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一輪彎月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銀白色落在地麵,愈加稀薄。快步地在夜色中穿梭,四肢的疲憊感讓她走一陣就忍不住歇歇。
一聲悶響從街旁的老宅中傳來,似乎是什麽東西被砸碎的聲音。一陣風吹來,老宅的門被吹得嘎吱一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誒?誰在裏麵?
她小心地上前幾步,雖然不敢進院子,但扒著門縫看幾眼她還是有勇氣的。光線不足,看了很久,她才依稀辨認出院子裏的兩道身影。
背對著自己應該是個少年,不過比自己大些,約摸十八歲,而自己能看見臉的是個女人……而且很漂亮,絕世妖豔型的女人,充滿了女性魅力,一雙桃花眼彎彎柔柔,讓人忍不住心醉。
“浣潯……你是要殺了自己的母親?”她的聲音原本應該很好聽,但此時卻有些沙啞,叫人不禁惋惜。也許,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少年冷冷的回答,“母親?你也配用這個詞?”垂下的手彎成鉤狀,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殺氣,院子裏的氣氛緊張的讓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驀然,幾乎就在她眨眼的一刹那,少年動了,一把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浣潯。”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但奇怪的是她沒有掙紮,而是努力地伸手撫上少年的臉,雖然還沒伸到,她就無力地落到了地麵。
殺人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緊緊地捂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叫出來,也被他滅口。
“怪隻怪你……”少年的喃喃自語隨風飄去,聽不真切。一道寒光閃過,少年竟又拿出了一把刀,狠狠向地上已經成為屍體的女人刺去。
也許是因為剛剛死去,血還沒來得及凝固,她甚至可以從門縫裏清晰地看到四濺的**。
一刀,接著一刀……看的她都快滿眼赤紅,半跪在地上,心髒跳得太快,真懷疑會不會在下一刻跳出來,眼前一片血紅,似乎染上了銀黃色的月亮。
突然,少年裝過身,一雙眸子徑直地望向自己,冰冷,充滿了殺氣——
苡禰一下從床上坐起,臉上黏答答的全是汗。兩年前的血夜記憶重現於夢中,生生驚出了她一身冷汗。
那天,正是她弟弟走丟的日子,她在外麵奔波了一天,因為好奇去偷看,誰知到卻看到這樣的一幕。當時她被少年的眼神嚇了一跳,當場暈過去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卻是毫發無傷。
膽戰心驚地走進院子,卻沒發現任何的痕跡,仿佛隻是自己做了一場夢。但她始終堅信,那不可能是假的,否則人名她怎麽能編出來?
浣潯……這個名字作為噩夢的代言詞陪了她兩年,誰知到,這回,居然碰上一個活的……汗……
她穿上衣服,坐到梳妝台前,鏡子裏的臉過於蒼白,讓她都微微一驚。搬來這裏住已經多久了?不記得了……反正等自己被稀裏糊塗地任命為右護法之後,就搬來了這裏。
——浣潯院子的隔壁,而暗七的院子則在浣潯院子的另一側……
右護法?
哼——說白了就是專司內務的歿殤宮管家。
草草地梳妝打扮了一下,遮住自己嚇人的臉色,苡禰不爽地踹開門,卻差點踹到了站在屋外的南寞和北迎。
“……你們兩個一大早來當門神?”苡禰狐疑地看著兩人,她的直係下屬。
南寞二十出頭,雖然不算個頂頂帥的帥鍋,但五官端正,絕對可算是中上品。北迎則是個比苡禰稍大的鬼丫頭,也算是清秀可人。而他們兩個和苡禰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不正經!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三個人的不正經簡直就是……算了,不談也罷。不過,還好南寞北迎的工作還算認真,省了苡禰不少麻煩。
北迎撇撇嘴,“還不是你睡懶覺,南寞又攔著不讓我進去,我隻好等啦。”
“喂喂,我可沒攔著你……”南寞急忙搖頭,“是你聽說苡禰晚上睡覺喜歡把藥粉灑滿地板,一進去就中招,然後死也不去的。”
“切~~有本事你進去啊!”北迎不服氣地說。
南寞擺手,“要是我進去,左護法和宮主都會殺了我的。我可沒那膽子……”
“你……”北迎還想還嘴,被苡禰擋住,“停!小兩口要鬥嘴回屋鬥去,有什麽事情就快點說。”
“嗨,都怪你,我把正事都忘了!”北迎一把抓住苡禰的手,“出事了~~出大事了!”
