一中有個高三男生從教學樓天台墜落。

因為中午操場沒什麽人,男生在草叢裏躺了十分鍾才被路過學生發現,送去醫院後直接進了ICU。

全校為男生募捐,最終還是沒能把這個年輕的生命搶救過來。

男生名叫許路,學習成績優異,外貌也相當出眾,除了性格有點內向喜歡獨處,平時和同學們相處時沒有發現憂鬱傾向。

許路是高三老師們很看好的尖子生,如果沒有發生意外,應該是這一年高考文科狀元預備役。

沒人知道許路墜樓的原因,他的母親因此精神崩潰一病不起。

祝楊對這天發生的一切印象深刻。

重生後的這些天,祝楊經曆了許多全新的時間線,發現命運並非不可改變。

如果能改變這位學長的命運,他想盡力試一試。

課間操後自由活動時間。

林聞今困得不行,打著哈欠去後排找到他兄弟,“兄弟,去來一根?”

祝楊往某個方向眺望,似乎沒什麽興致:“自己去吧。”

“看誰呢?有美女啊?”林聞今順著看過去:“那不是高三那個學霸嗎,好像是叫許路?他怎麽了?”

祝楊隨口敷衍:“嗯,看學長得帥。”

林聞今:“??”

林聞今懵了一下,心說兄弟你是不是看錯頻道了?

下一秒,他兄弟已經走過去了。

“楊哥幹嘛去?”王傑亮小跑過來:“走,班長讓咱跟他一起去搬練習冊。”

“祝楊人呢?”陸映川走過來,沒看見該在的人。

林聞今一時間不該知道該怎麽說,幹巴巴開口:“祝楊……好像看帥哥去了。"

王傑亮:“他看什麽??”

陸映川眯起眼,轉頭找人。

視線停頓,陸映川的眼皮突突一跳。

祝楊走到操場角落的樹下,掏出手機:“學長,能加

個微信嗎?”

許路一個人坐在樹下躲清淨,聞聲茫然抬頭,看見高二那個前幾天在拔河比賽出名的學弟。

愣了兩秒,許路耳朵有點變紅,低頭拿出手機:“嗯。”

兩人掃了二維碼。

祝楊問:“學長,你平時午休是不是經常去天台?”

許路又是一愣:“你怎麽知道?”

祝楊微勾了下唇:“看見過幾次。”

和男生珀色的眼眸對視幾秒,許路耳朵又紅了點,自然地慢慢挪開目光:“……哦。”

然後許路就不說話了,專注地盯著地上的螞蟻,心事寫在臉上,大概是“這人怎麽還不走”。

祝楊觀察了一下,覺得這位學長大概是重度社恐。

“學長,中午能和你一起吃飯嗎?”祝楊說:“我作文總是寫不出高分,想跟你請教一下。”

許路嘴唇動了動,看起來有點為難:“……好吧。”

祝楊舔了下唇,想著中午怎麽把人拖住,不讓許路上天台。

身後一道冷冽的聲音:“祝楊。”

祝楊回頭,看見一張零下八十度的狗臉。

陸映川往學長清俊的臉上掃了眼,淡聲:“跟我去搬練習冊。”

祝楊:“。”

班裏那麽多號人,你是看不見?

學長的微信也加上了,祝楊沒再打擾人家清淨,跟冤種同桌去搬練習冊。

四個人往辦公樓走。

班長走在最前麵,腳步很快,一路冒著寒氣。

祝楊忍無可忍,從身後勾住陸映川的脖子,用手肘鎖他喉:“陸映川,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早上都沒吃飯,你找別人不行?”

一旦放開了心裏的防備,祝楊就想欺負這個大冰山。

這幾天兩人也經常有肢體上的打鬧。

陸映川往後仰了一下,嘖了聲:“現在不是挺有勁。”

祝楊手臂稍微用了點力,咬牙:“你真的是狗吧?”

竟然有人敢這麽對班長,後麵的兩位同學看得觸目驚心,心髒都直哆嗦。

陸映川的前幾位同桌也沒有這麽大膽的。

他們楊哥是真的牛。

王傑亮目光敬佩,忍不住問:“楊哥,你剛才管許路學長要微信呢?”

“兄弟,你該不會……啊?”林聞今一臉古怪:“難怪,我就說,你好像從以前就對小姑娘沒什麽興趣……”

陸映川冷著臉拍開勒著他脖子的手臂,整理好弄亂的校服領口。

“想什麽你們。”祝楊好笑道:“就是問問未來文科狀元,怎麽寫滿分作文。”

林聞今眼神複雜:“……你還挺上進。”

“還有這種好事?”王傑亮信了:“問到了回頭把秘訣發我一份,我作文也特拉胯。”

