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聞今也沒懷疑,祝楊的那隻狗他之前還一起找過。

“你和川哥還挺有緣,一起來絕育。”林聞今說完覺得哪裏不太對勁,立即改口:“不是,我是說一起帶寵物來絕育。”

祝楊:“。”

祝楊也沒想到,這個理由居然還能再用一遍。

陸映川的眼神似乎有點無奈,看了他室友一眼,先一步進陪護室了。

祝楊:“嗯,快去吧,它們兩個該站累了。”

林聞今低頭,看見兩隻原地趴下的懶蛋狗子:“行,那我先帶它們去了。”

祝楊鬆了口氣,心想要不他還是提前走吧。

終於有機會見見那隻淘氣亂跑的小玩意,林聞今愉快決定:“那你在外麵自己等會兒,我這個快,出來我陪你一起等。”

祝楊:“???”

祝楊硬著頭皮說:“不用,不一定什麽時候出來。”

“我又不著急,給狗絕育也挺快的。”林聞今責怪地說:“你也是,這麽大的事兒也不跟我說一聲,不把兄弟當自己人是吧?等著啊。”

祝楊:“……”

所以他該上哪借一隻剛做完絕育手術的狗?

其實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就是和同學合租而已。

祝楊捂了下眼睛,放棄繼續編瞎話,決定待會兒跟兄弟坦白。

走到陪護室門口,祝楊有點抱歉地往裏看了眼。

他的“狗”坐在護理桌旁,用棉簽幫麻醉還沒完全退的小貓濕潤鼻子。

因為這個細小的動作,男生總是沉默的側臉莫名順眼了許多。

看了幾秒,祝楊有點心虛地清了清嗓子,坐到陸映川旁邊。

餘光看見在一旁坐下的人,陸映川什麽也沒說。

他拿著一根濕潤的棉簽,輕輕抬起小貓麻醉後吐出來的小舌頭,小心地送回嘴裏。

“對不起。”身邊人低低說:“沒說你是狗……就是順嘴了。”

陸映川捏著棉簽,輕輕側目。

男生微皺著眉,一副認真反省的模樣。

陸映川本來也沒生氣,淡聲問:“不想別人知道我們住一起?”

祝楊:“倒也不是。”

陸映川:“那為什麽?”

祝楊想了想,竟然不太理解自己的腦回路。

上輩子,祝楊追陸映川的時候不遮不掩,把陸映川當小姑娘一樣泡,後來他們的關係幾乎在學校裏半公開。

陸映川當時隻是明確且冷靜地拒絕了他幾次,從沒因為他那些大動作惱火過。

以前祝楊不成熟,覺得這人沒反應是因為學習學傻了,除非國家宣布高考取消,無情的考試機器不會有任何無關學習的情緒。

後來了解了十年,祝楊才知道,陸映川隻是從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陪護室裏安靜片刻。

“班長。”祝楊摸了摸兒子的頭,突然問:“為什麽總是幫我?”

聽見這個稱呼,陸映川又從眼尾看去一眼:“什麽?”

祝楊不看他:“你昨晚為什麽來接我?”

是誰先打的電話?

仿佛覺得這個問題是廢話,陸映川神情有點莫名。

祝楊眸光輕垂:“謝謝。”

從第一天同桌開始,這個人似乎一直在道謝,一點都不想欠他的樣子。

盯著男生的睫毛,陸映川嘴唇微動。

祝楊:“再有下次,別管我了。”

說完,祝楊拿過陸映川手裏的棉簽,沾了沾重力的小鼻子。

陸映川:“……”

看著男生小心的動作,陸映川往後靠著椅子。

兩秒後,

他微皺了皺眉。

-

回到家後,陸映川把貓帶回房間裏照顧。

祝楊也沒再出門,回房間換了睡衣,賴在**打了一下午遊戲。

在寵物醫院不好意思太咋呼,回來後林聞今一直在微信上轟炸他。

【林聞今:和川哥合租這麽好的事,你竟然藏著不跟兄弟說??】

【林聞今:難怪川哥那麽照顧你!你知道他以前從來不管這些破事嗎?】

【林聞今:兄弟,你不會是錦鯉轉世吧?】

祝楊打完一局遊戲,切進微信回了一個句號,含蓄地表達他的處境。

劉哥又給他發了幾套房子的照片。

【中介小劉:老弟,你再看看這些,雖然條件都不如你現在住的那套,但勉強也能湊合住。可以先短租,等以後有好房子再換。】

祝楊叼著一根棒棒糖,隨手點開照片看了幾眼,發去一個兩百的紅包。

【不咩:先不換了,我還是再等等吧。不好意思,又給您添麻煩了。】

劉哥沒收紅包。

【中介小劉:哈哈,你這小孩兒還真是大款作風,跟哥客氣什麽,又跟室友和好了?】

祝楊手肘撐著枕頭,手指蹭了蹭額頭。

【不咩:……暫時吧。】

【中介小劉:你們這個年紀的男生有點摩擦太正常了,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能住一起是難得的緣分。等畢業進社會你就懂了,同學之間的情分是最單純最難得的。】

學生時代的同學情分難得。

意外發生的初戀也更磨人。

祝楊難辦地撇了下嘴,懶懶單手敲字。

【不咩:確實。】

-

周一升旗儀式,陸映川在國旗下演講。

演講內容是千篇一律的雞湯。

男生們聽得昏昏欲睡,女生們一個個聽得很認真。

雞湯灌到一半,操場某個角落響起低低的笑聲,然後逐漸在學生中傳染蔓延開。

昨晚打遊戲熬了個小通宵,演講內容又太催眠,祝楊站著睡著了。

男生低著頭,身子稍稍往前傾了一下,艱難掀開眼皮,眯著眼睛站好。

催眠的念稿聲停頓了一瞬。

陸映川捏著稿紙往下瞟去一眼,唇角很快微抿一下,幅度太小,沒有人發現。

張老師過來敲敲祝楊的肩:“清醒一下,昨晚幾點睡的?感冒還沒好?去醫院了嗎?”