“嗯?”苡禰被她誇張的表情一驚。
“宮主他心情很不好~~一大早上,下人們都嚇得誰都不敢進去,報告工作的也都不敢進去,連暗衛都撤出來了,隻有左護法壯著膽子進去,到現在生死未卜……”
“拜托~~”苡禰翻了個白眼,“浣潯他什麽時候心情好過?哪天宮裏人不都是過的戰戰兢兢?一三五便秘二四六內分泌失調的,你管他?”轉身就要回房。
“誒?等等!你還有沒有良心啊?”北迎氣憤地說道,“別的不說,左護法平時對你多關照啊,你居然都不關心一下?”
“……”苡禰定定地看了她幾秒,“你確定你不是想看八卦但是卻沒有膽子進院子……所以一大早來唆使我?”
北迎抽了抽嘴角,顯然默認,“好吧,我錯了……啊~~好苡禰~~就去看看吧~~我快好奇死了~~”
“想看就自己進去。”苡禰抱胸站立。
北迎可憐兮兮地望了她一眼,“我……我……我辛辛苦苦工作了那麽多年,跑內跑外,奔波吃苦~~南寞,我好辛苦啊~~”趴在南寞身上假哭Ing。
南寞配合地拍拍她的背,“是啊,你辛苦了,親愛的~~”
——你們!苡禰被酸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行啦行啦,我怕你們了,我去還不行麽?”忙不迭地往院門走去。
“哈哈,我就知道苡禰最好了!”北迎偷笑,就知道苡禰吃這一套。
一路徑直殺向浣潯院子,院門口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冉顏,也毫不意外地又聽到她陰陽怪氣地問候,“喲~~這不是右護法麽?那麽久不見……”
苡禰無視她走進院子,她的話一半卡在喉嚨裏,有點噎,北迎和南寞偷笑,乖乖地站在她的對麵。
冉顏是個美女,毋庸置疑,而且是那種很有女人味的美女,心思是有點,但不夠深沉,就是傳說中的表麵凶類型。而她和苡禰結怨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暗七。
據說此女暗戀暗七十多年,一心要爬上右護法之位和暗七雙宿雙飛,豈料被苡禰搶先,而暗七又對苡禰關照有加,這就更讓她對苡禰羨慕嫉妒恨了。
苡禰雖然不討厭她,但是聽多了她酸溜溜的話總是不太舒服,所以基本上采取三不策略——不聽不看不理。
一路想著有的沒的,不過下人倒還真是跑了個光,也是,畢竟那個人是浣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再一個轉彎就能看見他了吧?苡禰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做了幾個深呼吸。
先探一個腦袋,浣潯背對著門口坐在石桌邊,手裏捏著個瓷杯,然後——呲,碎開。毫不猶豫地又抓一個,呲,又碎開……
苡禰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這丫太強悍了。朝一旁的暗七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暗七會意,慢慢地挪過來。
“喂,他又怎麽了?”苡禰附耳問道。
暗七偷瞄了浣潯幾眼,同樣附耳回答:“今天早上不知道是誰摸進了宮主房間……”
“哇,那麽勁爆,男的女的?”苡禰訝然。
“……誰知道,不過……”暗七壓低了聲音,“宮主額前的頭發被剪掉了一撮。”
“哢,這人太強大了吧?”苡禰驚悚,這件事的危險程度不亞於在老虎身上拔毛。
“是啊,宮裏的防衛按理說不算差啊……”暗七苦臉。
苡禰了然,也對,歿殤宮的護衛是暗七負責的,這次暴露出來那麽大的安全漏洞,浣潯能不生氣麽?