到了辦公樓的材料分配室,林聞今和王傑亮各拎起兩大摞新練習冊往外走。

祝楊沒吃早飯餓得沒勁,歎了口氣,認命彎腰,勾住兩摞練習冊的綁繩。

陸映川用手背掃開他的手,從兜裏掏出一盒舒化奶拋給他,修長的手指勾起那兩摞練習冊,一個人拎了四摞。

男生嗓音低沉。

做著溫暖的事,嘴上說著討厭的話:“暈倒還要送你去醫務室。”

祝楊:“。”

祝楊接住奶盒,看著那個高挑清冷的背影,氣笑了:“那我也沒那麽弱。”

祝楊沒客氣道謝,垂下眼睫,插上吸管。

被掃到的手指還殘留著涼意的觸感。

陸映川的手一年四季都很涼。

要不是上輩子親自認證過,祝楊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腎不好。

喝了一口,胃

部的燒灼平緩了點。

人的胃很神奇,似乎有鏈接一個人情緒的功能。

凜冽又刻薄的冬天,正式過渡到有點燦爛的春日。

這天上午的陽光很好,校園裏的桃花一夜盛開,繁亂的淺粉花枝綴在小道上空,掉落一地潔淨淡涼的花瓣。

祝楊叼著吸管,懶懶跟在前麵那個高冷的背影後。

-

中午放學鈴響,教室三秒清空。

祝楊給學長發去微信,約他在食堂見麵。

沒得到回複。

"走啊,站著幹什麽呢。”林聞今著急催促:“紅燒肉要沒了!"

祝楊皺眉:“你先去,我約了人。”

“那個學長?問個作文技巧這麽急。”林聞今沒空多想,拔腿衝出去:“成,那我先去搶菜。”

陸映川站在門口回頭看他一眼,和王傑亮出去了。

【不咩:學長,還沒下課?】

還是沒有回複。

高三下課拖堂是常事。

祝楊記憶裏的事發時間是午休過半的時候,現在許路應該還沒有上天台。

收起手機,祝楊順著樓梯跑上了天台,不放心提前去看一眼。

到了天台出口,一個禁止學生進入的攔截橫幅擋在門口。

祝楊看見一個男生站在天台的欄杆外麵,一手抓著圍欄往下費力伸手,像是想抓什麽東西。

不知道哪裏被觸動,事發時間線竟然提前了。

祝楊心一跳,怕嚇到人沒敢出聲,馬上翻出橫幅走去,靠近小聲:“學長,你在幹什麽?”

這會兒中午剛下課,下麵聚集了不少抬頭眺望的學生,老師們看見這一幕都嚇壞了。

鄭主任在下麵焦急地喊:“許路!你趕緊給我回去!小命不想要了?!”

高三的老師嚇得臉都白了:“許路!快回去,上麵的同學,麻煩拉他一把。”

許路踩著狹窄的天台邊緣轉頭,見到來人怔了怔,皺眉說:“你往後點,危險。”

“到底是誰危險?”祝楊跑得喘氣,頭發被風吹亂,抓住他的手腕:“學長,快上來。”

老師們已經開始往樓上跑。

許路抿緊唇,往下勉強伸手,小心地抓起了什麽東西。

祝楊探頭往下看。

許路救起了一隻掉在空調箱上的麻雀,小家夥看起來受了傷,身體不停抽搐,發出細小的叫聲。

為了救一隻小麻雀,這個人上輩子丟了命。

祝楊心情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牢牢抓住許路的手臂。

一陣強風,許路腳下不穩,身體突然掉落。

下方的人群一陣驚呼。

男生的體重瞬間全部懸在祝楊手中。

祝楊半個身子被拽出了欄杆,咬牙拚命撐著,試著往回拽,根本動不了。

聲音亂糟糟的,不知道是誰在喊。

“祝楊!!”

“撐住!!!”

剛好不久的手腕,骨節發出輕微的聲音。

許路聽見聲音,抬頭看著他:“學弟,放手吧。”

真的不能改變嗎?

他還就不信了!

祝楊出了滿頭冷汗,忍著疼閉了閉眼,鬆開扶著欄杆的手,雙手抓住許路的手。

又是一陣驚呼。

一隻手突然出現,從身後用力摟住了祝楊的腰,耳邊是令人安心的冷靜嗓音:“別動。”

陸映川穩住祝楊危險前傾的身體,幫忙一起把人拽上來一些。

許路上去了一些,腳能踩到天台邊緣,自己翻過欄杆。

操場爆發出振奮的歡呼。

老師們

焦急趕到。

鄭主任臉色蒼白:“許路!你在做什麽?!”

“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你們三個,立刻撤過來!”

精神鬆懈,祝楊整個人脫了力,手不自覺發抖。

“我操。”祝楊有點腿軟,頭抵著身邊的白色肩膀,啞聲說:“陸映川,我手好像脫臼了……”

男生潮濕額發在肩膀上蹭亂,白皙的後頸覆著一層薄汗,呼吸聲急促地打在陸映川的耳畔,顯得有點狼狽。

陸映川臉色很沉,抿唇攬住祝楊的腰,安撫著輕輕拍了拍。

“沒事。”他稍低著頭,低聲說:“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