祝楊周五請病假的理由是感冒。

祝楊:“去了。”

寵物醫院去過了。

張老師:“等下再去醫務室領點感冒藥。”

“嗯。”

張老師又打量他一番:“拉鏈拉上去,感冒還穿這麽少,別耍帥。”

祝楊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把校服拉鏈老老實實拉到抵著下巴。

升旗儀式結束,所有班級依次帶隊回教室。

祝楊一臉懶散回到座位。

他同桌業務繁忙,從國旗台下來就被校領導叫去說話,還沒回來。

王傑亮在後麵閑閑問:“楊哥病好了?今天還請病假不?”

祝楊喝了口冰水:“再說。”

王傑亮抱拳:“楊哥霸氣。”

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鍾,一群課代表在班級裏奪命狂催收作業。

三天的作業量加在一起極其恐怖,每個人桌上的卷子可以直接拿去燒紙。

轉學生聰明地選在周五下午請假,桌麵空空如也,理所當然一門沒寫。

各科課代表路過這位大爺麵前,找不到要債的理由,眼神都有點不甘心。

直到一位債主停在大爺麵

前:“祝楊,化學作業。”

大爺說:“我周五請假。”

“嗯。”化學課代表說:“但化學作業是周五上午發的呀。”

祝楊:“……”

這他媽誰還記得?

可能跟轉學生掛鉤的事都挺有意思的,一大幫閑人的目光聚過來看熱鬧。

祝楊一臉尷尬:“我沒寫。”

化學課代表:“……”

王傑亮在後來了一嘴:“今天化學是不是有公開課來著?”

化學課代表:“對,老師說講作業。”

祝楊:“。”

作為化學老師正熱捧的新寵,在公開課上不給老師麵子這種事,祝答應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祝楊:“……那怎麽辦?”

化學課代表是個小女生,看欠債人這張臉還值點錢,心軟地網開一麵:“現在寫吧,化學課是上午最後一節,我可以第一節 下課再去交作業。”

因為是三天的作業,化學老師發了六張卷子。

祝楊從書包裏掏出六張大白紙,人都木了。

前桌的背影實在有點淒慘,王傑亮都有了幾分憐憫,建議:“就四十分鍾,寫是來不及了,我看你找個人借作業抄一下吧。”

祝楊認命回頭:“你交了嗎?”

“我肯定交了啊。”王傑亮說:“估計班裏除了你差不多都交了。”

“。”祝楊木木張嘴:“那你覺得,這個建議可行性在哪裏?”

“班長不還沒回來嗎?我就是建議你抄班長的。”熱心的王同學說:“雖說咱班還沒有這個勇敢的先例,你說點好聽的,他肯定能借。”

祝楊:“。”

他想給這位大聰明鼓掌。

讓他在清醒狀態下再去舔一次陸映川?

祝楊隻想冷笑。

做陸映川的美夢。

正說著,班長大人就回來了。

最後一名債主到位,一堆催債人蜂擁而上。

陸映川利落回座,手指挑開書包拿作業。

輪到化學課代表收債:“班長,化學作業。”

陸映川拿出一遝寫滿的化學卷子,餘光瞟到他同桌神情憂愁,幽幽看著桌上的嶄新同款。

眼看“害羞”的轉學生就要錯過最後一次自救機會,熱心的王同學幹脆開口幫忙:“班長,你先別交化學,借你同桌——”

祝楊眼皮一跳:“借我根筆。”

王傑亮:“?”

陸映川拿著化學卷子,轉頭。

祝楊麵無表情:“借我,一根筆,謝謝。”

在學生時代,尤其是男生之間,借作業這種事是很微妙的。

就像在遊戲裏找一個能長期組隊的隊友,是從同學晉級為兄弟的初步考驗。

祝楊不想和前男友接受這種考驗。

趁著還沒搬走,這幾天找機會趕緊把孽債還清,他就可以收拾收拾撤了。

從男生莫名變紅的耳朵上挪開視線。

陸映川從筆袋裏挑出一根新筆,放到那遝幹淨的卷子上。

祝楊冷著臉打開筆帽:“下課還你。”

看著麵前的六張空白卷子,祝楊有點心累。

以前上學有這麽累嗎?

要不還是請病假吧?

這麽想著。

祝楊當即把筆往桌上一扔,熟練地掏出手機懟到桌下,開始在班主任的對話框裏編輯病假理由。

桌邊,化學課代表催促:“班長,作業。”

視線往身邊偏了幾秒,男生嗓音似乎比平時涼了點:“等下再交。”

化學課代表:“……哦。”

祝楊散漫地靠

著椅子,發揮想象力寫小作文,沒聽見旁邊發生了什麽。

正編輯到“頭暈”、“想吐”。

桌麵忽然“嘩啦”一聲。

祝楊慢慢抬眼,看著從天而降的標準答案:“?”

目光遲疑一瞬,祝楊轉頭:“幹什麽?”

陸映川:“謝禮。”

祝楊:“?”

男生的冰山臉沒什麽表情,模仿著他剛才的頓句:“陪我,去醫院,謝謝你。”

祝楊:“……”

祝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