“暗七——”陰森森地傳來一聲,正是浣潯,“還有苡禰——”
“有!”“屬下在!”
兩個人同時一哆嗦,立刻立正。
“過來……”浣潯丟下最後一個被捏碎的杯子,冷冷地說道。
苡禰躲在暗七身後,低頭走過去。
“我很恐怖?為什麽低頭?”一雙幹淨的鞋出現在眼前,很顯然,浣潯就站在自己麵前。
“沒有……”苡禰尷尬地抬起頭,對上浣潯的臉……“噗”,她下意識地捂住嘴。
——噗,那個人太有才了,偏偏剪掉了浣潯前額劉海的一縷,看上去就像是開了個洞,把他帥氣的發型徹底毀了。
“很好笑?”浣潯也笑,可惜皮笑肉不笑。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苡禰努力嚴肅起來。
“我就知道……我的發型全毀了……可惡……要是讓我抓到他……”一陣微弱的碎碎念,苡禰詫異地抬起頭,難道是浣潯?
噗——這家夥偶爾很可愛的嘛……
“嘶——疼!”一個不留神,自己被浣潯揪住了臉頰往兩邊扯,苡禰回神,與浣潯對視,莫名發現浣潯眼神有點飄。
莫非……這家夥一早上更年期綜合症爆發……從頭到尾放冷氣,就是因為自己的發型毀了?
“噗”,苡禰和浣潯同時瞟過去,暗七捂住自己的嘴,一臉無辜地回望。
切,這就能抹殺掉你剛剛的噴笑麽?苡禰不屑地飛了個白眼,打掉浣潯的手,“好啦,別生氣了,大不了我再幫你理一個更好的發型啦。”
“你會理發?”浣潯狐疑地望了她一眼。
“當然!”苡禰自信的一笑,當初在倚笑樓的時候,自己當丫頭學到的東西可不少,這點東東,小意思。
“不過嘛……要我幫你理也可以~~”苡禰故意拖長了語調,“這樣吧,隻要你答應我以後生氣不要衝無關人員發脾氣,也不要捏杯子就好,怎麽樣?”
浣潯盯著她看了一會,然後微笑,“唔……好啊。”語氣饒有興致,“不過我憋壞了怎麽辦?”
“那你就沒有別的發泄方法了?”
“殺人。”
苡禰汗,我錯了……我不該用正常人的思維來幫他思考,“那捏杯子可以,但是挑便宜點的捏吧。”
“那我生氣的時候……你來阻止我吧?”浣潯繼續笑。
“……你確定我不會先被你捏成麵麵?”苡禰懷疑地望過去。
浣潯大笑,“不會……我玩你還來不及,怎麽會殺你。”
——你確定在褒我不是貶我?苡禰成吉思汗……怒瞪回去,“還要不要理發了?”
浣潯眨眨眼,爽朗的笑,有點閃,“當然……”
“那就好……跟我走吧!”苡禰自然地拉過浣潯的手,往屋裏帶去。浣潯乖乖的跟在後麵,看起來興致盎然,“對了,下個月有武林大會,我們去湊熱鬧吧……”
暗七站在原地,原本盛滿笑意的雙眼,在苡禰逐漸放開,與浣潯恢複了從前的關係時,變得複雜起來。他是從小和浣潯一起長大的……什麽樣的浣潯都見過,生氣的也好,惱怒地也好,悲傷的也好,耍賴出糗的也好……
但……這樣好說話的呢?
暗七苦笑,但為什麽……是苡禰。
……
第三道考驗——剪下歿殤宮宮主一縷頭發。